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演添在縣衙大堂內焦躁地來回踱步。天光已經大亮,鄒彪和他帶走的三千弟兄還沒有回來。
「命人去迎一迎,看看彪子走到哪裡了?」
昨日鄒彪自告奮勇要帶人去挑了大青堡,他本來是不同意的,大青堡就十來個駐軍,給他們構不成威脅,堡寨里的除了劉氏一族,都是些普通百姓,為了躲避他們才躲進大青堡。
陳演添覺得有些諷刺,他原本是為了替受災的百姓求一條活路才幹起劫富濟貧的勾當,結果,他一心要救濟的百姓卻視他為洪水猛獸!
陳演添了解鄒彪的心思,如今他身後跟隨的義軍兄弟越來越多,隊伍越來越壯大,每日耗費的糧食也越來越多。
邕城和高縣的糧食都被吃空了,高、雷二州鄉野間的富戶已被劫掠一空,只除了大青堡。大青堡不僅是扎在高、雷二州之間的一顆釘子,也是如今州城外唯一一個像樣的糧食補給地,他們必須把這顆釘子拔了,帶著搜刮到的最後一點糧食攻進雷州城。以雷州城為據點,或苟活於世,或等待朝廷招安!
「回來了,二爺的人回來了!」
傳信的親兵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他身後兩個義軍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黑子,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彪子呢?其他的義軍兄弟呢?」
黑子掙脫了扶他的人,爬跪到陳演添面前:「大當家的,求您救救二當家!彪哥他,他被官軍抓住了!」
陳演添心中咯噔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你慢慢說,官軍怎麼抓住彪子的?其他的義軍兄弟呢?」
「二哥帶走的可是三千人,三千人,大青堡駐軍只有一個小隊,算上那個新來的校尉都才十一個,你可別告訴我是逃到大青堡的鱉孫抓了二哥!」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嚷嚷著,聲落人到,進來的是義軍的三當家蔡繡虎。
「就憑高、雷二州那幫躲著不敢露面的鱉孫,我不信他們能抓了二哥!」
「不是高、雷二州的府兵,是朝廷派來的官軍,領頭那個自稱是什麼飛龍衛的中郎將,名叫吳揚。二當家和三千兄弟都失陷在大青堡,他命我回來報信,說今日日落時還不見大當家的,他就將二當家和一干義軍兄弟全部斬首!」
「狂妄!」
「無恥!」
「大哥,給我一支人馬,我去會會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中郎將,殺他一個屁滾尿流,將二哥和眾兄弟救出來!」
蔡繡虎拍著胸口主動請纓,他和鄒彪都是跟隨陳演添在海上多年的兄弟,一條船上下來的,情誼深厚。再說這兩個月他們在高、雷二州如入無人之境,早就不把官軍放在眼裡。
「三弟不可衝動!」
「三當家稍安勿躁!」
陳演添和一直沒有說話的安璧君齊齊出聲勸阻。
安璧君是一個屢試不第的秀才,對朝廷和皇帝心懷怨望,陳演添鬧起來後,他半是被裹脅,半是想出口積壓多年的怨氣,充當了這支自稱義軍的隊伍的軍師。
安璧君轉向黑子:「你說姓吳的中郎將命你回來傳話,他的意思是讓大當家率領隊伍與他決戰,還是讓大當家自縛陣前去換回二當家?」
黑子苦澀地搖頭:「他不會放二當家的,他說要將我等一網打盡,可他又嫌麻煩,讓大當家帶齊人馬與他決戰,說什麼一戰定生死!」
「呸!胡吹什麼大氣!大哥,我這就帶人趕過去將勞什子的中郎將擒來給你當坐騎!」
陳演添一把拉住往外走的蔡繡虎:「三弟,不可衝動,此事還需與軍師計較一番!」
吳揚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到申時才起床用膳。
大青堡里非常安靜,劉氏家族和借住在這裡的百姓,一大早由趙固親自帶隊送往雷州安置。
大青堡的內外防務都由飛龍衛接掌,有喬振宇這位軍司馬調度,俘虜和屍首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趁著吳揚用膳的功夫,喬振宇進來稟告,「崔天佑回來了,還帶了高州的指揮使馮玉京過來,這位馮指揮使也是高知州的小舅子!」
