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而起,徐氏一直送都前衙門口。
鄭智騎在馬上,身板還跟著不少人,金翠蓮抱著孩子坐在馬車裡面。
等到出了經略府衙門的街道,鄭智湊近馬車,與車窗里的金翠蓮道:「小蓮,把凱兒給我抱一會兒。」
金翠蓮也未多想,叫車夫停車,鄭智也停在旁邊,金翠蓮把孩子遞給馬上的鄭智。
鄭智彎腰剛一接過孩子,這大漢又是哇哇大哭起來。
金翠蓮忙上前兩步,說道:「官人,奴來抱吧。」
鄭智哪裡還能把這大漢還給金翠蓮,開口笑道:「小蓮,我先走了,你慢慢跟著後面。」
說完鄭智一手抱起鄭凱放在身前馬背上,雙腿一夾馬腹,麒麟獸便奔起而走。
身後七八騎也隨即跟了上來。
金翠蓮大急,哭喪著臉,連忙上得馬車,吩咐車夫道:「快追,快追官人。」
鄭凱哭聲更大,手舞足蹈,卻是也脫不了鄭智手臂的控制。
眾騎片刻出得城門,馬速更快,飛奔而起。
狂風吹得馬背上大哭鄭凱口水橫流,一歲多的孩子,此時顯然是驚慌失措。
鄭智還在大笑:「兒子,策馬奔馳,是不是很爽。」
鄭凱似乎聽懂了鄭智話語一般,慢慢止住了哭聲,顯然是習慣了這馬上顛簸的感覺,也不像之前一樣驚慌,靈動的黑眼雖然被風吹得眼皮直跳,卻是也咕嚕嚕的開始四處打量。
鄭智看得身前慢慢止住哭聲的孩子,慢慢也收了一些馬速,笑道:「男兒當如此,橫刀立馬,暢快人生。」
鄭智也不管這一歲多的孩子聽不聽得懂,自顧自就在說。
身後眾人慢慢追了上來,鄭智馬步放得更慢,與一起跟出來的裴宣道:「老裴,明日派人到滄北去帶千匹馬來,往獨龍崗去運糧,派韓五去做此事。」
幾十萬石的糧食,顯然不是一趟可以運完的,也要派一個干將一路守衛,鄭智也就想到了韓世忠,韓世忠的領導才能,鄭智上輩子就知曉了,辦這個事情定然也能操持妥當。獨龍崗到滄州,路途不遠,倒是也沒有什麼危險。
「相公,事情昨天倒是知曉了,當真是極好的事情,卻是四十多萬石糧,現錢不夠啊。」裴宣皺眉說道。如今的裴宣才是真正當家,鄭智只管吩咐開荒、挖渠、建碼頭、挖鹽池、買糧等等,心中也少了些底。這幾個月,不斷的支出,大名府開的買賣,給童貫還的錢,滄州幾個月花銷,實在是有些入不敷出了。
鄭智聽言,心思中盤算一下,大概也知曉了些,回道:「一趟能運多少,便帶多少錢去。有錢就去多運,沒錢時候就少走幾趟。」
裴宣點點頭,又道:「相公放心,等得這幾月,酒多賣了一些,再收些商稅,也出些鹽貨,府庫就會慢慢充盈起來的。」
鄭智也是點頭,心中卻是知道這錢,再怎麼多,也是不夠花的,時間緊迫,起大戰不過幾年之後,實在容不得自己這般慢慢來積累身家了,定然要想其他更快的來錢渠道。
眾人片刻就到了營中大帳。鄭智剛剛坐定,史進帶著凌振也就來了。
鄭智開口就問:「火藥如何?」
凌振滿臉皆是疲憊,卻是喜笑顏開道:「相公的配方,實在是最佳,威力巨大無比,有此利器,我大宋戰陣之上定然大顯神威。」
鄭智聽言沒有一皺,戰爭不是一個黑火藥就能解決的,如今的禁軍,一人發一支衝鋒鎗,倒是能大顯神威,給點黑火藥,只怕也無濟於事。鄭智也不可能把這黑火藥傳揚出去。
「快拿與我看看。」鄭智說道。
凌振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牛角,揭開包在牛角上的油紙,慢慢把裡面的粉末倒在鄭智身前的條案上。
鄭智看得面前的黑火藥粉末,卻還是烏漆墨黑,心中也在疑惑,自己印象中的黑火藥應該是炮竹裡面的那種略帶銀灰的顏色,怎麼這齣來的黑火藥還是漆黑的。
卻是鄭智不知,後世的爆竹里的黑火藥,是添加了其他東西,才有銀灰顏色,比如鋁粉,能增加爆竹的威力與聲響,還能讓爆炸的閃光更強。
「哥哥,你是不知,營里這一夜,當真是沒有一人睡好了覺,整夜都是轟隆隆的,這凌振把營里炸出不少大洞呢,著實駭人。」史進笑道。史進也是昨夜一夜未眠。
「再出去炸幾下試試。」鄭智心中有些疑惑,覺得自己看到的黑火藥與之前庫房裡看到的也沒有多大區別。
鄭智一心想著火藥的事情,忽然見得史進上前伸手往自己懷中掃了一下,口中笑道:「好侄兒,這玩意不能吃。」
鄭智低頭一看,手中抱著的大漢,竟然伸手到案几上抓了一把火藥,顯然是想往嘴裡送,被史進笑著制止了。
「哈哈……今日帶孩兒出來耍耍,男子漢,當多到營中玩耍,免得失了一身的血氣。」鄭智笑道。
眾人有說有笑,逗弄著有鳥大漢,慢慢出了大帳。
