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潑皮 0569【討剿反賊】

    這個時代的人,鄉土情結很重。

    眼前這些士兵,許多人這輩子壓根都沒出過縣城,驟然被徵兵,且長途跋涉來到陌生的福建,說不想家那是假的。

    因此一句回家,讓不少士兵眼眶濕潤。

    張俊趁熱打鐵,朗聲道:「大齊布下天羅地網,水師與徐州軍精銳齊出,方七佛勢必會被剿滅,屆時我等便能回家了。但是,出門在外這般久,怎能空手回家,家中妻兒要吃飯,老母父親要供養,房子要修繕,衣裳要添新,處處都要錢。」

    「而今機會來了,陛下說了,此番剿滅方七佛,斬首一級者賞錢四貫,生擒方七佛、方五相公、佛母等人者,賞錢千貫!」

    嘩!

    話音落下,人群中頓時爆發一陣譁然。

    有一名士兵半信半疑的問道:「張將軍,真真會給賞錢麼?」

    張俊答道:「陛下何等人物,乃是二郎真君下凡,口含天憲,言出法隨,豈會誆騙你等?」

    還別說,這番聽上去有些荒謬的話,卻讓這群丘八莫名心安,甚至還有不少人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顯然很贊同。

    之所以如此,除開百姓愚昧之外,還有《青州日報》長久以往宣傳的功勞。

    自韓楨在山東之時,麻允迪便已經通過報紙,為他編纂各種小故事,這些故事都有一個特點,俱都帶著濃烈的神話色彩。

    久而久之,深入人心。

    當吳璘率領麾下大軍趕到軍營的時候,發現這八千宋軍跟打了雞血一樣,一個個無比亢奮。

    「吳將軍,裡邊請。」

    張俊熱情地將吳璘請進帥帳。

    進入帥帳,吳璘正色道:「張將軍,匡都帥有令,命我等必須在十二日內拿下建州,合圍南劍州。還請張將軍如實告知方七佛的兵力布置。」

    「好。」

    張俊收斂笑意,快步來到輿圖前,鄭重道:「建州為福建與兩浙衝要之地,因此方七佛近五成兵力都囤積於此。除開本將麾下八千宋軍之外,遷陽鎮還駐紮著一萬三千新招士兵,不過這些士兵徵召不久,操練沒幾日,與農夫無疑。」

    「此外,松谿縣還駐紮著辛興宗率領的六千宋軍。」

    聞言,吳璘沉吟道:「張將軍有無把握迅速拿下遷陽鎮?」

    「遷陽鎮守將乃是昔日方臘麾下大將李德,當年平定方臘叛亂時,與我結下宿怨,怕是不好詐開軍營。」

    張俊說著,話音一轉:「不過,本將留有後手,配合貴軍斥候營的弟兄,裡應外合之下,有八成把握拿下李德。」

    自打決心降齊之後,他就開始準備了。

    張俊也曉得自己名聲不好,想要在新朝站穩腳跟,只有靠軍功。

    「好!」

    吳璘大喜,忙說道:「兵貴神速,事不宜遲,現在就動身。」

    歷史上的方臘,麾下可沒有所謂的八大將。

    李德此人,原是婺州武義一帶鄉間獵戶,而且也並非是摩尼教教徒。

    方臘起義後,南方多地紛紛發生暴亂,李德趁機宰了鄉間地主,裹挾了千餘百姓。

    數次攻打縣城失利後,半途投奔了方臘。

    憑著好勇鬥狠,以及一手好箭術,被方臘重用。

    而呂師囊這些人實際上只是響應方臘而已,壓根就沒投靠,更不屬於方臘軍,屬於是互相壯聲勢。

    李德看不慣張俊,因為他的好兄弟求日新,就是在平叛時被張俊所殺。

    不過上頭有方七佛壓著,他也只能過過嘴癮,不敢拿張俊如何。

    是夜。

    軍營一片寂靜。

    帥帳中瀰漫著一股酒味,李德正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殺啊!!!」

    忽地,震天的喊殺聲在夜空下響起,不斷在軍營迴蕩。

    睡夢中的李德皺了皺眉,翻了個身,竟還未醒來。

    不多時,親衛連滾帶爬的衝進帥帳,扯著嗓子喊道:「將軍,不好啦,齊軍殺來了!」

    李德咕隆一聲爬起身,面上帶著剛剛醒來時特有的茫然,問道:「你說甚?」

    「齊軍,齊軍殺來了!」

    親衛驚慌失措的喊道。

    「甚麼?」

    李德聳然一驚,罵罵咧咧地拿起鐵甲就往身上套。

    當他穿戴好甲冑,匆匆走出帥帳時,眼前的一幕讓他愣住了。

    只見軍營中火光沖天,混亂無比,悽厲的慘叫與哀嚎不斷從遠處傳來。

    齊軍竟然已經殺進軍營了?

