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舉行水陸道場,人數必須達到大衍之數,大衍之數五十,遁去了一,就成了四十九,也就是說當時大殿裡原本該有五十人的,雲崢跑了,所以被炸死的人就有四十九個,至於在外面執禮被大殿廢墟埋掉的,還有那些被震死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死了這麼多聲名卓著的道士,蜀中道家的聲望在一瞬間不可避免的跌入了低谷。<-》
判官魯清源和知府劉之圖到達乘煙觀的時候看到斷壁殘垣以及遍地殘屍的時候也不由得駭然色變,飛石最遠墜落到兩里地之外,巨大的樑柱被攔腰斬斷,半截飛檐連著獸頭被高高的架在大殿外的古柏上,五百餘斤重的銅鐘滾落到了山門前,銅鐘上咬合鐵鏈的鐘紐缺失了半邊,可以想像當時這口鐘遭受了怎樣的重擊。
這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這是天災,或者天罰。
就在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將這樣駭人的事件上報東京汴梁城的時候,成都的百姓已經幫助他們做了最完美的詮釋。
一個猥瑣的道士蹲在人群里,悲憫的宣了兩聲道號大哭道:「旱雷,旱雷降世啊,我乘煙觀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圍觀的百姓一個個帶著奇怪的眼神看著老道蹲在地上痛苦地撕扯著頭髮,相互間給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就帶著詭異的笑容離開道士……
「奶奶的,老子在成都城活了快三十年。頭一回見到這麼詭異的事情,一個大火球從太陽裡面飛出來,晃晃悠悠的就掉進了乘煙觀……」
一個粗壯的青皮雙手環抱,一臉神秘的對旁邊一個高大的讀書人模樣的漢子小聲說話,可能是嗓門大習慣了,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話已經被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專門賣香燭的秘文閣掌柜一臉愁苦的給對面賣壽衣的掌柜訴苦:「娘喲,這日子沒法過了,乘煙觀都已經沒有了,老子的香燭賣給鬼喲。」
賣壽衣的掌柜也是一臉的失望,遠遠地眺望著還在冒煙的乘煙觀羨慕地說:「格老子。怎麼死的都是道士。如果是雲家的人死了四五十個,老子豈不是大大的發財?那些屍體都被旱雷給劈碎了,這下子侯仵作能大大地賺一筆了,光是縫合屍體的賞錢就不少賺啊。」
「殺千刀的話。還是少說。沒見那些道士因為矇騙人才被劈死了快一百個。雷公爺爺,電母奶奶,這會說不定還沒走遠。聽到你的話之後再給你來一下子,你到閻王殿裡賺錢去啊?」
斷鴻站在人群里,聽著他們喋喋不休的討論著旱雷的神奇,一時間無所適從,很早以前,他是相信神靈存在的,但是不相信神靈會幫助人,因為他的母親從小就祈求過幾乎所有的神靈,也未能挽救一個小小世家的衰敗。
現在,他忽然發現,那個神靈或許就在人間,如果自己的錯覺是正確的話,那個神靈就該是那個梳著馬尾巴的少年人,自己見識過他是如何玩弄人心的,斷鴻不相信神靈在那個傢伙最需要救援的時候就會分毫不差的過來救援,他又不是神靈最寵愛的私生子!
一遍又一遍的在火場搜尋蹊蹺之處,乘煙觀除了煙火氣還有一點硫磺的味道,原來擺著雕像的地方如今成了一個大坑,至於三清雕像的腦袋在半里地之外找到了一尊,那是太上老君的,其餘的兩尊完全化成了飛灰。
鋪地的方磚有些還存在,掃去上面的浮土,發現越是靠近大坑位置的方磚,碎裂的就越多,而大坑那裡一塊方磚都不存在……
如果是天罰,第一個被劈中的地方就該是三清雕像才是,這就完全形成了一個悖論,假設雷公電母是存在的,那就說明神靈也是存在的,如果神靈是存在的,那麼三清也就是真實存在的,難道說雷公電母這樣的下位神,也敢冒犯道祖?
乘煙觀在遭受天罰之前已經遭受了一次火厄,斷鴻紅很想找到那些修復大殿門窗還有給雕像塗金的工匠,找到了一些,但是另外一些人卻從未見過,這就太可疑了,或許那些中人知道工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斷鴻站在廢墟堆里這樣胡思亂想著……
「幹活!」脾氣很差的捕頭一鞭子抽在斷鴻身邊漆黑的木頭上,今天被知府訓斥了一遍,捕頭認為自己太無辜了,天罰這種事情,怎麼也能怪罪到自己的無能上?
