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便示意劉六,將朴大娘給關去了灶屋裡。
而眼看自己的爹娘老子一個被趕、一個被關,朴弟弟的腿就開始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狄映看向他,眼神微眯,帶著壓迫感對他道:「再不說、你就得跟我們回官衙了。」
朴弟弟立刻就回答了。
「是東、東廂房。左側間的床榻上。」
狄映抬腳往東廂房去,順便說道:「跟上。」
朴弟弟左右看了看,見實在無人可賴以支撐,就只得邁著哆嗦的兩條腿、戰戰兢兢地跟了過去。
走到左側間的床塌邊,狄映看了看床前、夯實的泥土地面上、一些深褐色的痕跡,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些,放到鼻尖下聞了聞。
然後撒掉。
掏出手帕慢慢地擦拭著手指,直起身,再指著這片痕跡對應的床榻一端,不緊不慢地問向朴贊的弟弟。
「他睡覺時、腦袋是枕在這邊的嗎?」
朴弟弟用力點頭。
狄映便再次蹲下身,伸手丈量了一下床板到地面的高度。再站到床頭前、伸手,做了個虛按的動作。
朴贊:年齡20歲左右;體重58公斤左右;身高:167厘米左右。偏瘦。
狄映計算了一下、兇手要想順利使出那麼大力氣的可能身高和體重,再試了下彎腰壓下去的動作。
確定了兇手行兇時、捂按朴贊口鼻的、最初使用的那隻手、胳膊幾乎是直的。
而兇手彎腰的幅度並不大。
也就是說:下手很乾脆。
最後扔掉鐮刀、再蓋了一隻手的掌心上去,用力捂人,防止朴贊發出喊叫和掙扎。
根據測量和計算,兇手的身高大約在:162厘米左右;體重大約在:70公斤左右。
狄映回頭看了眼:身高170厘米左右的朴弟弟。
然後問他:「你哥是不是在莊子裡非常討人厭?」
朴弟弟聽問,瑟縮了一下。
吭哧吭哧好幾息後,才畏畏縮縮地點了頭。
支吾道:「沒、沒有人喜歡他。他、他攆雞打狗,還、還欺負老人和小孩子。還喜歡在別人的屋牆外面拉屎尿尿。
尤其、尤其是喜歡、喜歡光著腚到處跑
莊子裡的人、沒有不討厭他的。還、還有的人,把他拉的屎、甩、甩進我家院子裡。
或者、找我爹娘賠錢。
還總罵我爹娘、沒管好我哥。」
「你討厭他嗎?」狄映問。
朴弟弟猶豫著、糾結了一會後,輕輕點了下頭。
「我、我十八歲了,我和他都說不上媳婦兒。媒婆進莊了一打聽我家的事,就、就沒人願意幫我倆說親了。
本來我家也不算窮。四年前,我哥把人家的稻穀給燒了,就、就都賠給人家了。我家就沒錢了。
他、他還不悔改,經常幹壞事兒。不是偷了誰家的雞給、給偷偷烤了吃,就是把誰家的小孩兒給扔到河裡,再、再救上來
不過他更大的壞事沒有做過了。真的沒有。」
說著說著,朴弟弟有點兒激動,將頭搖得像撥浪鼓。
狄映看著他,再問道:「我看到你家餵了一頭豬,還有幾隻雞。你家有長年餵豬嗎?年關的時候都是誰殺的?」
朴弟弟聽到官爺不再追著自己哥哥的事情問,便鬆了口氣,快快地回答道:「有每年都餵。年底我爹殺了,就能拿去賣錢。豬草都是我去割的。」
狄映聽了,便往外走。
出了東廂房,拐去了柴房裡堆有農具的地方、在裡面轉了一圈兒。
再到院子裡轉了轉,打量了一遍四周的院牆。
順手抄起豬圈旁邊的一把鐮刀,過了過刀刃、再細瞧了瞧刀把,揮舞了幾下,問道:「這鐮刀,是你經常使用的?是不是小了點兒?這刀把也有點兒短了。」
朴弟弟聽問就搖頭,不在意地回道:「那是我爹用的。我爹個子矮,太長了的他使不上勁兒。專門去找人打短了些的。我的那把在豬草筐子裡。」
狄映就去靠近院門邊的豬草筐子裡,找出朴弟弟常用的那把鐮刀。
的確刀身更彎、刀柄更長,是普通人正常使用的那種。
「你娘有沒有專門用的鐮刀?」狄映問。
朴弟弟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回道:「我娘也矮,也使不了長的。本來也照著我爹那把、打了把一樣的給我娘使。
但是前些天,我娘的那把丟了。為著這個,她生氣地站在村頭亂罵了一個時辰。
她懷疑是村裡的誰給她拿走了。其實這樣的事情不少,我哥禍禍人家、人家就總也想辦法禍禍咱家。
咱家的雞也不敢往院子外放,放出去就會丟。我哥朝別人家院裡丟石頭,人家也會朝我們家丟
我家的人就都不太敢站在院子裡。做什麼事兒都是溜著牆邊兒的,特別的麻煩。」
狄映放下鐮刀,看了看院牆,突然把話題扯回來。
「你爹娘為什麼要說你哥是死在西廂房的?」
朴弟弟一愣,脫口而出:「就是」
眼睛陡睜、捂住自己的嘴,撒腿就要跑。
彭涼一把揪住了他的後脖領子、將人給提溜了起來。
劉六則湊過去,搖著腦袋道:「嘖嘖,看不出來啊,小小年紀這謊撒得挺溜啊?這一出出裝得跟真的似的。你是不是和你哥一樣壞啊?」
「我不是、我沒有,我從來都沒有做過壞事情!」
被提溜得雙腳離地的朴弟弟,掙扎著、晃蕩著、喊叫著。
劉六不依不饒。「你沒做過?沒做過壞事的人能把謊編得這麼溜溜兒圓?說,你哥是不是你殺的!」
朴弟弟瘋狂搖頭:「不是,我沒有!」
劉六:「還說沒有?你恨你哥丟人現眼、招災惹禍、破家引難,恨他把家產敗光、恨他讓你說不上媳婦兒、還得日日吃苦,你有比村民更恨、更想殺他的理由。」
「是!」
朴弟弟掙扎不動、又聽到這些話,索性咬著後槽牙,恨恨地就道:「我是恨他。你全說對了,我就是那麼恨他,比任何人都恨他。
可我沒有殺他,我下不去手!所以我感激殺了他的人,感謝英雄除掉了那麼一個禍害,所以我不想讓你們抓到英雄,才、才撒的謊。」
說到最後,底氣就不足了。
狄映聽完,表情有些古怪地問他:「你知道殺他的英雄不是屠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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