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馬集外響起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隨即是一陣吆喝。
原來是連升武帶著二百名官兵趕到,把過馬集團團包圍了起來。等到安排妥當,連升武帶著幾個人來到集裡,向洪仲報到。
郎哲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蹲在那裡不吭聲。洪仲來到他的身邊,平靜的說道:「你跟我來。」
說完,他帶著方見,向屋裡走去。郎哲愣怔了一下,站起身來跟在他們後面,一起來到酒樓中。
酒樓里沒有什麼人。掌柜的、夥計們都出去看熱鬧了。三人隨意選了一張桌子坐下。郎哲低著頭,盯著桌面發呆。
「你跑出來了,礦場的事是怎麼安排的?」方見率先開口問道。
「害怕走漏消息,現在還沒有人知道我已經離開礦場了。」郎哲苦澀的答道。現在看著個年紀輕輕的少年,郎哲再也興不起小看他的心思。事實證明,自從方見等人來到明珠礦場之時起,每一步都精深算計,沒有給對手留下一點可乘之機。這種韜略,足以得到對手的尊敬。
「你配合我處理好後續的事情,我至少可以保證不株連你的家人。」洪仲一隻手指輕輕叩著桌面,說道:「即使他們也有什麼過錯,只要不涉及人命,我也可以網開一面。」
郎哲渾身一震,眼中閃出一絲亮光。
「真的?」他不可置信的問道。
「什麼真的假的?」方見哼了一聲:「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似的,趕盡殺絕、不留後患。看看你的格局,就是個不成事的主兒。」
郎哲不理方見的話,微一思忖。然後起身離座,在洪仲面前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林大人成全,下官必定全力配合洪大人的安排!」
洪仲點點頭。他看了方見一眼:「方見,你去外面安排一下。讓連升武把郎哲和他的手下、以及那些貨車連夜押送到縣裡去,嚴加看管。另外,這裡的消息要儘量保密。我還有一些話要問問郎哲,你先出去吧。」
「哦。」方見答應一聲,起身離開。
待方見出去了,洪仲指指座位,讓郎哲坐了下來。
「說說吧。你自己的、你背後的人的,前前後後的事情,都不要隱瞞。今天的話,我會嚴格保密的,你不要有後顧之憂。」
郎哲的腦門上泛起豆大的汗珠。他艱難的擦了一把,開始講了起來。
方見把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好,又等了一會兒,聽見屋裡洪仲讓他進去。
來到屋裡,此時郎哲的臉色已經非常平靜了。洪仲對方見說道:「你去準備紙筆,讓郎哲簽一道命令,就說自己外出公幹。把部隊的指揮權暫時移交給副督運使,後續事宜等上面的命令即可。」
「這倒不用了。」郎哲苦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塊絹布。
「本來我就是這麼計畫的。但是猶豫了一下,沒有把命令留下來。」說完,他把絹布捧起,雙手遞給洪仲。
洪仲展開絹布,果然是一道移交指揮權的手令,上面蓋著通紅的大印。
「你的印璽都交給連升武吧,回頭他會轉交下任督運使。」洪仲把手令交給方見,看著郎哲:「你也是自誤了。不過從根子上來講,你也曾經為國家出過力、流過血。我會給你一個相對體面的結局,先前對你的承諾也是有效的。」
「多謝洪大人體恤。」郎哲站起身來,向洪仲深施一禮。
「叫人把他帶出去吧。還有,把小馬叫進來。」洪仲揮揮手,對方見說道。
方見喝令一聲,連升武帶著兩個頂盔冠甲的軍士衝進來,把郎哲押了出去。
「到現在為止,大局已定。」洪仲讓方見、馬梅坐下,說道:「後面的工作應該比較好做了。」
「還請洪大人跟礦場的副督運使談次話,讓他控制好礦場的局面。」方見說道。
「那是自然。」洪仲說道。
「禍害清理了一半。」馬梅接著說道:「那個虎,隱藏的太深。雖然我們搜集到一些線索,如果沒有礦場內部的配合,也是無法展開調查的,恐怕很難有效突破。」
「至於那個倀,通過這一天多的調查,他好像沒有什麼太大的惡跡,應該歸結於貪污腐化一類的範疇。」
「此人如果聰明的話,就應該私下裡跟我們接觸一下談談。」方見說道:「如果他認罪態度好,也不妨對他網開一面。畢竟維持穩定,還是一個主要的任務。他呆在原來的位置上,也有利於我們開展工作。」
「也好。不過等形勢穩定了,還是要對他作出處理。」洪仲嚴肅的說道:「只要犯了罪,都要給予應有的懲罰。不管怎麼講,以後他都不能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呆下去了。」
「那是自然。」方見笑道:「他應該有這個覺悟的。看了他的同僚的下場,估計他能保住性命,已經高興的屁*眼都要笑了!」
「粗俗!」馬梅臉一紅,狠狠的瞪向了方見。
酒樓外,連升武已經準備妥當。二十多輛馬車被緊緊的圍護在中間。騰出兩輛用來裝載罪犯,剩下的把原來裝載的貨物又搬了上去。
貨車被嚴格的密封起來,從外面看,沒人知道車上裝了二十多人,還跟貨車沒有什麼兩樣。
「到了縣裡,把貨車、人犯嚴格控制起來,等候上面的處理結果。估計這事,朝廷和慶州方面會派專門的工作組來處理的。」洪仲對連升武說道:「另外,這些車夫也要控制好,再嚴加盤查一下,以防漏網之魚。」
