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建國要走,這是杜小妹沒想到的,她還以為這次回來能夠多住上兩天,最起碼安排好的第二天去娘家,那可早上就說好了。讀書都 www.dushudu.com
好在,鄭建國要走也不缺藉口,卡羅林斯卡醫學院發出的學術交流邀請,這在旁人眼裡可能不知道意義,但是並不包括鄭冬花在內。
這家醫學院雖然不是與哈佛醫學院所能比的,但是人家院務機構裡面,可還有個叫諾獎委員會的組織來著,當即顧不得腦海中的傳言真假,便解釋過這個邀請的重要性。
然而,鄭建國的未來是很重要,可在杜小妹感覺里,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才對,她自然不知道鄭建國急著要走,是心中對善縣有了前所未有的反感——老家拆了,學校搬了,鄰里的惡趣味,老娘管他,四姐對於拉斯頓的不認可,便感覺到自己這次回來,是在浪費時間,再留下去更是在浪費時間。
不過,杜小妹雖然異常不滿,卻並未表示反對,而是讓霍夫曼趕快找到了位於城關高中的鄭建國:「老夫人讓您趕快回去,現在就去您的外公家。」
「噢,還要去外公家。」
先前只想走的鄭建國陡然記起這個事兒,也就再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教室,這是他當年高二最後一學期的教室,才來那會兒感覺少了桌凳什麼的,現在卻發現少的東西也太多了,學生,老師,以及那永遠回不去的記憶。
恍惚間,鄭建國仿佛回到了77年的初春時節,趙楠圓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開口呵斥道:「鄭建國,你的作業怎麼回事,寫的和屎殼郎爬的似的?!」
望著站在眼前的趙楠,鄭建國又看了看好久沒用過的黑板,手指動了動後發現連半截粉筆都沒留下,也就轉身道:「咱們走吧。」
探上鄭建國的臂彎,拉斯頓跟著他出了教室,走進雜草叢生的院子開口道:「我感覺到了你先前的,滄桑?」
「嗯,這個應該不給你說的,我回憶了下當年的學習生活。」
鄭建國說過後望著旁邊的看院老人,面現微笑的開口道:「老大爺,謝謝你,門我沒鎖。」
「看完了啊?過會我去鎖就行,你以前有認識的人在這裡?」
老頭打量過鄭建國和旁邊的拉斯頓,滿臉好奇的問過了,便見鄭建國搖了搖頭,卻沒開口的轉身走了,留下身後的老頭將這群人送出了大門,找出鏈子鎖再次鎖上。
車裡面,鄭建國目送老頭的背影消失在草叢裡,轉頭說了句走吧,便探手和拉斯頓牽在一起道:「我以為回到這裡,能夠找回當年快樂的感覺,卻發現找回的,只有對於逝去青春的喟嘆。」
前面副駕駛上,大約翰轉過了頭開口道:「先生,這就是你說的年輕人不看《紅樓夢》,老年人不看《三國演義》的原因。」
「當然,悲春傷秋,最傷心神,年紀大的人經歷過太多世情——」
鄭建國緩緩的說著,便轉頭看向了注視著自己的拉斯頓,露出個笑道:「過會我要去外公家一趟,你就別去了,到公司里休息下。」
「你什麼時間會回來?」
拉斯頓面現關切的問了,鄭建國想了下,發現這個時間去的話,肯定會在那邊留飯,也就開口道:「可能會在那邊吃飯,那樣的話,回來咱們就可以走了。」
「那我不方便去嗎?」
拉斯頓小聲的嘀咕過時,鄭建國卻搖了搖頭,也就改口道:「大約翰,那咱們就都去好了,你看著安排下。」
「好的,先生。」
大約翰飛快開口應下,於是車隊到了胡同口,鄭建國便帶著拉斯頓和杜小妹說了連鄭超超都去,鄭富貴面現狐疑道:「你姥爺那邊,怕是湊合不開這麼多人。」
「我可就像帶這麼多人去讓姥爺顧不上拉斯頓呢。」
腦海中悠悠閃過這麼個念頭,鄭建國嘴上卻沒有說出來,開口道:「我難得回來一次,超超也還沒去過,這次就都去吧。」
