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飛揚認真肅然的點了點頭,恭敬說道:「下官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張泊笑了笑,又說道:「不過,民事研究司中能工巧匠甚多,陛下也准許我們從中挑人,但戶部賈憲多半不會將最優秀的人才給我們,而祥符學院畢竟才開辦一年,可挑選一些到我們農事研究司實習,但一時半會估計難以作為依仗。陛下說市井中多有奇人,尋常農民中也未必沒有人才,農部侍郎田九米田大人便是老夫當初從民間挖掘,所以你平日間可以從民間多尋訪,甚至可效仿民事研究司張榜招人。」
孟飛揚聽得頻頻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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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萬大軍,這怎麼可能,我在祥符國安排的細作沒有傳來任何關於祥符國軍隊調動的消息。」慶州城呂餘慶住的驛館之中,剛被請來的党進聽了呂餘慶說宋衛府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之後,大驚之後,斷然說道。
呂餘慶神色凝重,說道:「老夫也認為祥符國也多半是虛張聲勢,只是事關重大,還需確定。而宋衛府那幫廢物是指望不上了,剛好老夫和周大人赴宴的時候順便看看情況。另外,還請黨將軍能夠派出精幹探子進一步打探核實。」
党進點頭道:「呂大人放心,此事本就是本帥職責所在。兩位大人此去還要保重。我會派出探子尾隨兩位大人,若有什麼事情,便可讓護衛發射響箭,我便明白了。」
呂餘慶和周發貴抱拳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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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符國黃灣關邊境。
呂餘慶騎著一匹黑馬上,回頭眺望。雄偉的大口寨已被遠遠的拋在身後,跟著自己身後的,只有幾個幕僚與百名軍士。為防不測,最後他沒有讓慶州知州周發貴隨行,這是因為他始終把不准周發貴是不是趙普的人。所以,他讓周發貴在距離黃灣關最近的宋國軍事據點大口寨接應。
走在路上,呂餘慶不禁又一次想起身上肩負的使命,既要維護國家的利益,又要不至於引起戰端,而面對咄咄逼人的祥符國,自己身後的國家與皇帝,都顯得孱弱了一點!至於自己與葉塵之間的私仇,別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卻很清楚,自從一年多前,那場大變中,葉塵先是殺了趙光義,然後又在滿朝文武面前於崇政殿外一個耳光打在皇帝陛下臉上,而皇帝陛下跪在葉塵面前那一刻,他當時突然感覺自己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不自量力,自己根本連成為葉塵的敵人的資格都沒有。他有時候甚至懷疑葉塵從來就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過。
呂餘慶正這樣想著,突然聽到一陣號角長鳴,西北方的原野上揚起一陣灰塵,轟鳴的馬蹄之聲由遠及近,呂餘慶心中知道這是迎接他的祥符國的人來了,他舉起右手,屬下軍士立即勒馬列隊,向前迎進。果然,不多時,遠方便出現了百餘騎軍容嚴整的祥符國軍隊。呂餘慶雖然沒的帶過兵,但看對方軍容氣勢,竟然讓人見之奪魄。
呂餘慶雖然不知道這些騎兵來自於祥符國七大軍團中的哪一個,但是心裡卻也明白這是徐鉉在向他炫耀軍威,隱隱便有威脅之意。他回頭見屬下軍士,不免有畏怯之意,不禁眉頭一皺,想著西北邊軍先後兩次慘敗於祥符國,氣勢早已被對方所奪。不過雖然如此,但呂餘慶還是要厲聲說道:「諸君隨本使出使敵國,不可有畏懼怯敵之意,墮了我們大宋的國威!是好男兒,就要讓敵國知道我大宋軍隊,也沒有膽小怕死之人!」
這些宋兵見呂餘慶不過一個文官,卻如此慷慨激越,聲色俱厲,胸中略有些熱血衝動,但士氣並沒有提升多少。只是帶隊的一名指揮使頗有些信心不足的高聲回道:「大人放心,我西北邊軍戰士,也沒有孬種!絕不敢有墮國威!」
其餘的士兵也不禁同時在馬上彎腰行了一個軍禮,大聲答道:「絕不敢有墮國威!」
