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後勤是一門系統的學科,可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蘇洵的清單上需要採購的貨物名稱足足有兩百餘種,這裡面需要整理,歸納,分類,儲存,保養,不是崔達想的那樣買東西和買東西那麼簡單。
雲崢將後勤單子放在崔達面前,就帶著猴子憨牛進了府衙,崔達需要自己摸索軍隊後勤和做生意的區別,如果他自己都沒有一個完整的概念,就說明他並不適合做甲子營的後勤供應商。
張方平接待了雲崢,不是在官衙,是在書房,一身青衫顯得很隨意,地上放滿了已經裝箱的書籍,蘇洵說的沒錯,他已經有了去義。
「永興軍的都監位子你拿不到了,武勝軍的都監位子歸你了,不要問為什麼,拿著武勝軍的軍印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情。」
張方平的臉色灰暗,精神也不太好,說了兩句話,就把一個盒子拿給雲崢,自己躺在椅子上看著房頂長吁短嘆,在雲崢面前他很少掩飾自己的真實感情。
雲崢打開盒子,一尺長的盒子裡裝著自己的告身和印信,裡面還有一道領軍糧的單子,張方平已經簽好了字,只需要軍曹那裡去領就成。
「你也看到了,老夫在成都府待不成了,自打陛下同意成立少年軍的那一天,我就不能再和少年軍有任何的關係,陛下給了我張方平面子,我就不能讓陛下為難,免得人家說少年軍是我張方平的私軍,加上你不願意去京城,那麼,只有老夫自己去京城才能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閒言碎語。
我上書請求陛下同意劉玉成當太守,被陛下和朝臣否決了,至於誰來當太守沒人知道是誰,人員遲遲的定不下來,我在蜀中多逗留一天就多一份猜忌啊。
小子,現在你知道老夫這些天為何會一直陪著包希仁不離左右了吧?哪怕在劉玉成剿匪期間,我也陪著包希仁遊山玩水,不是老夫不幹活,而是不能幹活。」
雲崢想了一下說:「我現在有很多錢,聽人家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您現在就這點姓李,看得讓人心酸,不如下官幫您補齊?」
張方平呵呵笑道:「你有這個心就很好,還是別幫我補齊,朝廷御史的牙齒尖利,咬一口就是一塊肉啊,張方平宦海一生不擅理財,但是國家給的俸祿足夠我養活全家老小的。
如果貪財,你以為老夫三年時間弄不到十萬貫?那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為他毀了我一世清名,不划算,你好好地帶出一支強軍來,就是對老夫最大的報答,邪門歪道少想,少做。」
雲崢坐到張方平的身邊說:「我至少需要兩年時間啊,只有兩年時間我才能把一支爛泥一樣的軍隊整頓成鐵軍,您不在,我們要是接到幹活的命令,還怎麼練兵。」
張方平笑了,敲著桌子道:「你武勝軍本來就是廂軍,幹活是本分,難道說你還想一躍成為禁軍不成?不說別人派你幹活的話,就算是老夫在成都執政,你們的夥計也是要乾的,想清楚,小子,廂軍就是幹活的練兵才是次要的規矩不能壞,我覺得這事對你造不成困擾。
我走之後少去找劉玉成,不要給他添麻煩,他要在蜀中執行收心養民,調理交子的這些大事,這些事關係到國計民生,少年軍的事情太過敏感,不是他能對付的,這些年你韜光養晦就成,等到國家要用兵的一天你要能拉出來打硬仗才成。」
雲崢見張方平不言語了,閉上眼睛養神,知道自己該離開,誠心誠意的朝張方平施了一禮,就抱著小盒子離開了書房。
等雲崢離開了,張方平朝門口看了一眼,長嘆一聲,似乎有無窮的落寞之意。
大環境如此,容不得他再給少年軍開任何口子,本來想把永興軍交到雲崢手裡,可是曹榮這個將門子弟想要這個職位,他是皇帝的小舅子,曹利用的孫子,曹家世代將門,當年曹彬自解兵權,太祖說過不殺他的子孫的,結果曹利用當年被人陷害,準備押到房州安置,半路上被宦官給逼死了,導致先皇愧疚不已,親自派人將曹家從房州接回京城安置,這才有了曹氏進宮成為官家的第二個皇后。
雲崢和曹榮沒有辦法爭這個位置的,即使雲崢立下許多功勞也無法相爭,皇家分派將領位置,看的並不是才幹,第一要素就是忠誠。
有些話張方平沒辦法和雲崢說,西夏使節進京,重新確定了大宋和西夏的疆界,並且做出了一些讓步,而且保證不出現打草谷之事,有了這些條件,大宋和西夏的盟約開始發生效力了,對大宋來說,一個安定的邊疆比什麼都重要。
