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近了年節,天氣突然暖和起來,就像二三月的天,一片暖意融融的樣子。
太后宮裡的梅花更盛了,一大片一大片,在藍天下開的恬靜恣意。
此刻,曹太后正坐在花園裡,喝著茶,握著書,看著花影、花鈴她們仔細的修剪著那些梅花,而三娘和花鈴她們則將剪下來的花苞摘出來準備曬乾泡茶,將開的快要敗的花的花瓣仔細摘下來準備做些點心和香膏。
這幾個孩子,都是極為穩重的,並不多說話,但是在這樣的時刻也是歡愉的,偶爾微笑輕聲交談著。看著這些年輕人一邊從容的幹活,一邊青春洋溢的談笑,一個下午,幾乎沒看進去幾頁書,但是這一切讓曹太后覺得很舒適,就仿佛日子過的快了一些,自己也年輕了許多。
等她們忙完了,太后讓三娘留下來陪著說話。
「很少有人願意和我這老婆子說話了。」太后輕笑著。
「太后娘娘說笑了。」三娘笑的淡淡的,就像她泡出來的梅花茶,清淡、冷冽。她也從來不多說話,更不會像別人一樣一味的阿諛奉承。
太后看著她,面上帶著些欣賞——是個好孩子,秉性純良、不卑不亢,知書達禮、張弛有度。
看完她,太后目光轉去遠處的花,任有些涼意的風輕輕拂過面龐,帶來或帶走一些茶香。
過了好一會,太后並不收回目光,緩緩開口的問道:「你可曾怨過我?」語句雲淡風輕,就好像是對著遠方的人說話。
三娘聽了一愣,只是手下一頓,隨即又明白過來應該是關於父親的事情,便輕聲回答:「奴婢不曾。」
「哦?為什麼?」太后有些好奇,回過頭看著她。
三娘手上繼續烹著茶,並不停下,眼睛也看著茶壺說到:「父親心中有道,他願意捨身取義,堅守他的道,就算沒有太后娘娘,我猜想,結局也應該不會有什麼改變。」她說的仿佛是別人一樣,不見悲喜,說完抬起頭,目光清澈的看著太后。
「心中有道,心中有道。」太后慢慢念著她的話,低著眉陷入了一小段沉思。然後抬眼看向她:「那你,可知那是怎樣的道嗎?」
「奴婢不知。」三娘輕輕放下茶舀,看著天邊。輕輕思考了一下,輕輕的說著:「但奴婢相信父親堅守的一定是蒼生正道。」
她雖然那時候還年幼,但是她也記得狄公、包公他們的一些談話,那裡面說的、提到的,她自然知道大約是什麼。只是現在風雲際會,有些事情,不能說,再也不能被提及。
她一直為父親的離去難過著,上輩子沒有體驗過的父母親人,這輩子都體驗到了。她從來都不希望父親是個出眾的人,只希望他能平安康健,永遠身形偉岸。
可是,父親有父親的堅守,讀書人肩負天下是這個時代的驕傲。
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理解和支持,堅信他所堅信的。
太后見她久久的沉思,忽然輕笑一聲:「你的聰明伶俐堪比前朝上官婉兒。」
三娘回頭不語,只靜靜的看著太后。
太后也笑意盈盈的回望著她:「怎麼?你以為我要自比那武后?」三娘沒有回答,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太后搖搖頭笑著繼續說到:「不,我想做的,只是想保大宋江山而已。」
三娘眼中閃過一些疑惑,太后看到了,挑了一下眉毛:「先帝的江山才算正統。」三娘心下瞭然。
先帝的江山。她心裡暗暗襯這這句話,不知道父親的堅守,是否與「先帝的江山」有關呢?
她自然不會問出口,而且就目前來看,官家和太后的緊張局勢來說,也大概明白為什麼太后會強調「先帝」,而官家又急於「皇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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