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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夫人走出門外,到了廊子底下到得廊下李夫人看不見的地方,她把身邊最伶俐的丫鬟招過來:「你去趟楓樹胡同找到齊夫人,就說原先訂過謝葳又退了婚的李夫人要向她跟琬姑娘提親。道友閣 m.daoyouge.com你跟齊夫人討個主意。」
丫鬟瞬間笑著去了。
靳夫人這裡回到花廳,與李夫人嘮了幾句家常,又嘗了些茶果,外頭丫鬟就傳話回來了。
「夫人,齊夫人說,請您帶著李夫人一道去楓樹胡同說話呢。」
李夫人近日很把謝琬當回事,因此也知道丫鬟口中的齊夫人便是被謝家兄妹視作至親的舅太太余氏,既然是余氏請她過去,她頓時就覺有譜,連忙站起來,說道:「此話當真?」
丫鬟笑道:「千真萬確,是齊夫人親口說的。」
李夫人欣喜莫名。
靳夫人笑著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過去吧。」
謝琅的婚期定在九月廿五,如今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謝琬這兩日就在與余氏商議著給哪些府上下帖。這些都不難,而讓她感到難以決策的卻是,究竟要不要去信給四葉胡同。
謝琬這邊的意見倒是十分一致,都不願意搭理他們,尤其如今又有個王氏和謝棋。可是畢竟謝琅還沒有跟謝榮脫離開來,就算分家自立門戶,謝榮也在六親之列,如果連知會一聲都不曾,那麼失禮的就一定是楓樹胡同了。
他們也不可能把清河那點事攤開在京師放肆說,家醜不可外揚,這些事雖然謝家兄妹占理,可口耳相傳之中也難免會有藉機茲事之人,到時候傳言傳得根本不是這麼回事,難道還能一個個去澄清?
說到底,跟謝榮私下裡斗得你死我活是一回事,面上還要維持著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來的假象又是一回事。
所以還是得請。
可是請了謝榮他們,又還得請王氏。王氏跟謝啟功夫妻三十餘年,來日也是要進謝府宗祠的,就算對謝騰沒有教養之功,可是明義上總是謝騰的繼母。如今謝琅成親,王氏這個祖母不到,謝琅能被人用口水淹死。而且可以想見,謝榮也絕對會以此事大做文章。
如此一來,就必然要請王氏。
王氏來了,那麼地位就比齊嵩和余氏還要高了!
「地位什麼的我們倒沒什麼,只是想著逢之一輩子的大好喜事,竟然請著他老寡婦來坐鎮,未免堵心。」余氏嘆著氣道。
成親是天大的喜事,一般人若是喪了偶的。遇見這種推不過的宴會都會自己尋個理由避過去,禮到便就人情到了。可是大家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只要遞了信過去,王氏肯定不會放過這種機會不來,且不說她到時候有沒有膽量出夭蛾子,就是她這雙重寡婦的身份出席人家喜宴。也不合適不是?
可她理論上是謝琅的祖母,這又還真避不著。
這又怎生是好呢?
謝琬與余氏正在頭疼之際,靳夫人派過來的丫鬟就進來了。
余氏立時氣得手腳都發抖了,手上的喜帖拍在桌上,顫聲道:「天下竟有這樣無恥的人!你讓她過來!這就過來,我等著她!」
丫鬟連忙告辭去了。
這裡謝琬也氣,可是她知道余氏是真心愛護她。怕她這會子氣怒攻心傷了身,連忙就勸道:「舅母息怒,這種人咱們不搭理她也就罷了。何至於還讓她進門來?氣壞了身子可不值。」
余氏道:「這廝也不知道把你當成了什麼?原先把謝葳當寶貝似的,如今嫌謝葳不好了,反過來又來稀罕你!合著你就成了謝葳的替補!若是什麼達官貴人也就罷了,這口氣我也忍了下去。可偏偏他們不過是個主事,以為沾個官字就壓死人了麼?今兒我偏讓她知道什麼叫做死不要臉!」
一面喚來齊如繡:「把你妹妹扶進去!」
齊如繡一溜煙過來把謝琬拖走了。
這裡余氏方才坐下冷靜了會兒,就聽人說靳夫人和李夫人到了。
余氏到得前廳,靳夫人沖余氏看了眼,余氏沖她點了點頭。遂笑著與李夫人道:「這位就是李夫人吧?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到我們這兒來了?」
李夫人見得余氏笑眉笑眼,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按說李家倒過頭來跟謝琬求親,怎麼說也不是很體面的事,這余氏怎麼會笑得這麼歡暢?不過她也顧不上考慮這麼多,還是快些把來意說明了要緊。她陪著笑道:「不瞞齊夫人說,我今兒是想來給兩家兒女求親的。」
「求親?」余氏拔高聲音,「不知道夫人要給誰求親?」
李夫人聽見這聲音,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說道:「是為犬子向謝公子的妹妹琬姑娘求親。」
「原來是為琬姑娘!」余氏冷笑了聲,手上茶杯砰地放在桌上,說道:「夫人不說我還不覺得,您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令郎不是早就跟謝中允的女兒訂了親麼?還把靳夫人送過去的琬兒的名帖比較了許久才還回來,如今怎麼竟又要跟咱們議親?合著你是想給令郎娶平妻?」
李夫人聽聞這話,臉上掛不住了。什麼人家要娶平妻?是子嗣不順家宅不寧才娶平妻。余氏不顯山不露水地,竟然不聲不響地把她兒子給罵了進去,這才恍覺原來余氏在這裡等著她,連忙撇過頭向靳夫人目光求救。靳夫人卻慢條斯理地垂頭喝起茶來!