韓琦富弼上表言說,大宋十年之內不得動刀兵,唯有如此才能解決大宋危機重重的內政,慶曆年間災荒多如牛毛,國家財政也不堪重負,實在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唯有管理好內政,才能再說邊疆戰事。
皇帝也覺得慶曆這個年號不好,這才改成了皇佑,希望能藉助皇帝的福氣可以讓天災少一些,誰知道才改完年號,河北就出現蝗災遮天蔽日,將田間禾苗啃食殆盡,正好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農夫辛苦一年的收成全部餵了蝗蟲,皇帝萬般無奈之下,不得不再次舉起編民入廂這個法子,皇佑元年,大宋又多了八萬廂軍……
朝廷之所以同意少年軍成立,最大的原因是看到雲崢能讓一萬多人的武勝軍不餓肚子,順帶替朝廷養活三萬多廂軍家屬,至於能否成為一支能征慣戰的強軍,實在是不抱太大的希望……
雲崢也是這麼想的,朝廷這是在把自己當大頭來用,如果想要強軍,永興軍給自己才算是有誠意,現在把武勝軍給了自己,這就是要自己替朝廷安撫,養活三萬多張嘴。
不過也好,蘇洵說的沒錯,既然讓自己養活這些人,那麼自己對這三萬多人就有絕對的支配權,只要不造反,估計朝廷不會理睬自己幹什麼,張方平提前一年把該給的糧草給了,這就說明除了這批糧草,後面的糧草就不要指望了。
猴子和憨牛笑嘻嘻的站在大門口恭喜家主升官進爵,雲崢除了苦笑實在是說不出什麼話來,朝廷這次為了讓自己養活這三萬多人,也算是下了血本,真的應了蘇洵的預測,從六品的起居舍人也給了下來,一個從五品的兵馬都監,一個從六品的起居舍人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這是很難得的事情,張方平這一次算是真的豁出臉面去要了。
和蘇洵說話的時候簡單啊,可是當三萬多張嘴壓在自己肩頭的時候,雲崢確實有一種喘不過起來的感覺。
幾千人的安置和幾萬人的安置根本就是兩回事,大宋好多縣都沒有這麼多人,至少豆沙縣就沒有這麼多人。
幾千人只需要攻打下來一個賊巢就夠吃好多天的,幾萬人?這需要滅國才能養活的過來,雲崢不認為自己帶著這些人就能去攻下來一個國家,至少附近的大理國就攻不下來。
環州的煤礦能塞一些人,秦鳳路的馬場也能塞一些人,都江堰的產業能塞進去一些人,剩下的怎麼辦?都是老弱婦孺,想起這些雲崢的頭就疼得厲害。
看看馬包里的包袱,嘆口氣就去了成都府大牢,那裡雖說守衛森嚴,想必還不會攔著自己,去見見劉凝靜就當是幫著葛秋煙斬斷前緣。
大牢外面駐紮著軍隊,很多,都是永興軍的人馬,一位都虞候見到雲崢過來,遠遠地就大笑著說:「雲兄弟來了,不知是去看誰啊?高曇晟都被您給斬了,這些小還值得您過來瞅一眼?」
作為軍隊裡的高層,都虞侯很清楚雲崢讓功的事情,上下都很領情,前段時間永興軍上下都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誰當都監誰死,快成大宋軍方的笑話了,直到高曇晟被殺,那個位置才重新炙手可熱起來。
雲崢抱拳笑道:「王兄千里擒賊歸來,小弟尚未擺酒祝賀,沒說的,下了差都到家裡來,弟妹燒的菜還算是能入口,我們兄弟好好敘敘舊。」
姓王的都虞候大笑著說:「原本兄弟們都清幹了肚腸打算去府上叨擾一頓,心想著您就要成兄弟們的頭了,自然不能放過,誰知道,您卻去了武勝軍高就,讓兄弟們好生失望。」
雲崢瞪了這傢伙一眼道:「埋汰兄弟是不是,那個官小弟讓出來您坐行不行?『
都虞候連說不敢,湊近雲崢身邊小聲說:「兄弟您要進大牢,哥哥我是不敢攔的,不過千萬不要從監牢裡提人啊,這些都是欽犯,動不得的。」
雲崢搖頭笑道:「兄弟我和這些人已經結成死仇了,如何會去放人,只是想確定一下這些人是不是都被抓起來了,是不是都被廢掉了,黃都監舊事小弟可不願意重演。」
都虞候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還有什麼話說,您儘管進去看看,只要您說哪個還有威脅,做哥哥的一定先廢了他,讓兄弟你高枕無憂。」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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