少女卻一臉怔怔抓著寫字的布,突然口中發出驚喜無比的嗚咽聲,大哭道:「姨母,姨母,這是任務,這是臨時加給我的任務,任務很是簡單,故意讓我完成。」
婦人滿臉迷糊收回尋找的目光,一臉不解看著自家侄女,愕然道:「丫頭你是怎了?為何哭中帶笑?」
少女淚水磅礴,雙手死死抓著寫字的布,突然從車中一下站起,歡喜道:「我要去做事了,我要去做事了,這是老人家在可憐我,專門賜給我一個機會。」
她抓著寫字的布跳下馬車。
她一臉歡喜的奔跑起來。
……
她奔跑的方向很是明確,分明正是李雲和李世民站立的地方,此時那邊聚集著無數大臣,周圍乃是百騎司層層警戒。
她一個少女突兀跑來,頓時惹得百騎司大為警惕,但聽『鏘琅琅』一陣脆響,最少有幾十個百騎司戰士抽出了刀。
「爾乃何人?」
「速速停下!」
幾乎同一時間,兩個百騎司將領各自呵斥。
呵斥之聲才剛發出,猛然感覺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腳,只聽一人怒聲罵道:「滾遠一點,此乃本王侄女。」
卻見一個中年漢子昂然而立,赫然正是河間郡王李孝恭,兩個百騎司將領呆了一呆,愁眉苦臉揉著屁股道:「王爺咋又打人?」
李孝恭眼睛一瞪,道:「本王沒資格打嗎?」
兩個百騎司訕訕而笑,擦擦汗水道:「您是皇族嫡支,百騎司是您幫著陛下一手建立,我等都是您的部下,您當然有資格責罰。」
李孝恭哼了一聲,突然推開兩個將領道:「滾一邊去,別嚇到本王侄女。」
「這是您的侄女?」兩個百騎司雖然不敢惹他,但是恪守職責仍舊追問一句,其中一個面帶狐疑,小心翼翼賠笑道:「您的侄女都是公主,可是末將似乎並未見過這位公主……」
「妻家侄女,不行嗎?」
李孝恭再次眼睛一瞪,不過這次沒有呵斥兩個將領,反而很是欣慰點了點頭,鄭重誇讚道:「不錯不錯,很是不錯,能夠恪守職責,不枉本王苦心教導。」
兩個將領略顯羞赧。
李孝恭不再管顧兩人,突然大踏步走到少女面前,他臉上堆起溫和微笑,小聲小氣問道:「丫頭你怎麼來了?為何不在車中乘涼?你大姨呢?咋沒跟著?」
「姨丈,姨丈……」少女俏臉激動,伸手努力揮舞那塊寫字的布,歡喜道:「您看,你快看看。」
「看啥啊?」
李孝恭一臉迷糊,伸手把寫字的布奪了過來,這貨雖然是大唐王爵,然而骨子裡是個武將,他舉著布條觀望半天,更加迷糊道:「啥意思?誰寫的?什麼是七女之外有八,什麼又是可為侍妾之首?」
少女臉蛋突然變得羞紅,垂著小腦袋不肯說話,她使勁揉搓自己衣角,弱弱道:「姨丈,求您帶我去陛下那邊,我要,我要,我要去見他……」
這話說的聲若蚊蠅,李孝恭差點沒能聽清,他轉頭看了李世民那邊一眼,然後轉過頭來很是好奇道:「陛下也是你姨丈,你想見他自己去,何必這般羞羞答答,你這丫頭今天有些古怪。」
少女臉色更紅。
也就在這時,那兩個百騎司將領終於聽明白兩人對話,原來這少女乃是河間郡王妻子的娘家侄女,並且還是陛下某位妃子的娘家侄女,世上哪個家族有這本事,家中的女人竟然又嫁皇帝又嫁王爵。
這種家世,肯定不多。
同時涉及皇帝和王爵姻親,兩個百騎司將領幾乎瞬間就想到答案。
范陽盧氏,曾經的五姓七望,家中嫡女三人,各有一番際遇,大女嫁了皇帝,封為宮中嬪妃,二女嫁了郡王,乃是李孝恭之妻,第三女卻是坐家招夫,據說生下的女孩名叫盧小隱。
她有一個名滿天下的舅舅,乃是三下就出水的盧三水。
眼前這個女孩,莫非就是盧小隱?
難怪能喊陛下姨丈,也能喊李孝恭姨丈!
