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大宋世祖最新章節!
金緣站在壽昌殿上,聲淚俱下。
「宋國君臣,兇狠似虎狼,持強欺人,聲聲口稱如不過割土相讓,定要整頓兵馬,揮師犯境。
臣等苦苦哀求,卻被來回呵斥,視為賤婢。
為了高麗國安寧,不忍見戰火連綿,生靈塗炭,只能忍辱負重,簽下這不等條約。
」說到這裡,金緣站直了腰,從剛才卑躬屈膝變成了頂天立地之人。
「幸好大王高瞻遠矚,李相運籌帷幄,崔兵使以及北界忠勇之士,披堅執銳,奮勇殺敵,巧設妙計,大敗敵寇。
挫敵於境,揚我國威!高麗三千里江山,世代永固!」金緣的雙手向空中高高伸出,神情康慨激昂,一張俊朗的臉都漲成了紫紅色,嘴角掛著兩條白沫,是剛才說話說得太激動,口水飛濺留下的痕跡。
滿殿兩班大臣們神情各異地看著。
崔弘嗣、金景庸等人在心裡暗罵道。
你這個王八蛋,當初也是在這個地方,你也是康慨陳詞,說什麼內憂外患,不能擅開邊釁,要戒急用忍,攘外必先安內...說得主戰派啞口無言,我們才極力爭取你為陳奏正使。
你去宋國艱難交涉,總算如願把和約簽回來了。
怎麼一轉身就全變卦了!無非是看到主戰派幸運地打了勝仗,聲勢大漲。
你這個樣子,讓人很難尊重你啊!你的骨氣,你的立場呢!李資謙看了一眼滿殿眾臣,把所有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
眼角里藏著從心底溢出來的得意。
他無所謂主戰還是主和,哪一個對他有利就支持誰。
李資謙仔細盤算過,主和派崔弘嗣、金景庸等人,人多勢眾,是阻擋自己執掌朝政的主要障礙。
反觀崔弘正、吳延寵等人,勢力要單薄得多。
在「太平盛世」,力主戰爭的一派一般得不到多少支持。
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吃得滿嘴是油,安穩地日子好好過,它不香嗎幹嘛打仗一旦大敗,需要承擔巨大的責任。
風險太大了,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不行嗎偏偏李資謙需要一場機遇、一次劇變,才有機會撬動乃至掀翻目前的朝政局勢。
而崔、吳等人也需要有權臣為他們的軍事行動背書。
於是兩派一拍即合。
現在勝券在握,李資謙需要考慮後面的事情,那崔弘嗣、金景庸一派逐出朝堂後如何既可以暗中攬權,又不讓大王生疑。
金緣就是個很好的工具人。
金家是新羅王族後裔,在尚慶道等地聲望甚高。
他本人就是高麗名士,更不得了的是他兄長金覲、侄兒金富軾。
前者享譽海內外,連宋國都頗有文名的名士大儒;後者詩詞皆佳,已然成為高麗國新一代文壇領袖。
金緣本人又機敏,看到不對,立即棄暗投明。
此子可用!李資謙上前道:「大王,金學士本是忠良之士,只是心地純善,被奸詐的宋人蒙蔽,情有可緣。
」王俁默然了一會,轉頭問崔弘正。
「崔院使,你覺得如何」崔弘正因為軍功,被遷升為樞密院使。
聽到王俁的問話,站在一邊的李資謙眼角閃過一絲嫉恨。
崔弘正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金緣,心裡雖然不喜這位主和派干將。
但是想到他背後的龐大勢力,還有盟友李資謙的交代,還是忍住了。
「大王,李相說得對。
金學士受宋人蒙蔽,情有可緣。
」聽到這裡,金緣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不過臣聽說副使尹彥純、徐昉兩人,四處鼓吹宋國兵事強盛,國力鼎盛,還貶低我國實力,有動搖軍心,蠱惑人心之嫌。
」崔弘正毫不客氣地說道。
使節團帶來了一份「喪權辱國」的和議,沒有人出來擔當責任,怎麼說得過去正使金緣已經撇清,副使李資諒是李資謙的親弟弟,更加不能波及。
副使金富轍是金緣侄兒,金覲的兒子、金富軾的弟弟,當然一併撇清。
於是這口鍋,只能由尹彥純、徐昉來背,誰叫你們是崔弘嗣、金景庸那一派的人!王俁勃然大怒,「如此不忠之臣,安能位居朝堂,立即流放江華島,遇赦不赦。
」李資謙和崔弘正對視一眼,交流著得意的目光。
大勢已得,先剪除黨羽,再步步進逼,將崔弘嗣、金景庸一併逐出!崔弘正得到了李資謙的暗示後,康慨陳詞道。
「大王,當年高句麗,疆域遼闊,西抵遼水,北抵混同江,東至大海,不僅鴨淥江,連白山、遼東和大半東北都是其國土。
