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勿要生氣,我家官人大病未愈,若是有得罪陛下的地方,還望大人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屋內除了洪濤和裴英之外,蓮兒也在,見到駙馬不肯求饒,她有點忍不住了,想幫著說句軟話。
「住嘴,此等朝廷大事豈是你個婦道人家可以鼓譟的?伺候好駙馬,別讓長公主擔心才是你的本份!」沒想到裴英立馬就翻臉了,把蓮兒訓得頭都不敢抬,往常洪濤訓她的時候都沒這麼老實。
「裴大人,陛下的心情下官能理解,可生產兵甲這件事兒不是光靠說就能加速的,以現在烏金行的規模,三位工匠日產二十具最合適,再快就無法保證質量。如再多調集人手,又會影響其它工序的進度。假如陛下確實需要更多甲冑,待開春之后土地開凍,臣再多修兩座水車、多僱人手,屆時一日百十具也不是難事。」
洪濤也沒敢替蓮兒出頭,因為此時婦女地位還真沒那麼高,高到可以參與談論朝政的地步。尤其是蓮兒的身份,公主不在的時候她能當夫人,可是在公主面前依舊是丫鬟身份,主人談話哪兒有丫鬟插嘴的份兒。
但在產量問題上他還是有話要替自己辯解的,心情著急可以理解,可科學就是科學,不能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不能說皇帝下令每天產一百套盔甲,煉鐵爐就會縮短熔煉時間、沖床就會加快下落速度。
在這個問題上真不能讓步,慣出這個毛病之後自己就沒法幹了。改天皇帝突然吃了啥不消化的東西,一拍腦門,讓自己一天弄出來十萬個箭頭,自己不能繼續答應吧!
「陛下何時說過多要甲冑?」裴英也讓駙馬給說糊塗了,二十具還不夠?還多要?
「不知陛下是何旨意?」猜錯了?皇帝不是嫌生產速度慢?
這就讓洪濤更摸不透了,自己送去的甲冑質量上肯定沒問題,都是試驗過好幾次的,只要沒人用火去燒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真能每日用三名工匠產出二十具甲冑?此刻想好再說,某家是要替陛下親眼驗證的。略少一些也無妨,我會替你向陛下稟明工匠並未偷懶,駙馬也未曾欺君,只是天寒地凍生產確實不易。」裴英好像有點明白駙馬的意思了,他誤會了皇帝和自己的目的,想反了。
「難不成陛下以為臣在戲謔?請裴大人移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洪濤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只聽說過嫌慢的,沒聽說還有嫌快的,這種怪事兒怎麼都讓自己趕上了呢。
不信是吧,太好辦了,去金火作的沖床哪兒看看不就結了。早知道裴英是為這事兒來的,根本就不該請他進屋,蓮兒這頓訓挨的真冤。
再次回到金火作,裴英才注意到房子後面靠近灞水河岸的地方矗立著一座很奇怪的建築,說屋子不像屋子、說梯子又太粗壯了。
「此地是何等石材?」走近之後第一個感覺就是地面平整而堅硬,那種硬和宮殿裡的石材還不一樣。
「不是石材,是由萬斤鐵水澆鑄而成。不光是地面,這兩根柱子和中間高台皆是由純鐵鑄成,通過水輪可以把上半截提起再落下,配合不同的模具即可在瞬間成型……大頭,去取些半成品演示給裴大人看。」
其實這座原始的衝壓機到底用了多少噸鐵料洪濤也不清楚,但沒關係,古人向來對數字不太感冒,只管往高了忽悠,千斤、萬斤都是很討喜的說法。
至於說衝壓機的結構、原理、工作方式,就別和裴英這樣的老人多廢話了,說多了他也聽不懂,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來個現場操作,讓他親眼所見。回去該如何向皇帝轉述,那就是他的任務了,與自己沒半點關係。
「神力,精鋼在此物面前如紙如帛,真乃神力也!」很快裴英就看到了那種丑的無以復加的甲冑是如何來的。
只需把薄厚合適的鋼板送入這個可以上下開合的鐵台中間用模具壓住,然後被上面的巨大鐵錘撞擊模具,一下一個,成型的甲片就出來了,和送給皇帝的一模一樣。如果這麼算起來的,一天二十具好像又少了點,二百具也不多啊。
「裴大人千萬不要這麼想,此物只是其中一道工序,精鋼自打出爐後還需要經過澆鑄、鍛打,才可以變成薄厚均勻的板材。這些甲片並不能直接使用,要再拿去熱處理、打磨邊角、貼縫內襯、組裝成型才算合格。這些工序一個都不能少,眼前這三人所為離不開上百工匠支撐,更離不開陛下聖明和大人的一念之差……」
剛才還覺得一日二十具是吹牛呢,現在又想一日二百具了,洪濤真是哭笑不得,還得繼續解釋,打死也不能讓裴英和皇帝覺得這玩意特別容易。
「裴英豈是糊塗之人,駙馬不必擔憂,我自會把你的話一字不差的轉稟給陛下,小箏子何在?」裴英搖了搖手,阻止駙馬再往下說,左右張望了張望了,臉色又有點不好看。
「呃……我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叫黃蜂,此時應在北面河邊替下官試驗一種新武器,想是不曾知曉裴大人已到。」
黃蜂這些日子對一件東西上了癮,每天都要把玩很久。那東西洪濤還不想大規模製造,因為條件不允許,只能當做一種暗器交由黃蜂練習,他玩得越利落自己以後就越安全。
這種暗器其實就是反向複合滑輪弩,由彈簧鋼板為弩臂、精鋼磨製的鋼釺為箭,尺寸很小,只有一尺多寬、不到兩尺長,看上去並不像武器。
但是在二十米距離之內,這玩意還是很歹毒的,精鋼弩箭和筷子一樣沒有箭頭和箭羽,就是根鋼棍,啥甲冑也擋不住,直接對穿。
而且它的射速還挺快,單手即可上弦,九支弩箭全裝在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中,發射一支自動落下一支,並會吸附在箭槽的磁石上,揮舞跑動皆不會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