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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明教,王賢就想起那位面瓜張教主,還有那『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的口號,但旋即他便會提醒自己,打住打住,那是金大師的武俠世界。
但來到大明朝他才知道,原來歷史上真有明教,這一極具反抗精神的教派,來到華夏後就露出其不安分的面目,從宋朝起一次次造反,自然遭到了歷代朝廷的禁止,從公開轉為地下活動。在元朝末年,明教與其前輩地下黨白蓮教合流為一夥。
當年抗元義軍大都打著兩教的旗號,奉教主韓林兒為共主,本朝太祖朱元璋,也是其麾下一支武裝力量。不過後來各自造化不同,成了主弱臣強的局面。但朱元璋建都南京,準備開國時,還是派人去請小明王來登極,而不是自己直接稱孤道寡。
當然,被接到南京的路上,小明王很湊巧的被淹死了……朱元璋這才當上了皇帝。身為明教中人,老朱很清楚秘密教派的厲害,登極後逐漸與兩教不大和睦,後來待他皇位穩固後,便採納了李善長的建議,下詔嚴禁白蓮社、明教,並把取締『左道邪術』,寫進《大明律》,自此明教被打入邪教,成為朝廷嚴防死守的對象。
在富陽縣發現明教傳教的報告,得到了臬司衙門的高度重視。事實上,最近這段時間,各州縣陸續都有上報,有充分證據表明,明教在借大災大肆傳活動,若不加以撲滅,必會釀成大患。是以周新一面上報朝廷,一面積極展開緝捕。
對於富陽縣上報的計劃,周臬台給予肯定,並派一名千戶領兵前來緝捕。為了不打草驚蛇,官兵扮成運送救災糧草的民夫,於深夜抵達了富陽縣……
之前三日,縣衙門前的八字牆上,已經張貼出問斬邪教妖人的告示。這天大早晨,縣裡差役到江堤下打掃法場,搭起了台子。辰時一過,民壯、弓手、軍巡、還有臬司衙門的兵丁百餘人,便出城來到法場四周警戒。
這法場處在江堤的幾字彎上,前陣子修築江堤,這裡是重中之重,高達兩丈的厚實江堤,像巨人的臂彎一樣,正好把刑場擁在懷裡。
老百姓最愛看熱鬧,太平年月,殺人的戲碼不多見,也成群結隊來看熱鬧,不到午時,行刑台前已是烏壓壓摩肩疊背,何止一兩千人?要不是官差不許上江堤,堤上面肯定也滿滿全是人。
此時人犯尚未押到,不過光看著空空如也的行刑台,已經足夠人們指指點點,熱議紛紛了。
「聽說明教妖人都會妖術。」賣魚的七哥好奇道:「腦袋掉了能再長出來。」
「胡說八道。」朱大昌卻不屑道:「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就是一個死!」他整天殺豬無數,斷斷不敢信邪,不然壓力太大了。
「你才瞎說呢,我親眼見過他們表演刀槍不入。」買橘子的六叔卻深信不疑道:「那都是些活神仙啊!」
「他要是死了怎麼辦?」朱大昌瞪眼道。
「不死怎麼辦?」六叔也瞪眼道。
「不如這樣,賭一把。」七哥提議道,。
聽著他們的議論,一個書生打扮的長須男子,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邊上書童樣的青年更是鬱悶的小聲嘟囔道:「一群白痴,真替李香主不值……」
書生狠狠瞪書童一眼,那書童縮縮脖子閉上嘴,顯然很是怕他……
書生的目光掃過人群,在一夥使棒賣藥的江湖人身上稍稍停留,又看向一幫挑擔的腳夫,再瞧向一幫拿著打狗棒的乞丐,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只是都不認識他罷了。
見各路人馬都到齊了,他心下稍定……不錯,他就是來劫法場的,雖然知道這是個極度危險的買賣,但他不得不來這一遭……
午時一到,五輛囚車在二百餘官兵的押送下,緩緩駛達刑場。同時到達的還有監斬官,富陽知縣魏源。
在監斬台上坐定,魏源有些緊張道:「他們真會來麼?」
「不來他們就完了。」王賢沒穿青衫,而是一身長隨打扮,立在魏知縣身後,小聲道:「連同伴都救不了,還好意思拯救世人?」
「會不會傷到無辜百姓?」魏知縣又有些擔心道。
「應該不會,他們可是『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的,怎麼能傷害百姓呢?」王賢搖頭道。
「唉,這些邪教,為何老是陰魂不散。」魏知縣嘆氣道:「就不能安安生生過日子。」