想想鄭建國說的也在理,鄭富貴便和杜小妹對視一眼,最終兩人也沒再說什麼,於是乎大家一通忙活上了胡同口的車,直到車隊到了杜家莊的村口,杜小妹才醒悟到了什麼:「拉斯頓還跟著呢?」
「我不知道。」
鄭冬花眨了眨眼說過,另一邊的鄭富貴後知後覺道:「建國和這個娘們什麼關係?我看不像是普通的朋友?」
「你問我,我問誰?」
杜小妹突然嗆了句,鄭富貴不知這個娘們又哪裡氣不順了,便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很快車子進了杜家莊的打穀場,一群正在旁邊大樹下的人站起身,杜小妹突然開口道:「俺爹在那呢——」
杜小妹看到杜世斗的時候,後面車上的鄭建國也看見了,開口叫停了車子,便沒等大約翰的推開車門,下了車:「姥爺。」
「哈,建國,我的寶貝外孫。」
看清出現在面前的人,杜世斗紅光滿面的露出了驚訝:「你,你是學完了?」
「啊,這就是鄭建國?」
「孩子來了,你還不趕快帶回家?」
「這穿的——」
「後面那就是管家了?」
「老杜家是地主的時候——」
亂七八糟的議論聲傳來時,鄭建國看到前面車子裡杜小妹和鄭富貴下了車,他便轉身將車裡的拉斯頓接下了車,回過頭介紹起來:「這是我朋友,跟著來玩的。」
想起記憶中的卡米爾模樣,杜世斗雖然感覺這個女人有些不同,可由於他在不列顛時看國外女人都差不多,也就是臉盲的狀態下,當即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心想怎麼看著年齡有點大的,面上卻沒有遲疑的,露出了個和藹笑容:「你給她說下,歡迎她來玩。」
旁邊,才下了車的杜小妹聽到這裡,頓時喊了聲:「爹!」
「你叫這麼大聲做什麼,我又不聾。」
飛快眼睛一瞪瞥了眼杜小妹,杜世斗回過頭看向了拉斯頓和鄭建國,就見這個女人露出了個莫名令人舒服的笑容說了句什麼,鄭建國同樣面帶微笑的開口道:「她說謝謝您的歡迎。」
「不客氣,不客氣,咱們自家人呢,客氣啥。」
杜世斗原本就紅光滿面的臉上露出個燦爛模樣,顧不得旁邊黑著臉的杜小妹,轉身看向了身後的鄰里好友們,沖兩人指了指後嗓門嘹亮:「那個,小孩他們來了,我得回家招呼,你們繼續聊。」
「爹。」
眼瞅著杜小妹神情不對,鄭富貴到了旁邊連忙打起了圓場:「建國這次回來是有急事,他們夜裡就得回,去那個什麼學校講課,所以現在就來了。」
「哈,什麼時候來我都高興,趕快家裡去,建國,叫上你朋友。」
杜世斗再次看了眼鄭建國和拉斯頓,便心花怒放的朝著莊子裡走去,留下鄭建國衝著好些雙打量眼神點點頭,便看向了旁邊的大約翰:「留兩輛車在這裡,其他就都回去吧,晚上7點半過來接咱們,你安排好他們輪班去公司吃飯。」
「好的,先生。」
大約翰應下後轉身去找霍夫曼了,鄭建國便帶著拉斯頓無視四周的人群,打量過四周模樣進了莊子,由於正是初夏時節正熱時分,除了偶爾有傳出的雞鴨叫聲,路上除了一起來的人外,倒也沒其他什麼人。
前面的杜小妹和杜世斗在聊著鄭冬花的事兒,鄭建國和拉斯頓在後面跟著聽著,前面旁邊的院子裡突然傳出了陣狗叫,拉斯頓面頰上的好奇頓時化作了驚訝時,鄭建國卻面露警惕之色,他可是知道村子裡的人養狗,很少會拴繩子的。
好在,這狗的嗓門雖然洪亮,卻只在院子裡狂吠著,並沒有衝出來。
很快靠近後發現門鎖著,鄭建國才鬆了口氣,前面正在走著的杜世斗突然彎腰,在路邊撿起了個土坷垃,猛然向前面丟去後同時開口道:「滾。」
「嗷——」
杜世斗的目標被土坷垃砸的一聲叫,鄭建國不禁面色變的古怪起來,瞅著屁股黏在一起的兩條狗,心說姥爺你這心思可是和孩子沒啥區別,旁邊傳來了拉斯頓的聲音:「他們的主人呢?」
