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非此時再也顧忌不上一代宣帝的威嚴,甚至身上的龍袍太過於寬大笨拙,都在他的奔行之中被扯裂,整個人踉踉蹌蹌的往金鑾殿後逃竄而去,眼眸中滿是驚慌。
怎會如此!
精心計劃的絕對殺局,怎麼會被陳牧如此輕而易舉的破滅?!
陳牧明明不曾踏入天人層次,心魂之力怎麼會強大到這個地步,幾乎比天人更可怖,駕馭大荒奇物御神珠的陽青山,都在陳牧面前敗退,甚至心魂受到重創,生死不知!
這近乎比陳牧的體魄練到換血難傷的地步,還要令人難以置信,畢竟陳牧修煉的乃是乾坤之道,體魄本就極其強悍,更可能得到什麼造化,底蘊渾厚到一種極致,可無論肉體再怎麼強橫,心魂之力是修煉不來的!
當世武者,凝練心魂之力,其實僅僅只有三次機會。
第一次,是衝擊玄關,修成洗髓之境,初步打破肉體之界限,靈肉交融。
第二次,是衝擊換血,引天地灌體,同時淬鍊心魂。
第三次,是參透意境第三步,明悟天地的某一種本質,繼而心魂交融天地,在此過程中承受天地的磨礪,最終完成天人的蛻變。
除此之外,只有極少數的,十分罕見的天地靈物,才能略微提升心魂之力,但往往也僅限於換血境之前,能在換血境的基礎上提升心魂之力的天地靈物,在大宣世界是從來不曾有過,遍數歷史,唯有在神秘的大荒中,會有那種靈物,但也僅僅只是個傳聞。
至於武者參悟意境,乃至凝練武道意志,這些根本都算不上是提升心魂,本質上只是在逐步的開發心魂,因為人之心魂,能動用的部分不過十之一二,要在不斷的武道修行中,參悟意境,凝練意志,才能逐步的喚醒更多的心魂之力。
那些天賦卓絕,悟性驚世的人物,絕大部分都是天生心魂之力活躍,生來就能調動十之三四甚至更多,因此才能參悟各種意境猶如吃飯喝水,但越往後走差距則越小。
陳牧的體魄強悍到難以置信,其心魂之強,也一樣是如同怪物!
世間怎麼會誕生出這樣一個異類!
這明明是他的天下,是他統御的江山,億萬生靈皆應該臣服於他,為何會有陳牧這樣的異類出現,讓他這位堂堂宣帝,竟然要在金鑾殿前落荒而逃,惶惶逃命!
姬玄非無法接受,但他此時卻也不得不逃,他知道陳牧對皇權絕無任何敬畏之心,對他出手絕對會毫不留情這人真的會殺了他,在金鑾殿前當庭弒君!
「太難看了。」
也幾乎就是在姬玄非惶惶而逃的時候,陳牧那有些漠然的聲音傳遞過來。
手下的高手損失殆盡,青龍軍崩潰,血衣衛全滅,而今這種局勢,放眼天下也沒有姬玄非的逃亡之地,當此之時,作為一代宣帝,若是屹立於金鑾殿前,泰然赴死,陳牧倒還能高看其三分,可這般狼狽逃遁,可謂是難看至極。
而今整個玉京城,朝堂勢力乃至中州、京畿道的無數頂尖高手,都在遙望著皇城,觀望著金鑾殿前的這一戰,他坦然應戰,從玉京城外一路殺來,姬玄非卻連面對結果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人物也能繼位新君,也能修成換血,委實是玷污姬家那位先祖的盛名。
踏、踏、踏、
陳牧踏步而行,越過金鑾殿,就這麼走向姬玄非。
儘管無為之陣的壓制仍在,陳牧依舊受到抑制,但他的速度卻仍然勝過全力逃命的姬玄非,每一步落下都橫跨近百丈,就這麼在宮廷殿宇之間,一步步接近姬玄非。
宮廷內。
諸多的宮女,內監,皆是匍匐在地,既是受到無為之陣的壓制,也是受到金鑾殿前,那驚世之戰所爆發出的氣息之壓制,俱都是不斷顫慄,動彈不得。
這些內監宮女幾乎都有武藝在身,或多或少也有個練肉的境界,但這會兒卻連站立起身都做不到,甚至也並不知曉金鑾殿前的情況,連頭都無法抬起。
境界略微高深一些的內監和宮女,勉強能夠抬起頭來,而他們也恰是看到了視線中人影一晃,望見身披殘破龍袍的姬玄非,似是在驚慌失措的往宮廷深處逃竄,而後方則跟著漠然而來的陳牧,兩人皆是一閃而過,就消失在宮廷迴廊之間。
啪嗞!