「總有不安分的人,」王賢輕聲道:「再說,都是臬司衙門的兵來負責抓捕,老師只管看戲就是了。」
「嗯。」魏知縣點點頭,不再說話。他現在只盼著一切順利,不要出什麼意外。
沒多時,刑房臧典吏來報:「午時三刻已到!」
魏知縣點點頭,卻沒說『斬訖報來!』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江堤。
便見陽光照耀在江堤之上,反射出粼粼寒光。不知何時,竟有數百名弓箭手,全都張弓搭箭,半跪在堤上。那寒芒,是他們身上的護心鏡反射出來的。
有眼尖的百姓低呼一聲,眾人循聲望去,登時一陣惶恐。
「諸位少安毋躁!」魏知縣站了起來,高聲道:「本官得到線報,說有明教妖人混入你們當中,意圖劫法場、救死囚!」
剛剛因為縣太爺的安撫,而稍稍平靜的百姓,這下子更加惶恐。
「現在聽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許亂動,全都蹲在地上!」魏知縣扯破喉嚨大喊道:「誰若亂動,便以妖人論處,格殺勿論!」
有人想偷偷離開,卻見官兵源源不斷從堤上下來,要形成合圍之勢。
「公子,咱們該怎麼辦?!」那書童急壞了,「要被瓮中捉鱉了……」
「別慌!」書生低喝一聲,目光卻晦明晦暗,顯然在進行激烈的天人交戰。
但有些教徒卻沉不住氣了,那幫挑擔的腳夫,已經擠到人群外圍,然後撒丫子就跑。
官兵們尚未合圍,卻也不追,眼看著他們跑出了缺口。
「公子,咱們也趕緊吧,不然可來不及了。」書童又催促起來。
書生眉頭緊皺,依然不吭聲。那書童正急得直跺腳,卻眼見那群腳夫跑著跑著站住了腳。
原來幾十名騎在馬上的臬司衙門捕快,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天羅地網……」書生輕嘆一聲,低聲吩咐書童道:「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只是來遊覽富春江,順道看熱鬧的……」
「那他們怎麼辦?」書童震驚道。
「顧不了那麼多了。」書生嘆息道:「若只是縣裡的民壯弓手,我等大可來去自如,但這分明是慣常捕盜的精銳軍隊,武功再高也不是對手……」
說話間,那群明教教徒已經從擔子裡抽出兵刃,高叫著朝官府的馬快衝去。馬快並不與他們纏鬥,只是將他們拖住,待援兵上來才以眾凌寡,拿下這幾名教徒。
這廂間,見合圍完成,魏知縣又下令道:「點到誰誰出來,沒點到的不許起身,不從者刀劍無情!」
便有胡捕頭和張麻子幾個本縣的捕快,隔著老遠開始一一辨認:「朱大昌!」「何老七!」「劉六子!」「陳三五!」「周十一!」
十几几十年的老捕快,還真能把這些人認得七七八八。
一次只叫五六個,被叫到名字的起身出來,走出十幾丈,便到了官差面前。不容分說,先用麻繩綁了,再叫下一組。
一個時辰後,捕快們口乾舌燥,場中也只剩下兩成人,這都是叫不上名字的。胡捕頭便指著其中幾個道:「你、你、你、你、你,過來!」
那五個走過來,捕快們綁了,胡捕頭再指另外五個。就這樣周而復始,場中人數越來越少。
胡捕頭的招子十分毒辣,他專挑那種一看就不是練家子的點,而把一些面相兇橫、身材健碩、或看上去是練家子的留在最後。
眼看著要失去掩護,一干明教教徒心中大懼,但官軍的包圍圈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厚,讓他們徹底喪失了抵抗的勇氣。
最終,在場的兩千餘人,悉數被官軍拿下。
但還沒完,還得將混在百姓中的明教徒挑出來……存在沒被捕的教徒是一定的,因為捕快們在場中,找到了被人丟棄的各色兵刃幾十把……
於是連夜審訊那些已經被捕的教徒,令他們指認同夥,但明教徒都是被洗過腦的,等閒的刑具加身,竟然撬不開他們的嘴。
正一籌莫展之際,還是王賢出了個主意,命皂隸們拿個大箱子來,把綁成粽子的明教徒丟進去。再讓皂隸們用棉花塞上耳朵,然後一人拿一把銅勺,一個白瓷碗,兩手伸進箱子裡,用勺子不斷的使勁刮碗。
那聲音讓人萬分難受、毛骨悚然、靈魂出竅,以至於在屋外的人們都忍不住掩上耳朵,躲得遠遠的。
這法子如此神奇,不到盞茶功夫,噪聲停了,皂隸出來稟報說,已經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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