呂餘慶見士氣多多少少有所提升,雖然還不能與對方相比,但此時卻已經不便多說,高聲喝道:「好!等會見到祥符國的人,不論文武,若誰有膽怯畏懼之色,回慶州之後,本使必將讓黨將軍以軍法處置!若得不辱使命,回國之後,本使亦將給諸位請功!」說完掉轉馬頭,厲聲喝道:「列隊前進!」一百多人,昂然朝著祥符國那支迎接的軍隊迎了過去。
也不過幾瞬的功夫,祥符國的人便已到面前,呂餘慶定晴望去,前來迎接自己的,依然是唐興武,不見徐鉉。唐興武見到呂餘慶,哈哈笑道:「呂大人,歡迎來到黃灣關!」
呂餘慶淡淡的回道:「有勞貴使遠迎。」
唐興武打量一下宋使隊伍,見周發貴不在,當下故作驚訝的問道:「周大人怎麼沒來?」
「呂大人是慶州知州,守土有責,不可輕出轄區。本使才是我大宋皇帝欽命的談判使者,出國會議,本使一人持節便可。若在慶州境內,則由呂大人會同談判。」呂餘慶朗聲答道。
唐興武自不會糾纏這等小事,便說道:「原來如此。呂大人見我祥符國軍容如何?」
呂餘慶冷哼一聲說道:「軍容再強也不過區區十來萬人,想我大宋坐擁百萬大軍,天下間卻不會怕任何敵人。」
唐興武譏笑一聲,說道:「若是一國之軍力強大與否取決於軍隊數量,那宋國早已從遼國手中將燕雲十六州收回,甚至將遼人滅了無數次。而前兩次大戰貴國出動大軍是我祥符國兩三倍之多,卻不也是慘敗而歸,損兵折將,丟土失寨。」
呂餘慶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竟被唐興武說得啞口無言,但知道這個時候萬萬不能詞窮,便模稜兩可的開始反駁,如此這般,二人就這麼一路唇槍舌劍,邊談邊行,不久,黃灣關便遙遙在望了。
呂餘慶眺目遠望,心裡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黃灣關前面,竟是是連營數里、旌旗密布的營帳!他與党進、周發貴商議之後,本來還以為祥符國五萬大軍之說,不過是虛張聲勢,若看這個情景,單在馬邑,便至少有兩三萬的大軍!這叫呂餘慶如何不心驚?
呂餘慶不動聲色,臉上依然素然自若,與唐興武一路談笑,心裡卻暗暗思忖:「祥符國如此勞師動眾,怎麼可能是為了爭那百萬兩銀子的錢財,一百多里荒無人煙的疆域?所得遠不足以償所失,難道他們竟然另有所謀?党進說細作全然不知道祥符國有大軍調動跡象,卻又為何突然出現數萬之眾於距慶州不過百十里之地黃灣關邊境?」他左思右想,卻總是不得要領,種種不合情理之處,難得以想通。自古以來,都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談判之先,能夠多知道對方一些底牌,至關重要。這時候突然見到這種連營數里的大軍,呂餘慶不得不三思。
然而唐興武卻一邊暗自注意呂餘慶神色變化,一邊不給他細細思考的機會,不斷的和他東拉西扯,大營越走越近,沒多久,數百號角齊鳴,聲徹天地,營門大開,兩列儀仗隊整齊的跑出來,站在營門兩側,徐鉉和另外一名一身盔甲的將軍率領帳下之官員,迎至營門。
呂餘慶看清和徐鉉並列走出的將軍,不由臉色微變,心中暗忖道:「竟然是他————祥符國白虎軍團軍團長韓虎,他在此地,難道白虎軍團真的已經來此。」
呂餘慶輕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畏懼,收回思緒,翻身下馬,整整衣冠,迎上前去。
徐鉉滿臉堆笑,抱拳說道:「宋使遠來辛苦。這位是我祥符國白虎軍團軍團長韓將軍,想來都認識,我就不介紹了。呂大人請!」把呂餘慶等人迎入帳內,分賓主坐下。呂餘慶打量祥符國官員,徐鉉為首,韓虎為次,其次方是唐興武等人。
徐鉉見呂餘慶坐定,立時收起笑容,劈頭問道:「貴使奉大宋皇帝之命前來,想是已答應敝國的要求了?卻不知何時交接銀錢,何時劃定邊界?」
呂餘慶昂然答道:「我奉大宋皇帝之命而來,乃是為了向貴國解釋,那葭州給遼軍借道一事乃葭州地方文武官員私自所為,我大宋皇帝陛下已經給本官下了密旨,自會以欺君之罪處置相關人等,也算對是對貴國一個交待,而索賠銀錢之事,猶為無理,望貴國自重,謹慎處理,不要妄生事端。」
徐鉉立時把臉一沉,寒聲說道:「可笑之極,一個小小葭州文武官員若是沒有宋國皇帝和朝廷的暗中指示,怎麼可能敢放十萬遼軍入境,且替遼軍遮掩。亦或是你宋國皇帝連一個小小葭州地方官員都已經管不了嗎?」
呂餘慶臉色鐵青,但徐鉉說的話,他卻不便接口,站在身來,從容說道:「徐大人不必動怒,我大宋既然派本使前來,便已經承認祥符國的存在,邊界可以劃定,但是貴國賠錢、賠物的等無理要求,我宋國是斷然不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