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湟州本地商戶和一部分來得比較早的商戶則不這麼認為,他們一聽說有人要賤價出售貨物,立馬就有多少買多少。再聽說有人想高價收購特產,立刻就開始甩賣手中的緊俏商品。左手進右手出,人都沒動地方就賺了一小筆。
別的商人也不是傻子,發現這些反常的跡象之後立刻就私底下打聽起來,然後得到一個令人吃驚的信息。
本地商人和一部分外地商人正在組織大型商隊,準備要去甘州發財。一個戰亂的城市有什麼財可發呢?本地商人也沒吝嗇,很明白的告訴他們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想發大財就緊跟帥司大人的新軍,人家再前面打仗,咱們在後面收購,只要是敵人有的東西,帥司大人都賣。
什麼?打敗了咋辦!我呸,帥司大人是天煞星下凡,十萬西夏精銳都被二千新軍殺得乾乾淨淨,現在還有那時候的俘虜在礦山里挖礦呢。不信你就去問問他們,看看是不是瞎話。
甘州的敵人連個小小的甘州都打不下來,帥司大人只要一去都不用帶兵,念念咒語敵人立馬就得土崩瓦解。想發財就別那麼多毛病,不冒險還想賺大錢,有這麼好的事兒還做什麼買賣,躺家裡等著多安生。
不管新來的商人會不會信,經過兩三天的籌備,第一支商隊就從湟州城出發了。有騎馬的、騎駱駝的、駕著牛車的、挑著擔子的,模樣千奇百怪。
但不管交通工具多簡陋,也不管是老還是少,每個人身上至少都會背一把湟州百貨商場裡出售的直刀。這玩意鋼口好也輕便,刀柄上還有加裝木柄的套環,稍微改改就是一把朴刀,拿來防身最合適。
再講究的點必須弄具強弓和半身甲冑,自打湟州新軍換裝了鋼板弩之後,湟州的禁軍、廂役也開始逐步裝備新式武器,原來的弓箭和盔甲全沒了用處。
其中一部分被洪濤送給了溪羅撒走面兒,主要是成套的甲冑和強弩,兵器什麼的連溪羅撒都不樂意要。
剩下乾脆就改一改放到民用市場出售,按照湟州律,民間除了不許擁有弩箭和火器之外,每人都可以有一套甲冑和兵甲利器。這裡不比內地的城市,稍微離城市遠一點就有野獸出沒,持有武器是必須的。
但這些人拿著武器穿著盔甲可不是為了對付野獸的,他們說是商隊,骨子就是一支強盜團。
湟州新軍在前面打仗,碰上慌不擇路的敵人小股部隊,商隊照樣不含糊,必須輪刀子上去,不是自衛而是搶俘虜。
在湟州是允許買賣戰俘的,且價格不低,一個戰俘能頂好幾頭滿膘的肥羊,再加上他們的兵甲利器和馬匹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萬一還能從戰俘身上搜出點黃金寶石,豈不就發財了。
大宗的牲口、戰利品、奴隸買賣小商人是玩不起的,他們只盼著碰到散兵游勇和跟隨敵人一起來的負贍、牧人,搶上一筆就能頂好幾個月甚至一年的辛苦奮鬥。
這恐怕就是洪濤帶給湟州人的思想變化,原本他們是最怕遇到敗兵的,不管是敵方的還是己方的都比蝗蟲還可恨,走過之處金銀細軟、吃喝穿戴一點不給留,全都搶走。
但現在他們不怕了,甚至還盼著碰上。如何從食物鏈的最低端突然蹦到了中端,這真不是什麼主義、什麼思想改變的,而是活生生的利益。
人沒有天生的綿羊,也沒有天生的餓狼,之所以有的會變成羊、有的會變成惡狼,很大程度取決於榜樣和環境。
不要以為只有湟州的商隊可以為了利益膽大包天,等他們過了烏鞘嶺木橋之後,前面又出現了一支同樣雜七雜八很不規整,也同樣兇惡的隊伍。