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在斷鴻身上並不罕見,不善言辭,家境貧寒,再加上他總是和捕頭想的不一樣,所以被派去做最髒最累的活計已經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斷鴻張張嘴,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低頭幹活,從地上撿起一條大腿,放在竹筐里,這條大腿還沒有找到主人,現在他的工作就是努力的把這這些殘肢拼起來,然後再將埋到亂葬崗,其餘道觀的道士不肯接受這些人,認為他們是遭受了天譴的罪人,不該享受道門的喪禮,旱雷已經將他們的靈魂徹底的擊碎,算不上屍解或者兵解,臭皮囊一具,不要也罷!
斷鴻知道成都府的好些道觀都在最短的時間裡換了觀主,明明知道這才是那些人不願意收留屍骸的主要原因,在他報告了捕頭之後,得到的唯一指令就是:「閉上你的臭嘴!」
事情的構架斷鴻已經猜出來一大半,他甚至已經確定了兇手,唯一搞不懂的就是雲崢是怎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的,當時青雲殿四分五裂的時候斷鴻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雲崢這樣的人會束手就擒,龍門鎮的事情告訴他,那個滿臉笑容,說話細聲細氣的少年身體裡藏著一頭可怕的惡魔。
誰家少年在看到一籮筐人頭之後還能喜笑顏開,不忘記自己的賭約?
說到賭約,斷鴻就輕聲的笑了一下,他的腰裡如今纏著整整三貫錢,這就是自己在這次事件中唯一的收穫,三文早餐錢,只隔了一個晚上就變成了三貫錢,這都要拜雲崢所賜,如意賭坊盤口中賠率最高的「全身而退,」只有自己押了三文錢,雖然是千倍的賠率,卻只有自己一個人押了這個盤口,成都城裡最魯莽的賭徒都沒有在這個盤口上賭過一文錢。
想到官家的文告斷鴻剛剛因為贏了錢升起的快意,很快的就消失了,七十三人死亡,九人重傷,輕傷者無數,這無論如何不是一個能讓人開心的數字。
而最讓斷鴻感到傷心的卻是最後的結論——天譴!
他認為這兩個字是對捕快這個行當最大的侮辱,也是在侮辱天下人的靈智,但是想要斷鴻找到根本原因,說出一個確實的依據來,他卻束手無策。
陸翁在大宴賓客,來不及等到小重孫女的佳期就大宴賓客,任何人,哪怕是叫花子從家門口路過,都會被笑的像壽星老頭一樣的陸翁拉進家門去飽餐一頓流水席,同樣大擺筵席還有黃家以及鄭家,所這些天,大街上的乞丐都不見蹤影。
陸家的聲望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裡攀升到了極致,成了這次事件中最大的受益人,和善人家的匾額不但被知府送了回來,還專門登門致歉,黃鄭兩家的絲綢生意也重新獲得了官府的採辦,份額比起以前足足多了三成。
和陸家賓客盈門的場景比起來,雲家就顯得非常的幽靜,雲崢躺在一把躺椅上,高大的黃桷樹在這裡留下一大片濃蔭,在樹下午睡最愜意不過,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總有鳥屎從天而降,所以雲二就抱著一根長竹竿子幫著哥哥轟趕那些鳥雀。
臘肉坐在小凳子上納著鞋底子,大少爺很奇怪最討厭穿街面上買來的好鞋子,偏偏喜歡穿自己的做的這種能分出左右腳的鞋子,雖說是少爺給的主意,臘肉還是非常的高興,所以鞋底上就用麻線密密的納了一遍。
雲崢懶懶的伸出手,雲二就立刻把一把小茶壺放在哥哥的手裡,非常的乖巧,這一次,他算是真的對哥哥服氣了。
老廖在前廳清點著各色的禮物,尤其是陸家送來了大批的嫁妝,全都裝在紅漆的盒子裡,擺滿了大廳,老廖帶著丫鬟們清點,然後記賬忙的不亦樂乎,剛剛清點完了陸家的賀禮,黃家,還有鄭家的賀禮就相繼到來了。
陸家送禮物的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悄悄地進了後院,看到懶貓一樣窩在躺椅上的雲崢,掩著嘴偷笑,年紀小的那個沒有忍住,笑的大聲了一點被雲崢聽見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嘿嘿的笑道:「說是過來送禮物的,怎麼把人也送過來了?」
陸輕盈沒好氣的咬了一下手帕恨恨地說:「我只是來看著我的嫁妝。」
「都說新婚夫婦過門前一個月不宜見面,你一點都不遵守規矩,我很擔心你出嫁的時候,被你堂兄弟背出門的時候你會笑出來。」
「也就是一個登徒子而已,真當自己是個寶貝了?哎呀,不說這些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告訴我好不好?」陸輕盈蹲在雲崢身邊膩聲問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