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五年冬,大夏朝廷依然沒有停下征伐的腳步。
曾經信誓旦旦,許諾文武大臣,將會馬放南山,刀槍入庫的皇帝楊霖,又一次失信了。
這一回外攻高麗,內征播州,相當於同時打了後世的萬曆三大征的兩項。
萬曆耗盡了國庫,留下了一大堆問題,但是如今大夏卻沒有這個煩惱。
同樣是後世的明朝,永樂的大手筆比萬曆三大征,不知道高多少倍,卻依然國庫充盈。
因為他搞了一個鄭和下西洋,從海上賺了一大筆錢,現在的話,不知道相當於多少次的下西洋了。
不光是海商,陸地四通八達的商路,也給國庫源源不斷地充血。
滿朝文武和舉國百姓,也都習慣了,什麼時候沒仗打了,才叫一個新奇。
軍方上至五軍都督府,下到普通小卒,大部分人都希望有仗打。
如今是一個相對公平的時代,冒領軍功在大宋是潛規則,現在則不一樣。
文教的展開,洗滌了軍中風氣,很多人都是一身正氣。
他們打仗是為了保家衛國,榮譽感十足,十分自豪,而不是之前被迫賣命。
尤其是底層的軍官,誰要是敢破壞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軍人榮譽,他們估計不會善罷干休。
軍中有渠道,是可以上達天聽的。
這就保證了如今的軍功晉升渠道,可以讓人多了一條改變家族命運的路。
一個平民有多條渠道上升的國家,必然是充滿朝氣和野心的。
有花不完的錢,有穩固的後方,有渴望征戰的將士,有野心勃勃的皇帝。
大夏抓到開戰機會,就肯定會打。
皇宮的一處大殿內,兩隻高大的銅熏爐燒得正旺。外面滴水成冰,殿內卻是溫暖如春。
楊霖在此宴請群臣,並周圍的藩屬國使者,各有禮物奉上。
現在當大夏的藩屬國,是一個危險的事,稍有不慎就給了他機會出兵。
一旦大夏出兵,他們就會多出幾個府來,甚至是省。
而被征討的國家,往往連渣都不剩,南亞已經有多個公國遭難了。
所以這些出使大夏的番邦臣子,一個個正襟危坐,全神貫注,目不斜視,生怕被逮到毛病。
楊霖自己卻沒有這種想法,在他看來,自己是一個很和善的人,即使是稍有不敬,自己也不會深究。
他端著酒杯,笑吟吟地和身邊的臣子談話,又是一年歲末,總歸要對親近的臣子們說些體己的話。
坐在他跟前的,左邊是官職雖然不高,但是品階威望最高的蔡京。
蔡京鬚髮皆白,少了徽宗朝的勾心鬥角,反倒老的慢了下來。
他的精神看上去還很好,在他跟前是他的三兒子,也是楊霖的弟子蔡絛。
在御駕的右邊,是當朝宰相白時中和范宗尹。
大殿內容納近千人,也絲毫不覺得擁擠,呈回字形排幾列小几,各自用餐飲宴。
此時,禮部官員有人邁步進來,走到楊霖身前,抱拳道:「啟奏官家,有契丹使者,前來進貢。」
「進貢?」
包括楊霖在內,所有人都楞了一下,不過他馬上明白過來。
耶律大石,真不愧是一個梟雄,他娘的能屈能伸...