李夫人無法,到了眼下這步,也只得硬著頭皮解釋:「齊夫人誤會了,怎麼敢輕慢琬姑娘讓她為平妻?乃是因為那謝葳私行不檢閨譽全無,我也是被矇騙了,所以才看走了眼。因知琬姑娘知書達理,端莊賢淑,深恐就此錯過,是以才起了結親的心思。」
「李夫人這話可真讓人沒法活了。」
余氏冷笑道,「原來李夫人精心挑選出來的兒媳婦私行不檢,我還以為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姑娘呢!我們家琬兒雖然比不上人家有個做天子近臣的父親,可從小到大的行為舉止上是沒半點話說的,令郎既許過個私行不檢的女子,我又怎麼能讓琬兒再嫁給令郎?
「夫人雖然瞧不上我們琬兒,我們自個兒卻不能沒骨氣。琬兒就是挑不到個尊重她的婆家,這輩子也有哥哥嫂嫂養著,謝家的家財也許比不上貴府,可是要白養十個她這樣的姑奶奶也半點不成問題。
「我們大爺早就說了,琬兒若是能挑到稱心如意的夫婿出嫁,那府里七八十間鋪子至少一半是她的,就是沒挑著,那這一半的家產也留給她自個兒賺錢買花戴。李夫人的好意我們領了,可惜我們沒這個福氣,琬兒不缺吃不缺喝,也犯不上去作踐自個兒賠上自個兒的名聲,這件事就這麼作罷吧!」
李夫人臉上忽青忽白,真正知道什麼叫做無地自容了。
來之前她本以為余氏不過是個小小的主事夫人,再生氣在比她品級高的命婦面前,氣勢也高不到哪裡去,因而並沒防備這層。如今見了才發現竟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這余氏根本就是等著她伸臉過來打她的臉的!
她心裡又氣又恨,卻又無可奈何。人家就是幾十間鋪子賠嫁,他李家雖然祖產豐厚,卻也拿不出這麼大的手筆給姑娘做嫁妝。她知道人家這是擠兌她呢!再看靳夫人安然自若只聲不吭,也終於明白靳夫人帶她過來究竟是什麼目的了。眼下如坐針氈,只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這裡齊如繡拉著謝琬進了裡屋,又躡手躡腳跑出來在後門偷聽。到聽得李夫人腆著臉說來求親時,暗地裡也氣得直哼哼,回到房裡便就拉著謝琬在妝檯前坐下,不由分說把她可勁兒地打扮起來。
謝琬不明白她要做什麼,「沒事為什麼突然給我梳這麼大的妝?」
齊如繡板著腰摁著她坐下:「少廢話!今兒你得聽我的!」一面給她上胭脂腮紅,一面又讓人給她找了套煙羅紗的衣裙出來換上。再給她頭上插了幾枝釵飾,銅鏡里便多了個明艷逼人的女子。
「走!」
謝琬被齊如繡搞暈了,還來不及看鏡子,齊如繡便已推著她出了門:「我們去前院裡賞桂!」
謝琬被她一路拖著到了前廳,才恍然明白她這是要幹嘛,等到要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她們倆已經站在正廳門口,而屋裡三位夫人六隻眼睛全落在她身上!
李夫人正在無措之時,陡然間聽見有女子的輕語聲一路傳來,順眼看過去,就見廊下站著兩位個頭差不多的少女,一名作家常裝扮,而另一名則……明艷逼人!
她也不知道怎麼去形容她的五官姿容,只覺得那眉眼兒格外的靈秀,肌膚格外的凝滑,鼻唇格外的精巧,雖然只是隨意地站在廊下,可她優雅的站姿卻又透露出她的良好教養。
這也許不是不是世間最嫵媚迷人的女子,可是她的嫻靜溫雅同樣讓她不得不為之感到讚嘆,她也許並不出身高貴,可她眉眼之中的端凝大氣,卻也使得人無法心生輕覷藐視之心。
這樣的女子,哪怕就是隨意地坐在某一處,也很容易成為視線的焦點。
她究竟是誰?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