兩個百騎司將領忽然對視一眼。
眼中都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如果這女孩真是盧小隱,那她想去見的恐怕不是陛下……
其中一個將領踟躇一下,終於小心翼翼湊到李孝恭身邊,低聲道:「王爺您侄女臉嫩,所以不好意思明說,您看她羞羞赧赧模樣,她怕是要去見渤海國主。」
李孝恭先是一怔,隨即哈哈一拍腦門,道:「是了是了,本王糊塗了,這丫頭歡歡喜喜跑過來,哪能是去見陛下?嘿嘿嘿嘿,七女之外有八,可為侍妾之首,本王明白了,本王明白了。」
這貨笑的滿臉舒暢,突然一把將盧小隱拉住,轉頭對著那邊大喊一聲,對著李雲高喝道:「臭小子,這次看你怎麼推。」
說著拉起盧小隱,宛如拖小孩一般大踏步過去,口中不斷發出哈哈大笑,整個人顯得得意洋洋。
一眾大臣好奇看了過來。
盧小隱俏臉漲紅,垂著腦袋幾乎要插進胸口。
卻見李孝恭拉著她一路走近,轉眼之間到了場地中央,此時李世民正和李雲站在一起,而對面則是剛剛翻身下馬的程處雪和玲瓏,李孝恭眼珠子轉了一轉,突然將盧小隱輕輕一推,少女一時不查,瞬間被推前幾步,也不知李孝恭有意還是無意,竟把侄女推到了程處雪和玲瓏旁邊。
三個女子幾乎並肩而立。
剎那之間,眾人只覺眼前一亮。
但見程處雪一身戎裝,玲瓏穿的是曼妙胡服,外加盧小隱俏臉羞紅,三個女子各有一番風姿。
李雲怔了一怔,目帶迷糊看著盧小隱。
程處雪和玲瓏同樣好奇,幾乎同時低聲開口道:「小隱?怎麼是你?你偷偷從范陽城離開,兩年多時間也不寫封信……」
盧小隱使勁垂著腦袋,突然把手中布條一舉,聲若蚊蠅道:「兩位姐姐,我這次有備而來。」
程處雪和玲瓏滿臉狐疑,目光迷惑接過寫字的布條,然後,兩個女子面帶古怪之色,眼睛兇巴巴看向了對面李雲。
李雲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道:「你倆想要幹啥?」
呸!
玲瓏和程處雪同時啐了一口。
寫字的布條重重扔了過來。
然後,兩個女子一言不發直接拉著盧小隱,轉頭朝著人群外面走出去,突然又轉回頭來,道:「糧食已經運來,盧妹妹負責派發。我們跟著幫忙,給她博一個百姓呼聲……」
這話說的無頭無腦,在場大臣個個迷糊,就連李世民都變得好奇起來,皇帝似乎很想開口問一問因由。
唯有李孝恭嘿嘿低笑兩聲,突然從李雲手裡搶過寫字的布條,這貨壓根不注重自己長輩身份,搶了布條之後直接舉在手中,大聲念道:「一往情深,便是緣分,七女之外,可以有八,特賜一任務,派糧救窮人,若得百姓呼聲,可為侍妾之首。」
念完之後滿臉得意,舉著布條對李雲呵斥一聲道:「臭小子可曾聽清楚了?有種你再推辭我家侄女試試看?」
李雲目瞪口呆。
好半天過去之後,他才愣愣看著李孝恭手裡的布條,結結巴巴道:「不…不是吧,這布條寫的…這布條寫的口吻……」
「口吻怎麼了?」李世民很是好奇湊過來。
李雲臉色訕訕,尷尬低聲道:「口吻像是我的祖師。」
「就是你的祖師!」
李孝恭突然接口,然後把布條往李雲懷裡重重一塞,道:「你師門長輩之命,你自己琢磨著辦。」
李雲苦笑收起布條。
李世民臉色忽然變得肅重起來,低聲道:「老人家的批註你得遵從。」
李雲緩緩抬頭看向人群外面,只見玲瓏和程處雪正拉著盧小隱遠去,三個女子說說笑笑,似乎有著說不完的體己話。
順著三女的背影繼續延伸,可以看見無數裝滿糧食的牛車正在迤邐而來,但見程處雪和玲瓏各自舉起一桿大旗,盧小隱也被她們推上了一匹馬,三個女子風姿勃發,同時開口嬌喝道:「渤海之國,糧車五百,奉大唐皇帝之命,受渤海國主之託,派發米糧,接濟窮苦……」
她們的呼聲並不高昂,然而似乎擁有洞徹天地的力量,但聽車輪轟隆之聲,伴著少女們清脆的嬌喝,仿佛把天地震開一片清光,撥開了壓在老百姓心頭的烏雲。
大唐車隊這邊,無數窮苦人仰起腦袋,幾萬人目光所看之處,聚集在五百輛隆隆而來的糧車上。
一個衣衫襤褸的母親正抱著孩子坐在道路旁邊,她的目光帶著呆滯和麻木之色,她懷中的孩子正餓的哇哇而哭,然而這母親只能滿臉無助的仰頭看天。
孩子飢餓難耐,她也飢腸轆轆,突然一道靚麗倩影映入眼帘,緊跟著一袋子糧食被扔到腳下,但見一個俏麗無比的女孩沖她微笑,柔聲叮囑道:「若是斷糧太久,先別吃的太多,你有鍋嗎?需不需要幫你找些人湊在一起煮飯?」
衣衫襤褸的母親呆了一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地上的糧食,很快她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歡喜,急急道:「有有有,奴家有鍋……」
說著吃力轉身,露出自己背上背著的一口小破鍋。
靚麗身影嫣然一笑,道:「那就煮飯吧,不要餓著孩子。」
說完話後揚鞭一揮,騎著馬兒又去別處派發糧食。
這位母親怔怔望著靚麗身影離去,好半天過後才想起大喊一聲,道:「您留下姓名,讓孩子記您一聲。」
「咯咯咯咯!」
靚麗身影發出銀鈴般歡笑,遠遠傳來一句話道:「我姓盧,我來自渤海,我的夫君,是渤海國主……」
聲音如清風,轉眼已遠去。
衣衫襤褸的母親使勁抱著孩子,眼淚橫流嗚嗚低聲,道:「娃兒,咱們有糧了,渤海國主之妃,賜給活命的糧食,你要記住這個厚賜,一輩子都不要忘掉。因為,這是人家給了咱們一條命……」
小孩子懂事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