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該把注意力重新轉回作戰上了,假如自己真的能把駙馬救下、涼州拿下,這場由自己策劃並成功實施的大戰役不光會取得成功,還是空前絕後的成功。
由此一來,宋夏兩國的戰略態勢就會完全改變,大宋成了占主導的一方,西夏成了疲於應付的。這是啥功勞?李憲每次想起來都會笑醒。
兩天之後前鋒李忠來報,濟桑城不費吹灰之力就被占據,原因更簡單,那裡已經沒啥守軍了。守軍都跑哪兒去了呢?都跑到五里外紮營去了。
為啥有城不守非去狂野里紮營呢,難道說這些夏人住不慣房子,非得躺在帳篷里才能睡著?真不是,濟桑守軍跑出來只有一個目的,躲避瘟疫。
瘟疫!這個詞兒讓李憲渾身一哆嗦。夏人怕瘟疫宋軍照樣也怕,可是李忠後面說的話又讓他覺得渾身一松。
濟桑城不是鬧瘟疫了,而是被屍體給圍了。這些屍體都是從古浪河上游漂下來的,到底有多少數不清,反正濟桑城靠近古浪河的地方是個回水灣,碼頭就建在這裡。
但從十天前開始上游就不斷飄下來屍體,被水流一衝正好淤積在回水灣里。除了對岸附近還有十幾米寬的水面沒被堵死之外,整個河道幾乎都被塞滿了。
在這個季節,這麼多屍體泡在水裡,那個味道兩里之外都能聞見。城裡真是沒法住人了,所以守將才不得不放棄城池,帶著人跑到了野外居住。
河裡的屍體是什麼人呢?這才是李憲最關心的。古浪河上游離涼州城很近,如果都是宋軍的屍體,那就說明涼州城已經被西夏軍隊奪回去了,駙馬王詵也是凶多吉少,自己此行的目的就得改一改。
但李忠說了,他親自去河邊看過,真是幾里外就能把人熏暈。人摸樣肯定是分不出來了,但甲冑什麼的必須可以分清,基本全是西夏軍隊。
這一點也得到了濟桑城守將的證實,他當然也查驗過,而且還知道這是那支西夏軍隊的。穿土黃色衣褲的是甘肅軍司,穿白色麻布衣褲的是白馬強鎮軍司。
這位守將可能是被一眼望不到邊的屍體給嚇壞了,有點疑神疑鬼,非說是天兵天將下凡才把這兩個以作戰彪悍著稱的軍司殺得血流漂杵。
還說北面幾十里的烏鞘嶺上就駐紮著天兵天將,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好幾撥士卒只回來了一個,還被嚇傻了,整天只會說一句話,天火!天火下來啦!
至此為止李憲才算放心,烏鞘嶺關隘還在宋軍手中,涼州城有很大可能無礙。
至於天火是啥玩意他好像聽童貫說過,駙馬帶的湟州新軍慣使一種用火藥發射的火箭,還有能讓刀劍也燒軟的火油彈,想必神神叨叨的濟桑城士兵就是被那些玩意嚇到了。
說起這位駙馬的事跡李憲還是挺佩服的,大宋朝開國快百年了,將門入朝做駙馬的不少,青年才俊娶了公主的也不少,但像王詵這麼極端的真沒有。
這位原本是位風流才子,畫的一筆好丹青,其放蕩不羈的做派也算是獨門絕技。有關他在駙馬府里乾的荒唐事兒流傳很廣,在朝中結交也算廣泛,名聲嘛,有好有壞。
當時自己就比較討厭這位駙馬,因為他對長公主不僅不好還很不敬。做出一名宦官李憲在宮裡見過蜀國長公主,也不討厭這位對誰都很溫和的皇妹,對她嫁了這麼一位夫婿覺得很不值。
可自打幾年前王詵酒後墜馬傷了腦袋,由此得了失心瘋之後,情況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他對長公主突然好了起來,不像是裝的,兩個人並騎在開封街上遊逛的情景已經不算罕見,據說還專門為長公主建了一座飛鷹社。