幾乎就是兩人的身形掠過之後,才有一股勁風從後方席捲過來,以及一股股氣浪和威壓迸發,一下子令附近的宮殿都在震動,令一些千年古檀木的庭柱都被震出一道道裂痕!
這些內監和宮女,勉強抬起一點的頭顱,立刻就被再一次壓垮在地,身形不斷顫慄動彈不得,但相比起身體的顫慄,內心之中方才是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他們看到了什麼?!
宣帝姬玄非在逃竄!在被人追殺!
那位殺入玉京,殺入皇城的寒北武人,竟連拱衛宮廷的那些頂尖高手都抵擋不住!
這天下,莫非要完了?
一時間那些匍匐的宮女內監更為顫慄,哪怕是幾位有著洗髓宗師境界的掌印大內監,這時候也是心中有驚濤駭浪不斷的翻騰,大宣立國千年,別說是皇城被人侵襲,哪怕是玉京城的四方天關,都不曾被攻破過。
百多年前的那次『永夜』,掀起當世最浩大的一場妖亂,當世甚至有諸多天妖匯聚,但也根本不曾撼動這座玉京。
歷代皇室也曾發生過一些動亂,諸如八王奪位,但也從來不曾動搖過大宣的統治,哪怕當今天下九分,世人也沒多少人認為姬家走到盡頭,畢竟那九分的天下,有七分其實仍然掌握在姬家的手中,那些裂土封疆的諸王,仍然是姬家的血脈,未來終將歸一。
可現在卻不同了。
天下九分,諸王分裂,新皇繼位方才不到兩年,地位不穩,可謂是大宣朝廷千年來最虛弱的時候,而今皇城淪陷,玉京淪陷,將如之奈何?!
也就是在陳牧於皇宮之中閒庭散步般前行之際,位於各個方向的來自京畿道九州的眾多換血境高手,皆是陷入了一片沉寂。
「連心魂上也沒有破綻」
過了良久,終於有人輕嘆一聲。
倘若陳牧只是體魄強悍,冠蓋天下,那麼他們會驚懼,會忌憚,會思忖如何應對,但連心魂之上也毫無破綻,連陽青山這位天人高手,駕馭大荒奇物,都能抵擋下來,恐怕是距離修成天人,也不會有多麼遙遠。
沒人覺得天人的門檻,能夠阻擋得住陳牧。
「時勢造英雄,他就是這個時代的巔峰,當今的時代,無人能與他媲美了。」
有人嘆息說道。
千餘年前。
姬昊修成乾坤之道,踏入換血,登臨天人,將武道推至一個絕巔,是那個時代的頂峰,冠絕一世,更是平定亂世,開創大宣王朝。
而今千年之後。
陳牧又以乾坤入道,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與武道之上開闢前路,將武體與心魂皆練到了一個近乎不可思議的程度,別說是如今這個時代,恐怕千年之後也未必有人能超越!
武道一直都在進步,一直都在蛻變前行,但無論如何,今日之後,陳牧的名號都必然銘刻在武道發展的歷史之上,隨著世間武道的前行而流傳千古!