這些人全部來自馬尾城和涼州城附近的拓荒者,和湟州的商隊比起來好像更專業也更齊心。
他們以鄰居為單位組成了一支支小型團隊,多的十多戶幾十口子,少的只有三兩戶十多個人。但無一例外都是全家上陣,既有白髮蒼蒼的老爺爺,也有剛剛能騎上馬的小孩子。
既然商人們知道跟在新軍後面能搶到好東西,拓荒者沒理由不知道,他們離前線更近,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富有侵略性。一家一戶的在荒野上生活不兇猛點不成,天災、野獸隨時能讓他們家破人亡,所有的財產都需要自己保護。那些屬於自己土地既是生活的希望也是枷鎖,讓他們無法脫身。
家裡的男人都跟著新軍搶便宜去了,拓荒者的女人和孩子們也不會閒下來。如此大規模的人流路過家門口是很罕見的,把家裡一切能販賣的貨物拿出來趁機賺點錢花才是正事兒。
拓荒者家裡也沒啥好貨物,奶製品、清水、乾糧而已,要是碰上有錢的商人不想露宿野外,也可以花錢租住在拓荒者的家裡,順便再烤上一頭羊,就著從涼州城買來的駙馬酒,也算一種旅途中的享受。
不過這時有經驗的老商戶就會提醒那些不太熟悉這邊情況的商人,千萬不要去碰拓荒者的老婆和女兒。這些人無法無天,遇到事情喜歡自己尋仇,輕則打個半死,搞不好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為了個把荒野村婦把小命丟了太不值,不如攢著力氣去甘州前線多掙錢,回到湟州之後去風雪樓消費,只要有錢啥樣的女子找不到。
亂鬨鬨的商隊和拓荒者隊伍經過涼州城時,就會發現總有三五成群的黑衣騎士在周圍游弋。他們和帥司大人的黑衣軍還不太一樣,沒有那種小鍋一樣的頭盔,腰間巴掌寬的皮帶中間多了個黃銅做的橢圓形金屬扣袢,上面雕刻著精美圖案。
中間是一個十字,十字上還有一把上了弦的弩,下面是一排奇怪的符號。稍微有點見識的人就知道這種符號叫做阿拉伯數字,但湟州人習慣把它稱作駙馬數,阿拉伯是誰他們不清楚,但駙馬是誰他們很清楚。
這些黑衣騎士大家都不陌生,自打湟州有了巡檢司之後他們便在城內城外各處出現,大到抓捕匪盜、小到巡視街面衛生,幾乎什麼事兒都管,還有個奇怪的名字叫警察。
可大家更習慣叫他們捕快,習慣這個玩意有時候真的很固執,有時候又特別容易改變,天知道是個什麼規律。
「高警長,這麼多人跟在帥司大人身後會不會干擾大軍作戰,若要是敵人繞過來攻擊他們,新軍還要回頭保護,豈不是添亂了。」
巡檢司成立的時間還不長,這些警察大多是從王九的新軍預備役中淘汰下來的,再加上一些受過傷不適合再上前線作戰的新軍老兵組成。
新軍預備役全是沒見識過打仗的新兵蛋子,但他們比廂役接受的正規訓練時間長些,理論知識更多,想法也更多,好像每個人都是將才。
「添亂?你以為帥司大人會專門回頭來救他們?笑話,想發財還不能自保,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
被稱作高警長的人年紀不小了,一隻胳膊還不太好使。他就是第一批從廂役轉變成的新軍,可惜在烏鞘嶺一戰中被弓箭射中了小臂,骨頭斷成了好幾截,到湟州醫院裡也沒看好,只能退下來到馬尾城當了後勤兵。
這次巡檢司成立,像他這樣的傷殘老兵第一時間被通知可以優先加入,薪俸肯定比當後勤兵高,而且待遇基本和新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