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幾千年的時間裡,黃河一直扮演著母親河的角色,偶爾也會因為熊孩子不聽話而發怒。
但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疼,無論熊孩子怎麼折騰,黃河依舊哺育了黃河流域文明,從最初的炎黃部落,一直到唐宋乃至於後世。
身為一個大孝子,趙桓覺得不能光讓黃河母親付出,自己好歹也得回報一些東西給黃河母親。
或許,完顏宗望和他手下的馬仔們就是很好的貢品,應該能讓母親河滿意。
端坐在馬上的趙桓心裡琢磨著該如何向母親河獻祭,直到被地面逐漸明顯的震動所驚醒。
「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把朕的汴京城當什麼了?」
瞧著遠處快速停住的金後軍陣,趙桓忍不住低聲吐槽:「你來都來了,還走什麼?
再說了,你要是走了,豈不是不給朕這個主人面子?這不是為客之道啊沙雕!」
完顏宗望臉色鐵青,打量著對面宋軍的軍陣:
最前面是幾隊深深插入地里的拒馬槍陣,隨後不遠處便是已經上好弦的神臂弓和床子弩,再往後一輛輛樣式古怪的戰車,戰車之後是一隊隊空心的步兵方陣,每個步兵方陣的正中間位置都停靠著一輛同樣樣式古怪的戰車,上面各自捆著一根手臂粗細的繩子直通天際,上面還飄蕩著一個個跟孔明燈類似的東西。
拒馬槍陣,不可怕,無論是繞過去還是靠套馬索強行拉開,都問題不大。
神臂弓和床子弩,有威脅,但是不致命,因為這兩種東西的上弦時間太慢,而騎兵的速度又太快。
空心的步兵方陣,有威脅,但是同樣不致命,鐵浮屠幾個衝擊就能解決,用不著擔心。
讓完顏宗望驚疑不定的,正是那些位於箭陣之後還有在空心步兵方陣之中的那些樣式古怪的戰車。
恐懼來源於未知。
因為完顏宗望沒有見過這種戰車,也不知道這種戰車是幹什麼用的,再加上趙桓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使得完顏宗望遲疑了。
直到過了好半晌之後,完顏宗望才扭頭對吳孝民吩咐了幾句。
吳孝民聽著完顏宗望的吩咐,一個勁兒的點頭,然後催馬越眾而出,直到離著趙桓還有百十步的距離時才滾鞍下馬,跪地拜道:「臣,大金國使臣,吳孝民,拜見官家。」
趙桓一瞧見吳孝民,頓時就樂了:「這不是上次那個漏網之魚?知道跪下跟朕說話了?」
吳孝民心中頓時大怒,然而現在勢不如人,在要麼認慫要麼沒命的情況下,吳孝民很老實的選擇了從心。
「啟奏官家,我大金二皇子之所以舉兵入中國,皆因張覺與郭藥師等賊之故也。臣今來議和,乞官家遣大臣一人過去。」
「誰?」
趙桓忍不住摳了摳耳朵,勉強摳出一點兒耳屎之後又搓成球,彈向了吳孝民:「張覺和郭藥師?之前不是說因為上皇藏匿張覺,背棄盟約之故?」
這特麼的,你直接說是趙吉翔的鍋就行了,你往人家張覺身上推什麼?現在兩軍陣前,這麼多人聽著呢,你丫這不是扯犢子麼!
趙桓隨手從懷中掏出一本文諜甩向吳孝民,冷笑一聲道:「說我大宋多行無道?說朕多納逃人?子孫不紹?社稷傾危?這般狗屁不通的文書是誰寫的?」
不待吳孝民回答,趙桓又接著說道:「再說了,你不是來議和麼?朕當初曾經跟郭藥師和蕭三寶奴等人說過議和的條件,可惜,他們不答應。」
吳孝民心中一顫,身子頓時伏得更低了:「官家有何要求,不妨說與微臣,待臣回報我家二皇子後再行議和?」
趙桓忽然心中一動,嗯了一聲道:「算了,諒你也做不得主,你乾脆滾回去,讓姓完的過來跟朕答話,朕跟他商議。」
「未得官家示下,臣不敢回。」
剛剛一聽趙桓提起郭藥師和蕭三寶奴等人,吳孝民心中就是一顫,現在又聽趙桓讓完顏宗望過來答話,吳孝民就更不敢起身了:「官家有甚麼條件,不妨先說與微臣,由微臣轉述我家二皇子?