「大宣天下,要易主了嗎?」
天策莊老莊主遙望皇城,一時間喃喃低語,心中只剩下一絲茫然。
他預想過陳牧能橫壓一世,能在玉京乃至中州掀起驚濤駭浪,但從未想過陳牧能憑一人之力,硬生生的打穿了整個京都,破滅青龍軍、血衣衛,乃至姬玄非的眾多底蘊。
這裡可是玉京,可是皇城,可是天下的中心!
在這裡,陳牧僅憑一己之力,便能橫行打穿,那麼放眼天下,還有什麼能夠阻擋陳牧的腳步,過去千餘年裡,皇權始終凌駕於武道之上,哪怕歷代皇帝都會給天人高手一些尊敬和禮讓,但朝廷仍然是不怕天人高手的,天人要在朝廷面前更多退讓三分。
甚至。
再往前的無數歲月里,皇權也都凌駕於武道之上。
哪怕是大宣武帝姬昊,也是在武藝冠絕天下之後,憑藉能力一點點的收攏勢力,最後征伐天下,最後平定百國,而非以一己之力顛覆。
世人皆認為陳牧足以撼動大宣朝廷的威嚴,能撼動姬家的皇權,但那也是認為,陳牧需要憑武力收攏勢力,從割據一方再到征伐天下,最後令乾坤移位,山河動搖。
可現在。
陳牧孤身一人赴中州,憑個人武力生生打穿了玉京,橫行於皇城!
這可不僅僅是顛覆了大宣朝廷的統治,顛覆了姬家的皇權,而是從武道誕生以來,第一個憑藉個人武力,顛覆了天下的權勢!
可以說。
自陳牧以後,個人武力方才真正凌駕於皇權至上!
武道至此,超越世俗權勢!
這不僅僅是陳牧個人所抵達的一個巔峰,一個時代的巔峰,更是武道走到了一個最輝煌的頂峰,從此以後,不再是權勝於武,而是武勝於權。
武聖!
這是天策莊老莊主心中浮現出的念頭。
儘管世間武道繁榮,有許多換血境敢自封『聖』名,也有諸如天刀公羊愚這樣頂尖的天人高手,被世間尊位『刀聖』,但在他看來,當今世間,億萬武者,唯一有資格冠以武聖之名的,唯有陳牧!
以武入聖,超凡脫俗,此後世間武道稱雄!
雖說陳牧這一戰中,擊潰的阮天、陽青山等人,在天人高手中皆稱不上強大,陳牧也尚未與天刀公羊愚、玄天道主等諸多當世最頂尖的天人高手交鋒,但親眼目睹玉京這一戰的人,皆不會懷疑,陳牧便是當今天下的武道第一人!
