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那天,因著是御賜出宮,曹大夫人馮氏仍舊進宮來接三娘。她早早進宮,在太后宮裡、皇后宮裡拜謝過之後,去到了三娘的住處。
三娘如今大病未愈,太后和高皇后都免了她的禮儀,並賜了一乘步攆給她乘坐到宮門口。
三娘看到曹大夫人馮氏,行完簡單的禮儀後,就由曹府帶來了一位小丫鬟扶著往外走去。
上了步攆,被抬著與馮氏一道從皇城東門離開。
與正門不同的是,東門一道都是高高的圍牆,銜接成一排長長的甬道。
三娘平日裡不是沒走過這邊,但是一般都低著頭順著牆小心的走著。而這一次,是被抬在步攆之上,三娘抬頭看著皇宮裡青色的牆向前延伸著,伸到遠處淡灰色的天空裡。宮牆的盡頭,正對著的還是一片沉暗的宮牆,就像一個死胡同一般。
宮牆內外生長的高大樹木,都落光了葉子,在灰色的天空印襯下,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黑色大手,用力的向上伸著,卻又最終無力的垂下。
像這高牆內的寫照,每個人都懷揣著滿滿的夢想般的希望與虛妄的欲望,可是最終,有多少人能實現呢?最終泯滅在一片冰冷的青灰色中,路途筆直而曲折,你以為的盡頭其實只是岔口。
忽然前面的馮氏回頭看了一眼三娘,三娘冰冷的臉上立即報以溫暖的笑容。馮氏笑容溫婉,輕輕的說著:「好孩子,別怕,馬上就能回家了。」
三娘點點頭,笑的純淨。
「胡鬧!」太后輕輕的嘆氣,揮揮手,讓內官扶起跪著的趙頊。「你都已經封了王爵、開了府,怎麼還這麼胡鬧?」
「皇祖母,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情有多驚險。我是怕有小人作祟……」趙頊面色慘痛的請求著:「只求皇祖母護著那孩子,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你把她賜給我也好……」
「這樣的話你就別再說了。」太后打斷了趙頊,「你要知道做事的人並不是曹家,況且是官家恩賜給曹家的義女,怎能隨隨便便賞賜了你?你若真想要她,過些時日去曹家求娶便是,怎麼也要顧忌你曹家舅舅的臉面。」
曹太后對著趙頊態度溫和,一面是真的心疼這個孫兒,他是她看著長大的,自己也未曾有過親生的孩兒,當年確實真心疼愛過這個聰慧的孩子。
另一面,她想到如今與官家的關係,她並不在乎多一個皇子同一陣營,況且如果將來真的做了什麼,趙頊也是她的第一人選。如果真的像別的朝臣建議的情況,從別家皇子中甄選一個適合的人來,又未必與自己齊心。當然,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走到那一步。只是,多一個貼心的幫手總是好的。
「可是,皇祖母……」趙頊想到那夜看到渾身是血的三娘就十分後怕,再也不想任何意外的發生。
「你且去吧,我讓她去了曹家認親之後搬去我宮外的別院住吧,一方面人少可以靜心養傷,一方面你且幫我挑些貼心的侍衛、家從,以免節外生枝。」曹太后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
「孫兒多謝皇祖母。」趙頊深深一揖,隨即飛奔出去,畢竟安排別院的侍衛和人員刻不容緩。
望著趙頊匆匆離去的背影,曹太后輕輕嘆了口氣——當年她也曾如同疼愛趙頊一般的疼愛過另一個孩子,只是那個孩子如今卻處處逼著她。
逼著她無路可走、逼著她勾心鬥角、逼著她用盡權謀,逼著她利用眼前這兩個無辜的孩子。
她曾經也是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子,也渴望著一份純真的感情,只是,她身陷在著深宮,不得不面對迎面而來的陰謀陽謀。漸漸的,心就冷了,冷的如同門外的宮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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