    李德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他方才驟然聽到麾下稟報齊軍襲營,雖也慌張,可覺得有軍寨可守,心裡多少有點底。

    哪成想,齊軍都快衝殺到他的帥帳了。

    「將軍,快走!」

    親衛神色慌張的勸道。

    「走走走!」

    李德略一思索,咬了咬牙,轉身便跑。

    還沒跑幾步,身後傳來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

    緊接著,一聲暴喝響起:「李賊受死!」

    李德回頭看去,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十餘名騎兵狂奔而來,騎兵全身包括在鐵甲之中,只露出一雙冰冷嗜血的眼睛,手中平舉的大槍,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陣陣寒光。

    張俊!

    儘管看不到為首騎兵的長相,可僅憑聲音,李德還是認出了對方正是張俊。

    很顯然,張俊出現在此地,說明已經降了齊國。

    李德又驚又怒,張嘴就罵:「你這沒卵子的腌臢三姓家奴」

    噗嗤!

    話音未落,大槍借著戰馬衝鋒的威勢,瞬間洞穿了李德的胸膛。

    「李德已死,降者不殺!」

    親手宰掉李德,張俊振臂高呼。

    半個時辰後,軍營重新歸於平靜。

    一萬三千反賊新軍,死傷兩千餘,俘虜八千餘,剩下的兩千多人則趁亂逃走了。

    吳璘與張俊也都懶得去追,這些反賊軍說白了與農夫無異,即便逃走了,也翻不起一點水花。

    至於反賊軍中的將校以及監軍,則全部被斬首,一個不留。

    這些人都是摩尼教的教徒,又或是被摩尼教徹底洗腦,留不得。

    撩起遮住面容的項頓,張俊提議道:「吳將軍,辛興宗與本將還算相熟,若去信一封,或可勸降。」

    吳璘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說道:「辛興宗乃童貫奸賊的狗腿,陛下的意思,是要見到他的首級。」

    聞言,張俊一個激靈,立刻醒悟。

    辛興宗這廝是童貫的心腹部將,只此一點,就足以判死刑了。

    況且,辛興宗這些年靠著童貫在軍中作威作福,惹得天怒人怨。

    細數一下,韓世忠、吳玠兄弟、劉錡、楊惟忠、聶東、魏大全都跟辛興宗有仇。

    好傢夥,這是把齊國八成的將領都得罪了。


    這種情況下,就算陛下有意招降,為了顧及這些將領,也會放棄招降的想法。

    念及此處,張俊趕忙撇清關係:「辛興宗此人性情暴戾,這些年仗著童貫在軍中囂張跋扈,搶奪軍功,本將與他也多有仇怨。」

    上一句還說相熟,下一句立馬就多有仇怨。

    吳璘也不在乎,反而安撫道:「陛下只需要辛興宗的人頭,其他一概不論。」

    「我省的。」

    張俊不由鬆了口氣,有些慶幸沒跟辛興宗走的太近。

    吳璘吩咐道:「張將軍,本將給伱五日時間,拿下松谿縣以及辛興宗的人頭,八日後合兵建安。」

    「好!」

    張俊高聲應道。

    翌日。

    休整一夜後,張俊一大早便攜帶少量糧草輜重出了軍營,趕往松谿縣。

    反正軍令已經下達,五日內奪下松谿縣,至於怎麼打,是詐門還是強攻,吳璘不管。

    張俊前腳剛走,沒多過久,吳璘也拔營啟程,兵分兩路。

    麾下偏將率領三千人,輕裝上路,直奔潘家山銀礦以及崇安縣,他自己則率領大軍與戰俘,浩浩蕩蕩的直奔浦城而去。

    福州。

    東冶港。

    福州的東冶港始建於西漢,東漢時期成為當時國內南北貨物轉運的港站,一時間風光無兩。

    可惜隨著泉州港的興起,東冶港逐漸沒落,再也不復往日的輝煌。

    如今的東冶港,只有一些本地商船和漁船,顯得格外蕭瑟。

    今日海面風平浪靜,正是出海捕魚的好時機。

    前陣子颶風呼嘯,附近漁民只能躲在家中,忍飢挨餓。

    眼下趁著颶風消退,得多打一些魚,換取過冬的糧食,否則等到冬天來了,就沒法再出海了。

    冬日出海捕魚,呼嘯的濕冷海風,可是會凍死人的。

    塘嶼島位於東冶港北上方,相距約莫四十里,這個距離放在後世算不得甚麼,開著快艇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可在古時對小漁船來說,卻是個很危險的距離。

    陳二驢本不願冒險來塘嶼島,只是奈何這幾日近海的魚情都不好。

    連著三日,只網到一些小魚小蝦,再捕不到魚,家中三個孩子該餓壞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鋌而走險,打算來塘嶼島碰碰運氣。