「厲害,厲害」
老道士天算子,此時也是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蘆,口中連連念叨自語,眼眸深處滿是震撼之色,心魂體魄皆冠絕世間,靈肉合一方為無上。
他雖不是天人高手,但他師兄乃是玄天道主,他自然也知曉一些武道盡頭的事情,而今心中只湧現出一個念頭。
而他這個念頭,與遠在千里之外的某處山巔,正負手遙望玉京的玄天道主一樣。
也和東北的某個方向,
千里之外一處涼亭之中,一位衣著樸素,背上負劍的中年男子一樣。
也和西南的某個方向,
千里之外一處喧囂的鬧市中,一處樓台之頂的某個穿著華貴絲綢,手握茶盞的人影一樣。
玄天道主、東臨劍尊、天湖島主,這是當世最頂尖的幾位天人高手,抵達武道之絕巔,縱然是同為天人的阮天、陽青山等人,也只能勉強入他們的眼帘。
而此刻。
所有人眼眸中皆閃爍著一絲光芒,皆是一模一樣的光芒,心中湧起一模一樣的念頭。
「他的武道,走到了哪一步?」
「他,看到神境之路了嗎?」
什麼世俗皇權,什麼大宣朝廷,什麼天下權勢,對於他們這些極於武道的人,追求超脫的人來說,都看不入眼了,唯一能讓他們動念的,唯有武道。
但沒有人有任何動作,所有人都只靜靜的看著,因為這個時候去插手中州的事,對陳牧太過於無禮,也太不尊重。
都已屹立於當世武道巔峰許多年。
他們心如止水。
皇宮內。
陳牧悄然踏過最後一片殿宇。
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一片方圓千丈的白玉廣場,這裡是皇城的禁地,除了當代宣帝之外,唯有姬家的換血境族老,方才有資格踏入這裡。
其餘人,哪怕是太后、皇后之尊,後宮嬪妃、皇子嫡長,也沒有資格踏入這裡。
無比開闊的白玉廣場上,只見一方青玉石台,聳立在白玉廣場的中央,石台上是一尊兩耳三足的巨鼎,鼎身瀰漫著一片片的光輝,與整個玉京城的地脈相連,不斷的散發出一陣陣的威壓,維持著無為之陣的運轉。
乾坤鼎!
這是大宣千年統治的象徵,也是姬家統御天下,至高無上的皇權根本。
幾乎從大宣開國武帝姬昊煉製乾坤鼎開始,歷代宣帝皆不斷的搜集天下種種資源,藉由地脈來淬鍊乾坤鼎,更有一代又一代換血境的姬家族老,日夜參悟和守鼎。
沒有哪一件靈兵有這樣的待遇,甚至可以說乾坤鼎乃是大宣歷經千年不斷淬鍊的一件神兵,所謂鎮壓國運也是毫不為過,因為正是乾坤鼎鎮壓九龍地脈,方才能令整個玉京所在之地,方圓千里皆風調雨順,從無任何天災。
陳牧目光僅僅只掠過一眼乾坤鼎,便轉向了姬玄非的身上,此時的姬玄非一襲龍袍破破爛爛,整個人已踏入了白玉廣場,正狼狽的奔向乾坤鼎。
他的眼中,也只有乾坤鼎。
底牌盡出,各種殺招盡皆展露,仍然被陳牧橫掃擊潰,整個皇城皆無法阻攔陳牧的腳步,那麼能救他的就只剩下這裡,只剩下這象徵大宣千年國運的乾坤鼎了!
唰!
陳牧此時眸光漠然,並不理會乾坤鼎,以及那站立在乾坤鼎邊緣的一眾姬家族老,只是揚起手中的乾坤刀,凌空一刀向著姬玄非的脊背霍然斬去!
儘管無為之陣仍然對這一方天地蘊含了巨大的壓制,但此時此刻,陳牧與姬玄非之間的距離僅僅不過十餘丈,這個距離縱在無為之陣的壓制下,也是阻擋不住陳牧出手!
「天地歸一!」
陳牧這一刀劈出,也是毫無情面,毫不遲滯,劈出之時仿佛天穹下沉,大地翻湧,天與地好似就這般崩塌,八相之光盡皆泯滅於其中,匯聚成一點刀光。
這一點刀光劃破虛空,在無為之陣的鎮壓下,仍然將虛空撕裂出一道肉眼清晰可見的白線,直取姬玄非的背心,要將其一刀滅殺當場!
「救我!」
姬玄非感受到背後的殺機,感受到那股鋒銳的,仿佛能分割天地陰陽的刀芒,幾乎是亡魂皆冒,人雖已踏入了白玉廣場,但卻毫無安全感覺,衝著乾坤鼎那邊的眾人嘶吼。
乾坤鼎的周圍,一眾姬家族老,此時俱都是紛紛站立起來,皆神情肅穆,他們看向抵達白玉廣場的陳牧,眼眸中倒沒有太多的憤怒,反倒是看向姬玄非,大多皺眉。
丟人!