片刻之後,大營中傳來一聲巨響,大地都震動了一般,隨即升起了蘑菇青煙。鄭智上前喊得地上被炸出來的大坑,大聲叫好。
也是凌振為了展示威力,藥量十足,整整一大包火藥,一次點燃,才有這般聲勢。
此時金翠蓮正敢到大營門口,被這一聲巨響嚇得全身一震,拉車的馬匹也嚇得四蹄躁動,若不是車夫經驗十足,這馬匹只怕就受不得人的控制了。
金翠蓮驚得心下狂跳不止,卻是又突然想起了鄭凱,急忙道:「快快……快進入找官人。」
鄭智看了看懷中還在張目四處尋找的鄭凱,也知這孩子並不害怕,反而四處去找尋聲音的來源,笑道:「這孩子倒是隨了我,聽慣了這種聲音。」
鄭智上輩子還聽多了這些爆炸的聲音。
裴宣也是目瞪口呆,知道這東西必然是戰陣上的大殺器,上前兩步問道:「官人,此物該如何安排?」
鄭智把鄭凱放到地上,隨著他自己去玩耍,開口答道:「吩咐下去,讓來滄州的商隊多帶火硝、硫磺到滄州來,我們高價購買,多招攬各種工匠,與來往商隊說,匠人到滄州,必有厚待。裴宣,你再差人找個偏僻山坳處,新建個營寨,營寨建好,其餘事情交由朱武來操持。」
裴宣點點頭,心中也在默默記著這些事情。
鄭智又轉頭與史進凌振道:「最近幾日,晚間就不要再炸了,白天多炸一些,炸到這些馬匹聽了不驚之後即可。」
史進與凌振自然懂得意思,便是要讓自己營中的馬匹熟悉這爆炸的聲音,也就點頭應答。
事情一件一件,先建營寨,然後開始鑄炮與火藥、彈丸。這些事情自然還是凌振負責。
鄭智也知道,鑄造真正的鐵製大炮,還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也是考驗宋朝的鑄造工藝,失敗在所難免,成功也是必然的。大量的炮管,不可能真的一根一根用大鐵柱來掏空,如此,一年也造不出幾門。
此時金翠蓮終於找了鄭智面前,看得在這些大漢腳下到處跑的鄭凱,連忙上前去抱。
鄭凱倒是開心非常,也是第一次在野外自己走動,事事都是新奇,事事都是興趣。便是摔倒了也不哭,趴在地上撿起一個小玩意也能玩上一會。
倒是苦了金翠蓮,看得滿身塵土的鄭凱,臉色已然著急起來,回去怕是少不得一頓教訓。
隨後又是點卯操練,幾百鐵甲騎士來去如風,還有幾百壯碩新兵口令嚴明,步操整齊。
鄭智端坐將台,也是連連點頭,這些新兵的訓練也按部就班,沒有出現多少差錯。
裴宣上午回了經略府安排鄭智交代的事情。下午半晌又打馬回來了,把一封東京來的書信交到了鄭智手中。
鄭智接過書信,表明並無字跡,後面用火漆封得嚴嚴實實,上面還有樞密院漆印,樞密院漆印旁邊,還有童貫私印。
火漆完全把整個信封的開口處封得嚴嚴實實。這就是所謂的絕密信件。
也是要得信之人仔細檢查這火漆的痕跡,防止被人私自開封,但凡有點不對勁,經手之人,只怕也就要血流成河。
鄭智看得這般信件,又看得火漆上面童貫的私人印鑑,眉頭已然皺起。知道這信件必然是大事。
鄭智仔細檢查一番,見這信封完整,並未被拆開過,抬手揮退眾人。
眾人也知事情重大,持著兵刃不遠處左右侍立。
鄭智慢慢剝開火漆,火漆剝落,兩個整齊的印章也就破碎開來,取出裡面的信件。
信件上只有兩行字跡:秘造海船,搜羅通宵水道海員,往遼東尋女直。銀錢匠人後到,國家重事,三月完工,不可怠慢。
鄭智看得這兩行字跡,心中已然知曉什麼意思。童貫使遼已回,海上之盟已經就要開始,朝廷派使節從海路越過遼國,直接到白山黑水之地去找女真人談判結盟,女直既是女真。
原本這海船該往山東而出,如今童貫極為信任的鄭智在滄州,這海船也就往滄州而去了,越過渤海去遼東。
造船與尋找海員的事情都到了鄭智頭上。
鄭智看得書信,慢慢收入懷中,此事實在重大。遼宋百年結盟和好,如今大宋,已然就要背盟,單方面撕毀合約與女真人結盟攻遼。
此事,鄭智已然就知道是禍非福。信件如此私密,顯然這事情在朝堂之上還未真正公開討論。
這事情一要瞞朝堂許多人,二要瞞遼國。童貫蔡京,當真是厲害。
鄭智想得片刻,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大局,卻是心中慢慢又起了些其他心思。蔡京童貫派匠人,給銀子造船。
這事情似乎對鄭智還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卻是這船怎麼去造,鄭智也有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