    自天蒙蒙亮,趕著海水退潮,直到臨近正午時分,陳二驢總算來到了塘嶼島。

    這一路上,他提心弔膽,生怕這個傳自老爹的漁船被海浪拍散架了。

    近海還好些,憑著水性能游回去,但在這裡散架,那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好在漁船爭氣,雖然總發出令人發酸的咯吱咯吱響動,卻沒有散架的跡象。

    劃著漁船,憑著經驗,陳二驢尋到一處海域,抄起漁網正打算先撒一網看看運氣。

    下一刻,他整個人忽地愣住了。

    只見不遠處的海面上,出現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黑點。

    片刻過後,黑點漸漸變大,竟是一艘艘戰船。

    細數之下,足有上百艘之多。

    尤其是為首的戰艦,端的是威武霸氣。

    船頭包裹著厚厚鐵皮的撞角,在烈日下散發著陣陣寒意。

    巨艦劈波斬浪,如同一頭莽荒巨獸,乘風破浪而來。

    「天老爺,怎會有這般大的船。」

    陳二驢直勾勾盯著戰艦,口中喃喃自語。

    作為東冶港的漁民,南來北往的海船見多了,但如此巨大的海船,他還是頭一回兒見,只覺無比震撼。

    隨著戰艦群越來越近,陳二驢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趕忙收起漁網,拿起船槳就準備跑。

    只是,他這艘小漁船怎麼跑得過滿掛風帆的戰艦。

    傳令軍稟報道:「都帥,前方有一艘漁船。」

    匡子新吩咐道:「應是當地漁民,將他帶上來。」

    「得令!」

    傳令軍應道。

    不多時,戰戰兢兢地陳二驢被兩名士兵架著胳膊,帶到匡子新的面前。

    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匡子新問道:「你是哪一地的漁民?」

    匡子新就是漁民出身,所以只需瞅一眼對方的膚色以及手腳,就能輕鬆辨別。

    陳二驢咽了口唾沫,滿臉茫然。

    見狀,匡子新立馬意識到,對方聽不懂官話,於是立馬喚來戰艦上的招頭。

    這招頭雖不是福建人,卻也跑了二十來年的船,各地港口附近的方言都精通。

    「都帥問你家在何處。」

    聞言,陳二驢趕忙答道:「俺俺家在閩安鎮。」

    「閩安鎮?」

    聽到招頭的轉述,匡子新微微皺起眉頭:「東冶港距此三五十里,你怎會跑到此處打魚?」

    陳二驢誠惶誠恐地問道:「好教軍爺知曉,這幾日海港附近魚情不好,只有些小魚小蝦,家中孩子實在餓得受不了了,俺只能冒險來此碰碰運氣。」

    「嗯。」

    匡子新觀察了一番對方的神色,心中信了七八分。

    漁民本就是靠天吃飯,運氣好閉著眼撒網都能滿載而歸,運氣不好,連著十天半個月顆粒無收都不算稀奇。

    匡子新輕笑道:「你莫怕,我們乃是齊國海軍,此番來討剿方臘餘孽,將東冶港如今的情況如實道來,屆時賞你一石稻米!」

    「一石稻米?」

    原本陳二驢還有些害怕,心頭忐忑,可是聽到一石稻米後,頓時雙眼一亮,拍著枯瘦的胸膛保證道:「軍爺儘管問,俺絕不敢有半句隱瞞。」

    匡子新問道:「東冶港可有反賊駐軍?」

    「有哩有哩。」

    陳二驢忙不迭的點頭,說道:「原有二十幾條戰船,上千號人,昨兒個晌午又來了三千號人,還在港口圈地,似要造船塢。」

    東冶港的情況,匡子新自然知曉一些,此番再問,不過是對照一下情報。

    陳二驢所說,與他知曉的基本一致,唯一有出入的,就是昨日方七佛又增派了三千士兵。

    匡子新繼續問道:「福州郡呢?」

    「這俺就不曉得了,俺好些年沒去郡城了。」陳二驢搖搖頭。

    福州郡與閩安鎮緊挨著,相距不過十來里,但對他這個底層百姓來說,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整日忙著捕魚養家餬口,哪有閒工夫去郡城。

    見問不出甚麼東西了,匡子新擺擺手:「放他離去,給他一石稻米。」

    吃力的將兩袋稻米扛回漁船上,陳二驢望著漸漸遠去的戰艦,忽地咧嘴一笑。

    這幫丘八還怪好的嘞。

    非但沒為難自己,說給稻米,還真就給稻米。

    齊國海軍?

    齊國

    好似聽鎮上市集的王二狗說過,齊國皇帝是神仙下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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