若官家願意讓開一條道路,讓臣等回歸大金,我大金願與大宋永結盟好,從此互相約束士卒,絕不相犯!」
趙桓強壓住心中的怒氣,嗯了一聲道:「想要讓朕給你們一條生路,不難,條件也很簡單。」
吳孝民頓時大喜過望,拜道:「請官家示下?」
「第一,完顏宗望此次犯邊,朕知曉爾等軍中有不少簽軍乃是我宋國百姓,朕要他們的人頭。」
吳孝民頓時長舒一口氣——這個好辦,全都宰了送給你都行。
一直盯著吳孝民的趙桓眼看吳孝民眉頭舒展,便又強行壓下心中的殺意,說道:「第二,宋金兩國從此約為兄弟之國,我大宋為兄,你金國為弟。」
吳孝民直起身子,點了點頭之後又接著拜了下去:「微臣可代我主應下。」
趙桓也點了點頭,接著道:「第三,完顏宗望犯邊,汴京百姓傷亡頗重,朕要完顏宗望賠償我百姓損失,就以五百萬錢為計。」
五百萬錢?算了,沒必要在這點兒小事上面斤斤計較,還是早早的議和退兵才是。
斟酌了一番後,吳孝民便接著拜道:「這一條,臣亦可代我主答應,只不過,五百萬錢不是小數,我主一時之間也難以湊齊?」
趙桓卻搖了搖頭,說道:「少一文錢都不行,這事兒沒得談。另外,讓完顏宗望過來跟朕談,朕讓皇弟趙構跟完顏宗望簽訂盟約。」
眼看著趙桓一個勁兒的要讓完顏宗望過來談判,吳孝民心中更是沒有底氣,當下便俯身拜道:「請官家稍待,臣下這就去請我家二皇子。」
見趙桓笑眯眯的點頭,吳孝民又接著道:「只是,臣下空口無憑,乞官家遣一使者,與臣下一同面見我家二皇子?」
眼看著吳孝民一直拖延著不願意讓完顏宗望前來,現在又想騙自己家的使者過去殺,趙桓心中頓時大怒。
為了騙姓完的過來殺,朕強忍著噁心才好不容易想出來這些看似正常的條件,你個狗東西居然不上當?
不上當也就算了,你特麼居然還想騙朕?
簡直就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禮樂崩壞!
怒極之下,趙桓乾脆撥轉馬頭,冷哼一聲道:「朕還有一個條件沒說,就是讓姓完的自裁於此,以祭黃河!」
說完之後,也不待吳孝民有什麼反應,趙桓便直接向著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李綱和何灌、种師道等人揮了揮手——
早就已經得了趙桓吩咐的李綱、种師道等人直接擂響了戰鼓,飄在天上的熱氣球上,竹筐里的孫萬石等人也立即將已經綁好掌心雷的神臂弓瞄向了金兵。
何灌卻是直接催動戰馬,離著吳孝民還有百十步的距離時便張弓搭箭,射向了吳孝民。
沒錯,趙桓早就暗中準備好了,如果來的是完顏宗望,趙桓就會用一大堆狗屁不通的議和條款來牽制住完顏宗望,然後由何灌趁機完成狙殺。
如果來的不是完顏宗望,趙桓就會想辦法騙完顏宗望過來,騙過來的話就繼續執行狙殺計劃,騙不過來就直接把使者給宰了。
反正普天下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完顏宗望這是典型的造反,屬於反賊,不存在什麼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矩。
結果就是吳孝民到死也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自己真的是奉命前來議和的!不是想騙使者過去殺!
完顏宗望自然也遠遠的瞧見了吳孝民是如何被何灌射殺的,心中一陣慶幸之後,又忍不住勃然大怒——
這宋國的狗皇帝當真不是個東西!連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矩都不講!
但是再怎麼生氣也沒有什麼鳥用,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性命,如何帶著剩下的這些正軍去太原!
……
黃河還是那個黃河,依舊在靜靜的流淌著,靜靜的見證著岸邊的廝殺。
刀子砍入人體的聲音,傷口迸裂的聲音,血液噴涌的聲音,慘叫聲,馬嘶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在黃河岸邊響起,除了掌心雷的爆炸聲,其他的聲音卻被黃河的流水聲所掩蓋,殘忍中透著一股子暴戾,暴戾之下又滿是血腥。
無論是為了拿到金兵人頭換錢封爵的宋軍,還是為了想要活著回家的金兵,兩方人馬在黃河岸邊合力上演了一出血肉磨坊一般的大戰。
趙桓瞧著眼前這分外殘忍的一幕,忍不住扭頭問無心道:「無心啊,你說,朕用手雷和八牛弩,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兒?」
「沒有!」
無心斬釘截鐵的答道:「官家為了社稷安危,為了給百姓一個公道,不避鋒矢也要給金人一個教訓,何來殘忍之說?」
「嗯,朕也是這麼認為的。」
趙桓認同的點了點頭,然後扭過頭來大聲喊道:「那就再殘忍一點!掌心雷可勁兒給朕扔!弩箭也不用省!殺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