「這邊的狗大多數都是放養的,很少有人套個項圈每天溜達,現在狗主人可能還不知道這個事兒。」
簡單的解釋過,鄭建國卻想起了未來不知什麼時候的打狗運動,算上先前叫的那只在內,這就是三隻狗了,這別說在他小時候了,就是4年前也不多見,隔壁的省連肚子都吃不飽。
「那不是個盡職的主人。」
拉斯頓默默看過黏在一起的兩條狗,前面大門裡突然出現了個半大孩子,打量過後又衝進了門裡面,很快傳來了個聲音,她便面現好奇的才要開口時,旁邊的大約翰開口道:「madam,這不是個應該被討論的話題。」
「當然。」
拉斯頓衝著大約翰點了下頭,她雖然沒有接觸過貴族的訓練,這段時間卻接觸過不少貴族女性,知道看到類似場面只需要表示驚訝的笑笑,不去討論也就罷了。
畢竟,就像大約翰說的那樣,這不是個應該被討論的話題,言外之意便是動物們可以隨意展現本性,作為比它們高級多的人,卻不能和這些動物一樣沒有忌諱。
發現拉斯頓沒再說什麼,鄭建國也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很快到了杜世斗住的地方,一間堂屋兩間廂房的沒有院子,就和記憶中拆掉的老家差不多,便介紹起來:「我原來住的地方和這差不多——」
「也和英美的底層人民差不多。」
拉斯頓打量過四周說到,鄭冬花已經從屋裡面拿出了馬扎,遞給兩人的同時,開口道:「外公說晚上去大舅家吃飯,這裡的東西都搬到那邊去了,他招待不開。」
「謝謝。」
拉斯頓露出個笑,鄭冬花便扯了扯嘴角回報個笑,很快轉身走了,鄭建國看看西天上的陽光,還沒找到坐的地兒,便見遠處來了堆半大孩子,面帶微笑的看了看拉斯頓:「嗯,你說他們在看誰。」
「當然是你的天使。」
拉斯頓優雅的笑著說過,面容上綻放出了個燦爛微笑,一副理所當然捨我其誰的姣美模樣,鄭建國便挑了下眉頭露出個笑回應著,渾然不知在堂屋裡面,看到這一幕的杜小妹正沖杜世斗抱怨:「你不懂裝啥懂啊,那個一看就是娘們啊,怎麼可能是卡米爾?那臉上的褶子比我都多——」
「啊,不是卡米爾嗎?我看他們倆很像對象啊——」
杜世斗渾然不知自己正在火上澆油,說完沖旁邊的鄭冬花道:「你去找你大舅,給他說咱們晚點去他那吃飯,讓他趕快找人準備準備。」
「你看著像?」
杜小妹差點沒被氣壞,好在她也知道自己是回娘家的,而不是來讓老爹不痛快的,說完後打量過屋裡的亂七八糟,注意力也就轉移道:「大哥他們也沒來給你收拾下?」
「這是收拾過了。」
看了眼沒什麼問題的屋子,杜世斗說完後又看向了被鄭富貴抱著,正圓睜眼睛看來的鄭超超,伸出了雙手道:「來,讓老姥爺抱抱——」
面對著杜世斗探出的雙手,鄭超超卻沒給這個老頭面子,側著身子靠在了鄭富貴身上,一手拿著奶嘴一手揪著奶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瞥著打量著,一副怕生人的小心模樣。
鄭富貴笑著開口道:「咦,這孩子還認生了?」
「看樣子是認生了,早上建國抱都還沒事兒。」
鄭冬花跟著開口說了句轉身出門而去,杜世斗便沒再堅持去抱,而是探出手指戳了戳鄭超超的小手,面現欣慰道:「你看這水靈勁兒,一看就是個有福的,他媽還是那樣?」
聽到老爹問起了楊娜,杜小妹轉頭看看外邊和拉斯頓說笑的鄭建國,面現無語的開口道:「是不是那樣沒啥區別,這傢伙有了本事,翅膀也硬了,我是管不了他的事兒,到時候自有他頭疼的。」
「不。」
迎著依舊拿眼看自己的鄭超超目光,杜世斗搖了搖頭道:「你們該說的還是要說,要不然等他頭疼的時候,你們也會跟著頭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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