有的族老眼眸中更是露出一絲深深的不悅。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京都陷落至此,全都是姬玄非這位大宣新帝,處事欠妥,乃至於此,而今皇城淪陷,姬玄非堂堂宣帝,不在金鑾殿前與朝廷共進退,反倒是逃到這裡來求活命之機,當真是丟盡了歷代宣帝的臉面!
東平王姬永衡屹立於乾坤鼎旁,看著這一幕,看著陳牧向姬玄非揮出一刀,姬玄非出聲求援的一幕,心底終於是嘆息了一聲,右手虛虛抬起。
嗡!!!
剎那之間,乾坤鼎劇烈震盪,繼而一縷燦爛的八色光幕,一下子綻放出去,橫跨千丈,掠過白玉廣場,將姬玄非籠罩在內。
也就是在下一刻,陳牧揮出的那一點刀光抵達,與光幕撞擊在一起。
整個天地陡然一靜!
咔嚓!
緊接著,就是一聲冰面破碎般的聲音,就見那乾坤鼎綻放出的一束乾坤之光,在陳牧這一刀揮斬之下,驟然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繼而一下子炸裂。
只見刀芒撕裂了乾坤之光,繼續向前襲去,光芒黯淡了幾分,而姬玄非此時則是一聲大吼,猛然轉過身來,雙臂揮舞打出一記拳印,傾盡全力爆發一擊。
轟!!!
經歷了乾坤鼎的一縷光幕削弱的刀芒,終於是沒能將姬玄非當場撕裂斬殺,但仍然還是將其雙臂打的一下子崩裂,從中央斷折,森白的骨刺從血肉中貫穿出來。
其整個人更是砰的一聲向後橫飛,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重重的摔在數十丈之外,砸的地上那一片塵埃不染的白玉碎裂一片。
「陳牧閣下,到此為止罷。」
姬永衡放下手,遙遙望向陳牧,緩緩說道:「姬玄非已不宜再任宣帝之位,我等會廢其帝位,擇立新君,凡與閣下有舊怨之勢力,皆可交由閣下處置,還望閣下到此為止,給我姬家一分顏面,莫要再繼續。」
大宣皇室乃是姬家,但姬家卻並不是皇室,歷經千餘年發展的姬家,是玉京的第一世家,皇室僅僅只是其中把持著朝廷的那一支主脈血統,其餘諸多分支與皇家並非一脈。
千年發展的姬家,也自有一套規矩。
非皇家主脈血裔,不得承襲帝位,除非主脈的血裔盡皆殞命。
皇家主脈,能繼承大位,登臨九五,但不得掌控乾坤鼎,且不得擔任姬家族長,不得隨意干涉除皇室主脈之外的姬家內部事務,相對應的,姬家則不得干涉天下政事,不得干涉前朝與後宮,不得干涉皇室主脈的諸多事務,且必須支持當代宣帝。
這一代的姬家族長,
正是姬永衡。
此刻的姬永衡心中嘆息,隱約覺得當初選定姬玄非繼位新君,或許是個錯誤的決定,但現如今卻也沒有辦法,總歸不能坐視陳牧在乾坤鼎前弒君。
「咳,咳咳」
姬玄非此時艱難的支撐著身體,口中不斷咳出鮮血,看向陳牧的眼眸中還殘留著幾分驚懼,有乾坤鼎的一縷鼎光阻攔,又有無為之陣的壓制,他都險些在陳牧的一刀之下喪命,若是沒有這壓制,他雖已修成換血境,但在陳牧面前彈指就會被滅殺!