契丹使者,身穿傳統的契丹服飾,邁步走進大殿。
他們的表情凝重,在大遼帝國如日中天的時候,不知道一向勇武的皇帝陛下,為何要向大夏納貢。
雖然不稱臣,但是強弱地位,就此確立。
大遼舉國譁然,根本不能理解陛下的做法,在他們看來,大遼正在邁入一個比以往還要強盛的時期,正好東進和大夏爭鋒。
大殿之內,夏朝文武群臣,都分外開心。
最強大得了遼國,也主動來納貢了。
在場的小國一看,果然個大夏為敵就是死路一條,遼人現在如此強盛,都認慫了。
在遙遠的復遼城內,耶律大石面帶愁容,他正直年富力強的時候,卻不得不低下了頭。
了解的越多,就越害怕,大夏如今實在是太強了。
更讓耶律大石擔心的是,夏朝強的是一個文明,一種傳承,只要這種風氣養成了,他們會持續強大。
而契丹只是一時的武力壓制,打得西方這些未開化的小國低頭。
而且夏朝的主體,漢人的數量已經到了一億多,還在飛快地增長。
而契丹人,至今還是幾十萬,他麾下的兵馬,以突厥人為主,還有各色人種。
這些人在平日裡,還能因為武力壓制,為自己效命。
一旦和強大的夏朝開戰,他們是不是還會忠心不二,就很值得懷疑了。
一旦臨戰反水,自己後方先亂了起來,大遼這個看似強盛的帝國,就會轟然倒塌。
而夏朝不一樣,只要他們文明沒有斷,早晚會復興,這就是可怕之處。
領悟了這一點的耶律大石,冒著族人異樣的眼光,斷然決定向夏朝納貢。
當年殘存幾萬族人,從雲內的煉獄中逃了出來,跋山涉水,一身灰塵。耶律大石目光堅毅,腰杆筆直,從未哀嘆過哪怕一聲。
如今江山萬里,子民億兆,滅國數百,大遼的皇帝卻再也沒有了堅毅的目光。
曾經他對著耶律阿保機的畫像,再三盟誓,要殺回馬盂山,八部契丹的發源地。
現在馬盂山只在夢裡得見了...
篝火旁,耶律大石站起身來,相比於龍城大殿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復遼城的皇宮內,空無一人。
連宮娥太監,也被耶律大石趕了出去。
一個鉗發小辮的男孩,站在殿門口,看著熟悉的父皇。
不知為何,他眼睛一酸,淚珠滾落。
「父皇!」
耶律大石一轉身,眼角終於展開,走過去將他抱了起來。
這是他在西方建國之後,生的孩兒,取名耶律東進。
耶律大石目光中透露出溫馨,深深望向了東方。
楊霖十分熱情地招待了契丹的使者,兩國之間,兩個民族之間,幾百年的恩怨情仇,組成了這片大地上最波瀾壯闊的一段歷史。
如今大戲落幕,出走東亞的契丹人,再想回來時候,他們故土上的族人,只怕連契丹語都不會說了。
楊霖十分真誠地說道:「朕與遼皇帝,許久不見,爾等回國之後,代朕傳句話。就說這大夏歡迎他前來做客,也歡迎所有西方的商人、遊客和遵紀守法的百姓。」
「若是耶律大石有意來此,朕願陪他前往長春州,拜祭祖先。」
遼使一一記下,拜別之後,踏向了回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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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六年,初秋。
韓世忠攻下釜山,高麗所有門閥貴族,包括李資謙在內,盡數被擒。
東征將士在京郊獻俘,斬了李資謙一家,宣布高麗劃歸瀋陽府。
獻俘儀式上,在楊霖的身側,有一個特殊的客人,就是遼帝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以彌天大勇,來到大夏,負責迎接護送他的,是秦攏總督姚平仲。
兩個曾經惺惺相惜,又互相提防算計的人,在女真威勢最盛的時候,是他們兩個,在雲內,擋住了不可一世的女真人。
讓他們鎩羽而歸,第一次被人挫了銳氣。
後來耶律大石出賣姚平仲,險些置他於死地,姚平仲絕境時候,選擇死守雲內,等來了救援大軍,也因此漢人收回了淪陷幾百年的雲內。
姚平仲見了耶律大石,沒好氣地捶了他一拳,遼人無不驚怒。
只有耶律大石哈哈一笑,說道:「希宴,好久不見!」
然後兩人把臂進了延安府,姚平仲親自護送他,去往龍城。
獻俘之後十天,楊霖親自陪同耶律大石,前往長春州。
在馬盂山,祭奠了耶律阿保機,然後再招魂橋,簽訂了盟約。
兩國沿邊州軍,各守疆界,兩地人戶,不得交侵。
若有作奸犯科之人,兩國應合作逋逃,彼此無令停匿。
雙方於邊境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免除關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