現在這項運動已經在朝野上下流行了起來,就連邊軍將官的家屬也有托人從開封買來飛鷹具戲耍的。要是這還不算對媳婦好,李憲就想不出啥才叫好,反正他也沒媳婦,只能是憑藉想像。
飛鷹社不僅僅是個遊戲,它早就成了一門很賺錢的生意。哪怕所有大宋城市裡都有匠人仿造飛鷹具,可是產自開封飛鷹社的飛鷹具依舊是皇家專供。
哪怕你手藝再好,缺了這塊皇家的牌子也只能在價格上低人一等,由此帶來的後果就是官宦、富貴人家不管是否真能玩好飛鷹這項遊戲,也得備上一套飛鷹具顯示身份。
如果說飛鷹社是王詵無心插柳柳成蔭,誤打誤撞成就了一門生意,那他隨後乾的每件事兒目的性就都非常強了,還都非常成功。
寶繪堂印字機,幾乎已經包攬了開封的寺廟經書業務,哪家不用寶繪堂刊印哪家廟宇的檔次就會被信眾看低。
這玩意還真不是以訛傳訛,更沒有皇家的推波助瀾,只要把出自寶繪堂的經書和其它各家作坊的書放在一起,不認識字的人都會更中意前者。
乾淨、整潔、紙張更厚實挺括,防潮更好,字體更清晰工整,一本啥樣,一萬本也是啥樣。這些優點是其它作坊所不能企及的,也不是沒有作坊試過,但都以失敗告終。
這還不是寶繪堂最厲害的地方,它的拿手好戲就是製版快。快到什麼程度呢?一本洋洋幾萬言的書稿清晨交過去,只要掏得起特急費用,晚飯沒端上來呢,就能讓你的書先擺在桌面上。
就算不花錢加急,按照平常速度,三五日內你的書也可以開印了,想印多少就印多少,中間不會再有刻板的間斷。哪怕隔了十年八年你又想再版,也不用再花費一筆不菲的刻板費用,依舊是隨時都能刊印。
這種手段為啥說是最厲害呢?很簡單,它成倍的降低了出版書籍的費用,還把速度提高了幾倍、十幾倍、幾十倍,所印書籍字數越多效果越明顯。
那這有什麼好處呢?太多了。對讀書人而言,以前書就是半條命,想多看太貴了買不起,想寫太慢了等不起。什麼叫大儒,其中一個硬性條件就是看你家裡收藏了多少本書,大部分還都是手抄本。
有了寶繪堂之後這個問題就有了解決的希望,書籍的價格會下降、數量會增多,更方便流通、收藏、出版。
書多了、便宜了,知識傳播的速度就會加快,學習的成本也會下降,接觸知識的人會成倍增加。別看只是小小一個改動,它變相的加快了社會前進的步伐,說其功在千秋都不為過。
但現在想找寶繪堂刊印書籍也不是件容易事兒,朝廷把很多公文、賬簿交給了寶繪堂刊印,真不是看在長公主和皇帝的面子上,而是質量確實好。
還沒人敢打寶繪堂的歪主意,因為自打駙馬出京之後,這家印字作坊就歸長公主管了。誰沒事兒去和皇帝最喜歡的妹妹鬥法,那不是找彆扭呢嘛。
有人問了,駙馬為何不多開一些寶繪堂,這樣不就可以滿足社會和市場的需要了嗎。駙馬王詵好像已經忙不過來了,因為隨之又出現了一個新鮮玩意,烏金行。
飛鷹社、寶繪堂,在社會高層人盡皆知,能接觸到的最次也是知識分子和官宦人家,與普通老百姓真沒有太大關係。
但烏金行可就不同了,它不僅出產鑄造精美的大小爐具,還有專門的盤炕業務。上到神宗皇帝,下到普通市井小民,好像都離不開它的產品,更離不開它售賣的蜂窩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