「大人,救我!」
馮玉京一進門撲通沖吳揚跪下,膝行上前,抱著吳揚的大腿涕淚橫流。
「馮指揮使這是何故?起來說話!」
「不,我不起來!除非大人答應救卑職,卑職才敢起來!」
吳揚喝完了碗裡的粥,用乾淨的巾帕擦了擦嘴,「走吧,去書房說話!」
到了劉氏家主的書房內,屋裡只有吳揚、長吉和馮玉京三人,屋外孟獲隔了一丈遠守著,不讓人靠近。
馮玉京再次給吳揚跪下,從懷裡掏出一個扁扁的烏木盒子,高舉過頭頂:「卑職的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大人笑納!」
長吉接過盒子打開呈到吳揚面前,吳揚隨手翻了翻,裡面全是面值一千兩的銀票,厚厚一疊,目測約莫有兩萬兩。
「你下這麼重的禮,說說吧,本將該如何救你?」
馮玉京一聽這話心中一喜,他搭著長吉的手趁勢站起,躬身低聲下氣地將經過說了。
高州的情勢這般不堪,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怪這位馮指揮使。
初時,陳演添出於義憤,勒索了高州幾家富戶。一些豪門大戶唇亡齒寒,要求高州出兵鎮壓陳賊。
高炳義素知自己這個小舅子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況且高州還算安靖,府兵們多年不習戰事,恐怕不是陳演添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對手,因此一面安撫境內的豪門富戶們加固院牆,閉門自保;一面安排府兵巡邏,起個震懾作用。他特意叮囑自己的小舅子不可逞強,就在州城附近巡邏足矣。
誰知馮玉京吃了熊心豹子膽,一面勒索富戶錢財,一面打包票剿滅陳賊!
豪門富戶知道他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一向捧著他,見他主動請命,大喜過望,好酒好菜招待自不必說,錢糧也如數奉上,只求高知州看著自家小舅子的面子上,想辦法早日滅賊,還地方安靖。
自己有幾斤幾兩馮玉京心裡還是有數的,他不敢與陳演添正面相抗,只去騷擾陳演添和手下海賊的親戚家人。
色壯慫人膽。一次,馮玉京又帶人去找茬,碰到一個小娘子極為美貌,他這些日子被人捧得早已忘形,一心想搶回府供自己玩樂,誰知那小娘子竟頗為烈性,眼看抗爭不過,尋了個空隙,一頭撞死了!
「那小娘子是鄒彪的表妹,從此,陳賊與卑職結下死仇,盤踞高州,強占了邕城和高縣,讓高州局面越發不可收拾!」
期間,高炳義出於自保欲將禍水東引,幾次將陳演添驅趕到雷州,讓易剛去跟他死磕。
易剛豈會上當!
陳賊若只是劫掠錢財,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陳賊若是鬧得不像話,他就派兵驅趕!
讓高炳義和易剛沒想到的是,因為他們的怠惰,陳演添越鬧越大,到如今即使兩州聯手也不是陳賊的對手了!
這些事情馮玉京都沒瞞著,他既然要求吳揚救他和姐夫性命,自然能將把柄拱手送上。況且,吳揚既然到了地頭,又生擒了鄒彪,這些事情遲早會知道,等到吳揚自己查出來,他再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卻是不能了!
「求大人拉拔卑職一把,救卑職和姐夫一命。結草銜環,當牛做馬,卑職全憑大人吩咐!」
長吉冷笑道:「高、雷二州死了多少人?兩萬兩就想買你二人性命榮華,你怕不是沒睡醒!」
吳揚擺了擺手:「本將知你與劉寶劉節度有舊,為何反而求到本將面前?如今高、雷二州之事已經鬧到御前,本將不過區區下四品的懷化中郎將,恐怕力有不逮!」
馮玉京是有苦難言。當初他的確走了劉寶的門路,後來他的姐姐做了高炳義的填房,他聽了姐夫的話日漸與劉寶疏遠。
劉寶此人貪酷甚重,到了如今這個節骨眼,縱使將自家敲骨吸髓恐怕也難以滿足劉寶的胃口!
他再次撲通跪下,死死抱住吳揚的雙腿:「大人救我!能渡過眼前的難關,卑職與姐夫必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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