陳牧無視了姬玄非,此時將目光投向屹立於乾坤鼎旁的姬永衡,淡淡的道:
「你是何人?」
「在下姬永衡,姬家族長。」
姬永衡言簡意賅,甚至略去了自己『東平王』的身份。
「姬家」
陳牧念叨一聲,目光隨意的掠過姬永衡等眾人。
皇室皆為主脈嫡系,姬家皆為庶出分支,彼此互不干涉他也有所耳聞,但這些對他來說也並不重要,無論姬家還是皇室,他俱都並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要解決的人。
「他必須死。」
陳牧目光淡然的開口,道:「我還另需大宣朝廷和姬家的千年庫藏,一併交出,免你等一死,否則的話,今日便一同上路吧。」
「狂妄!」
聽到陳牧的話,在場中人皆是一怔,一名姬家族老更是一臉震怒。
姬永衡也是眉頭皺起,盯著陳牧沉聲道:「閣下,乾坤鼎之威,適才你也領教過一二,只是此鼎鎮壓京都地脈,不可輕動,我等也並不想與閣下拼個兩敗俱傷,但若是閣下如此咄咄逼人,那縱是令整個京都生靈塗炭,我等也不惜一戰!」
陳牧的話語根本不可能接受!
要殺姬玄非,還可以爭執一二,畢竟如今姬玄非將京都和皇城搞成這副模樣,姬永衡以及一眾姬家族老,都已決定廢去姬玄非的帝位,另擇新君而立。
姬玄非乃是換血境的人物,要廢掉姬玄非,那自然不止是帝位,還有武道修為一切種種,之後就是一個廢人,一個廢人是死是活,自然並不重要,只不過由他們來廢立,和讓陳牧當著整個天下,公然弒君,那在顏面上完全是兩碼事。
這件事倒也有的爭執。
可陳牧竟還意圖謀奪姬家以及大宣朝廷的千年庫藏,這就是姬永衡乃至所有姬家族老皆無法容忍的了,是不可能接受的條件!
為此,他們也不惜徹底調動乾坤鼎,拼著整個玉京城乃至整個京都生靈塗炭,也要和陳牧殊死一搏,兩敗俱傷都絕不可能退讓!
「那就戰吧。」
陳牧持刀立於白玉廣場之前,目光遙望向那尊巨大的乾坤鼎,以及乾坤鼎旁的姬永衡等一眾姬家族老,語氣淡漠的開口。
他此來中州,從來就不曾想過和平解決問題,能解決事情的,本來就只有武力。
「」
姬永衡眉頭緊皺。
他的確是不想和陳牧血拼,主要是調動乾坤鼎的代價實在太大太大,乾坤鼎鎮壓地脈,乃是整個京都重中之重,平時只激發無為之陣,影響倒是不大,但若是真正移動,那造成的影響就太大了。
何況他們鎮守乾坤鼎,依仗鼎身,能不懼陳牧,可姬家數十萬子弟,卻不可能全部守在禁地這邊,如今的陳牧除了這皇城禁地,在整個玉京城都可謂是如履平地,若是想要肆意屠殺姬家子弟,他們可以說是毫無任何辦法!
可要交出姬家和大宣朝廷的千年底蘊,那同樣無法接受!
「罷了。」
姬永衡眼見附近的其他多位族老,盡皆是怒目圓睜,看向陳牧的眸光中儘是怒意,心中輕嘆一聲後,道:
「世間之事,總歸是需要手底下見真章,你既想見識乾坤鼎之威那便戰吧!」
他乃是姬家族長,一代換血境高手,到此危難之時,既然已沒得選擇,那他也不會畏怯分毫,總歸陳牧橫掃玉京,攜無敵之勢而來,如今已是目空一切,俯瞰天下眾生,不戰上一場,也不可能讓陳牧退去。
嗡!!