「是!」連升武答應一聲,然後翻身上馬,帶著隊伍連夜出發了。
看押運隊伍走遠了,方見對周圍看熱鬧的人擺擺手:「眾位,看完了沒有?」
人群發出一陣鬨笑。
「今天晚上的事,是官府辦案,大家不要到處亂說。」方見笑眯眯的說道:「要是走漏了什麼消息,耽誤了事情,到時候相關人員難免是要吃板子滴。」
「當然,回頭到了家裡在被窩裡跟老婆說說,這個我們就不管了。」說完,方見又補充了一句。
「好啊,我們保證不到處亂傳。」
「是呀,我們保證只跟老婆說說就完了。」
眾人嬉笑著跟方見插科打諢。方見大樂,在那裡你一言我一語的就跟這幫子人扯了起來。不一會兒,話題就朝著下三路去了。
「走了!」馬梅聽不下去,遠遠的朝著這些老爺們兒喊道。
「哦,來了!」方見怪異的跟人群打了個眼色:「以後有空到慶雲縣找我,大家好好聊聊!」然後在大笑聲中屁顛屁顛的跑回來騎上馬,跟著隊伍離開了過馬集。
人群漸漸的散去。大家三三兩兩的議論著剛才的事情,返回飯店或旅館,一邊喝酒、一邊繼續瞎掰。不一會兒,街上就恢復了平靜,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小馬姐,你可真棒!一下就把郎哲這條大魚給逮住了!」方見湊在馬梅身邊,不遺餘力的恭維著。
「離我遠點,你太臭了!」馬梅撥轉馬頭,離得方見遠遠的。
「沒有呀!」方見莫名奇妙的在身上聞了個遍:「沒什麼味道呀,哎……」
「是你的思想太臭了,臭不可聞。」馬梅遠遠的說道。
「是嗎?」方見詫異的問了一聲,又湊了上去:「小馬姐真是高明,連思想的味道都能聞見,你教教我……」
「滾開,你……」
「老大,我也聞見你思想的臭味了……」孫雄嬉皮笑臉的湊過來。
「是嗎?不可能呀,你比我還臭,應該聞不到我的味道呀……」
到了岔路口,隊伍一份為二。
方見的手下執行完臨時任務,一起返回大明鄉的衙門休息。其餘的人員則繼續向明珠礦場前進。
「老大,要不我們跟著你去礦場吧。聽說那邊老忙了,我們也去搭把手?」孫雄躍躍欲試。
「管好你們自己的事就行了。」方見一擺手:「明珠礦場的事兒,只是個小插曲。你們的責任重大,不要瞎湊活。哪頭大哪頭小,你們自己心裡有數。都給我好好干,誰要是混日子,我就走後門把他送到明珠礦場去挖礦。」
眾人身上一哆嗦,連忙調轉馬頭,狂奔而去。
「方見呀,要不明珠礦場這塊地兒,以後也劃到你們大明鄉?」洪仲一邊拍馬趕路,一邊問道。
「我這邊人手也不富餘。」方見說道:「像這麼複雜的環境,至少也得孟英、馬梅這種水準的領導來坐鎮,可是我那裡她們也離不開。還是讓縣裡安排人手吧,我就不當攪屎棍,到處亂攪和了。」
聽到方見誇獎自己,馬梅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不過我們也要在這裡建一個辦事處,要在明珠礦場這塊肥肉上狠狠咬一口。」方見又發揮道:「回頭我們要好好議一議。」
「對了,艷春樓我們倒是清查完了。但是裡面有二十個左右的姑娘現在沒有地方去,也不好安排,這事該怎麼辦?」馬梅想起一件事,提道。
「看他們的意願吧。如果她們沒有別的出路,願意留下來繼續做青樓生意,就把艷春樓交給她們經營算了。畢竟,這也是個買賣對吧。」方見不負責任的說道。
「繼續讓她們在火炕里受人凌辱?你還有一點人性嗎?」馬梅怒視著他。
「青樓這個產業,既然它存在,就必定有存在的道理。我們也不必非要把她們『解救』出去,只要沒有強買強賣,沒有脅迫,就好了。」方見回道:「要不然,你把她們解救完,讓她們去幹什麼?尤其是那些沒有著落的,不是讓她們連飯碗都沒有了嗎?」
「我說不過你,反正是心裡不爽。」馬梅啪的把鞭子甩了一下。
「不妨把青樓收歸國有,然後分為她們一定的股權,讓她們自己去經營,我們加強監管就可以了。」方見嘴上嘟嚕著,又在想著歪主意。
說話間,就快到礦上了。
突然,方見驚呼一聲,把大家嚇了一大跳。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馬梅不滿的用鞭子輕輕抽了方見一下。
「你們看!」方見指著路邊不遠處叫道。
「什麼都沒有啊?」大家拼命的揉著眼睛,但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所以才奇怪啊!」方見叫道:「忘了昨天我們來的時候了?這裡……」
「噢!」馬梅恍然大悟:「你是說,這裡昨天是一個小棚子,我們還在裡面吃了燒餅、喝了油茶?」
大家再舉起燈籠照過去,仔細觀看。路邊是一片茂密的草地,沒有小徑、沒有草棚,一絲人跡都沒有。
「難道是太上老君下凡指點迷津?」方見自言自語的說道。
「說什麼呢,什麼君?」馬梅掐了他一下。
「啊!」方見一聲慘叫:「你掐我幹什麼?」
「看來不是做夢!」馬梅痴痴的看著眼前的景象,說道:「要不是親身經歷,我真的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難道這件事真的不是你策劃的?」洪仲看方見的表情不似作偽,疑惑的問道。
「天哪!」方見恨不得一頭栽到地下去:「這已經是第二次有人這樣說了!我真的在你們心目中是這樣的形象嗎?」
「還有人這麼睿智?是誰?」洪仲奇怪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