我高麗國又承嗣高句麗,從法理上講,不要說築區區九城,就是索要遼東和渤海舊地,也是應該的。
」崔弘嗣、金景庸等主和派大臣聽得目瞪口呆,你這雄心壯志,留在高麗國真是委屈你了啊!你怎麼不上天呢!再一轉頭,卻看到大王王俁在椅子上緊握著雙拳,滿臉漲得痛紅。
仿佛下一秒就要下詔,召集水陸大軍,征伐東北,收回高句麗的「遺產」。
理智還是讓他慢慢地清醒。
崔弘正已經達到目的,於是順勢說道:「大王,何不召集宋使前來,當面呵斥,叫其知道我高麗國君臣一心,勢不可擋!」「好!傳宋國國信使。
」王俁下令道。
這幾天高麗國的時局變化,李迨是看在眼裡的。
奉傳上到壽昌殿來,李迨是心裡有準備,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等到行禮完畢,王俁傲慢地指了指李迨,對崔弘正說道:「與他說。
」崔弘正走出列來,趾高氣揚地對李迨說道:「我國正使金官人已向朝廷稟明,此份和議是你國君臣,威脅強迫簽下的城下之約,不盡不實,做不得數,我國不予承認。
」「此外,回去轉告你家官家,我高麗滅高句麗而立,乃海東大國。
高句麗所屬土地,我高麗皆有法理繼承。
所以英、雄、福、吉、咸、宜六州和通泰、平戎、公嶮三鎮九城,我國修築合理合法,九城附屬土地,也是我國國土,一寸不可相讓。
」李迨一時驚呆了,他已經做了最壞打算,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高麗國居然如此狂妄,居然什麼都不認,還自詡高句麗繼承人,暗戳戳地要對東北等地聲張主權誰給你們的勇氣打個勝仗,殲敵三萬李迨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可能。
遼軍都打不出這種戰果來,憑高麗國這些爛掉渣的軍隊什麼別武班、神騎軍、神步軍,聽著厲害,此前跟還是遊牧漁獵部落的女真人打,都被打得像狗一樣。
現在跟脫胎換骨一般的青龍旗軍打,突然就神勇了就算人人去嚼白山人參也不可能啊。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李迨陰沉著臉答道,「金李五人,身攜國書,負全權使節使命,簽訂和議卻翻臉不認。
高麗國就是如此以信立國」崔弘正毫不客氣答道:「你國仗勢欺人,禁錮使節,強簽協議,人神共憤,不追究你國責任也就算了,還敢質問我國」「你國使節團在我朝滯留近三月,拜訪我國人士數以千計,開文會宴會數十起,何曾禁錮你們如此顛倒黑白,口是心非,是拿著貴國的信譽當擦屁股廁籌嗎」王俁臉都黑了,崔弘正更是暴跳如雷:「無恥小兒,你當殿羞辱我國君臣,信不信我把你碾為肉泥!」「信,你國君臣翻臉不認賬,拿信用當兜襠布,我當然信。
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自有萬千大宋將士會為我報仇雪恨!」李迨毫不畏懼地反駁道。
「來人啊,快來人,把這奸賊千刀萬剮!」崔弘正咆孝道。
李迨也豁出去了,正了正硬翅官帽,理了理官服衣襟,指著崔弘正道:「來,來,來,爺爺等著你。
你今天要是不把爺爺的肉分均勻了,你就是開京城外暗娼養的!」眼看一發不可收拾,李資謙連忙出聲:「大王,崔院使,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何況我國與宋國還未斷交開戰。
擅殺信使,有損我國名聲,還請大王斟酌。
」王俁惱怒地揮了揮手:「將這無禮的宋人趕出開京城,勒令其即日歸國。
」「是!」消息很快傳到金富轍和鄭克永耳里,兩人詫異不已,沒有想到兩國關係驟然惡化到這個地步。
「金兄,弟聽說那宋使李官人上船時指著我國典客官吏說道,某為宋國國信使,代表著宋國,今日受此大辱,個人榮辱不計,卻是讓大宋蒙羞。
來日不踏平開京,斬下崔老兒頭顱,誓不為人!」鄭克永忐忑不安地說道。
「唉,」金富轍嘆息了一聲,「而今宋人,心氣皆高。
某擔心,會有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啊!」「什麼事情」「不知道,聽天由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