幾乎就在下一刻,姬永衡整個人身上,陡然升騰起一股恢弘澎湃的氣機,剎那間與乾坤鼎相連在一起。
不止是他,就連其他的眾多姬家族老,也是齊齊動手,霎時間一股股氣息交匯,灌注到乾坤鼎之上,令那泛著光華的乾坤鼎不斷的震顫,其表面的每一寸紋理似都在燁燁生輝,隱約綻放出無盡的乾坤玄妙。
「咳,咳」
姬玄非看著這一幕,整個人略顯艱難的往後挪動。
乾坤鼎。
這是姬家的鎮族之寶,亦是皇室鎮壓天下之寶,哪怕連他這個當代宣帝,都不知曉乾坤鼎究竟有怎樣莫測的威能,因為這鼎在千年歲月中,從來就不曾被喚醒過!
僅僅只是一個無為之陣,就已足夠彰顯皇室之威嚴,至於鼎本身的威力,不止是他,哪怕在場的眾多姬家族老,乃至東平王姬永衡這位族長,都不曾真正見識過!
嗡!
幾乎就在下一個剎那。
陳牧眉頭微微一動,只覺得一直壓制著他的那股澎湃的氣息一下子消失了。
無為之陣此時徹底消弭於無痕,所有的陣法之力,盡皆收斂,整個乾坤鼎上的靈光也是一層層的收斂,逐漸化作一方古樸而漆黑的巨鼎,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玄妙。
「」
陳牧凝神望著乾坤鼎,在他的眼中,能清晰的看到乾坤鼎的種種玄妙變化,此時眼眸中泛著微光,一時卻也是油然有些許明悟,這些乾坤之玄妙,對如今的他也有助益。
不過沒等陳牧仔細探查。
這尊鎮壓大宣國運上千年,從不曾有哪怕一刻的挪動的乾坤之鼎,終於是在一陣劇烈的震顫中,猛然動了起來!
仿佛是呼應乾坤鼎的挪動一般,偌大的整個玉京城,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身下的大地陡然間發生了一下震顫,有的黎庶平民甚至在這一震之下,險些搖晃摔倒!
此刻。
就連姬永衡以及諸多姬家族老,也是盡皆身軀僵硬,面色潮紅,眼眸中都露出幾分震驚,因為就連他們,此刻也感受到了難以言說的吃力!
此刻徹底喚醒調動乾坤鼎,哪怕是匯集了眾多換血境的姬家族老之力,也仍然是艱難無比,只覺得仿佛在搬運一座山峰那般沉重,浩瀚而磅礴!
身下的地脈動盪,姬永衡等人也俱都感受到了。
「鼎鎮乾坤!」
姬永衡身軀顫慄,此時一聲長嘯,周身之上光芒大放,他知道不能拖延,乾坤鼎之威力非同小可,縱然是他們集合眾人之力聯手,以磅礴地脈徹底激發,也仍是難以駕馭,一著不慎就有可能令地脈之力和乾坤鼎徹底失控,霎時將天崩地裂!
此時此刻,感受到乾坤鼎之威壓的陳牧,也是目光凝重了幾分,自從來到玉京之後,他也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感受到了壓力,這是來自於乾坤鼎,來自於整個京都之地脈!
嗡。
幾乎就在下一刻。
那巨大的乾坤鼎浩蕩升起,向著陳牧當頭蓋壓下來。
這一落看上去十分緩慢,但落下之時,卻是令其下方的整片天地都仿佛陷入了凝固,封鎮了乾坤,浩浩蕩蕩而來,令人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這是陳牧最為熟悉的乾坤之道,而今則是化作鎮壓之力向他落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面對乾坤之道的威能,曾經他雖然殺掉了姬永照,但姬永照當時是施展了融魂奪竅之邪法,根本不曾動用乾坤之力,其一身乾坤武體也被陳牧直接摧毀了。
「來得好!」
陳牧此時感受到那來自乾坤天地的鎮封之壓力,一身武血反而是洶湧沸騰起來,感受著乾坤鼎的威勢,只覺得心神為之興然振奮,毫無任何的退讓,一手向天,一手向地,在身前交匯為一印,繼而便這麼浩浩蕩蕩的揚手,迎著那乾坤鼎轟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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