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江寧陸家老太爺的房「東坡齋」燈火通明。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老太爺平日都在衙門待著,家裡的事情老人家根本就顧不上,平常的時日,一個月回不了江寧幾次,也就近一段時日,他天天都回來。
老太爺歸家勤了,大管家洪全便忙碌了,本來就年邁體衰的洪全,這幾日瞧上去更佝僂蒼老了。
「老太爺,南府軍下山了!」洪全佝僂著背,影子拉得很長,站在陸善長的房裡面就像個幽靈一般。
陸善長正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聽到這話,他的眼睛倏然睜開,眼睛之中精芒閃爍,豁然站起身來道:「什麼?真的下山了?這……這是怎麼做到的?」
洪全低頭道:「詳情我們的人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錚哥兒在其中發揮了關鍵的作用,無數事情都可以證明聶永對錚哥兒言聽計從,甚至整個六合的事情,背後都是錚哥兒在籌謀計劃……」
「呼……」陸善長吐了一口氣,道:「現在的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我們盯得緊,陸錚的種種事情都能掌握,可是顧家卻就不一定能明白原委了。
嘿嘿,顧家是江南第一豪門,這一次在六合他們該怎麼應對眼下的局面?南府軍一旦下山了,估摸著顧老頭是坐不住了哦!」
洪全道:「目前已經有兩個營抵達了東門碼頭,那一帶搭建起了臨時的營帳,東門碼頭所在的杉木橋一下多了一萬人,真可謂是熱鬧得很,杉木橋附近土地和鋪子的價格再一次被推高了。
如果真是五個營都下山,那可是三萬多人,杉木橋肯定要超過七孔橋,成為六合最繁榮之地!」
洪全管著家,骨子裡是個商人,所以他更關注商人的事情,他掌握著陸家最大的隱秘勢力,這股隱秘勢力現在有很大一部分用來掌握陸錚的行蹤。
所以陸錚在六合幹的事情,事無巨細洪全都基本掌握,在他眼中,陸錚幹得最漂亮的便是用杉木橋十八個鋪子換七孔橋的十八個鋪子。從陸錚大手筆在東門碼頭買地開始,利用五營下山的事情,將東門碼頭附近的土地硬生生的給哄抬了起來,那些以前誰都不願意買的鹽鹼地,一夜之間成了香饃饃了。
就眼下的局面而言,只要陸錚願意,他將杉木橋附近的大片土地賣出去,立馬都能賺得盆滿缽滿,而在這個過程中,陸錚沒有付出一絲一毫的成本,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老二生了一個好兒子,嘿嘿,如果他也能有錚哥兒一般聰明,陸家又何至於會走到今天這般光景?」陸善長道。
洪全道:「老太爺,其實錚哥兒這邊和陸家刻意疏遠應該頗有深意。當今的局面,江南權閥已經失勢了,倘若錚哥兒回歸陸家,首先陸家這個身份便是他巨大的束縛。
而現在外面都傳他是不為嫡母所容,被迫離開陸家,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好事。另外,聶永的身份天下皆知,其是戴皋的死敵。
錚哥兒是聶永的學生,他和戴氏是天生不容,倘若他以此身份進京,他江南權閥的背景便更加會被淡化,以他的才學才能,以後必然能有所成啊……」
陸善長輕輕頷首,道:「只要陸錚有所成,他是陸家子弟的身份終究擺脫不了,陸家根本就不怕他飛得高,他飛得越高,對家族就越有利,是不是這樣的?」
「老太爺說的話比老奴說的話更直白易懂。但是……」
陸善長微微皺眉,道:「但是什麼?有什麼話便說,別吞吞吐吐的!」
洪全低著頭道:「我觀二爺的意思,他還是想把錚哥兒叫回來,昨日他派了西門野去了一趟六合,我估摸著是去試探聶永的態度去了。老太爺……」
「蠢貨!」陸善長怒聲道,他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這個蠢貨,簡直是該死!他的心思以為我不明白麼?在通政司待著覺得自己屈才了,想著能補到實缺呢!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他那碗水,還淺著呢!」
洪全後退了一步,壓低聲音道:「太爺,其實二爺想補實缺也並不難,為什麼太爺您一直就不鬆口呢?」
「你懂什麼?現在江南的局面微妙得很,你瞧瞧這哪家的人,有誰在實缺上?我這麼跟你說吧,那些御史言官的眼睛無時無刻不盯在咱們這幾家人身上。
倘若補了實缺,要有作為那必然要被御史言官參幾本,否則,碌碌無為,那江南權閥在江南被人怎麼看?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就是江南的局面,如若不然,江南四大家為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陸善長話鋒一轉,道:「你警告老二,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讓他在通政司都待不住,直接滾回家給我閉門思過!」
「另外,密切關注顧家的動靜,六合起波瀾,我們就隔江觀虎鬥吧!」
……
陸善長隔江觀虎鬥,顧家則是真有些慌神了。
顧家顧天養聽到南府軍下山的事情之後,緊急把顧生江和顧生海兩人叫了過去,父子三人連夜密謀。
顧生江已經慌了神了,他道:「父親,這件事不行啊,這個聶永是要壞大事兒!我覺得應該想辦法將他動一動,他如果在六合繼續待下去,我們在六合的勢力非得被連根拔起來不可!」
顧生海冷冷一笑,道:「大哥,聶永只是個小角色,動一個小知縣以我們顧家在江南的勢力很簡單,可是只要詹天啟還在,一個聶永沒了,隨後就會有張永,劉永,我們能換多少人呢?」
「老四,你什麼意思?說風涼話是不是?敢情你是覺得自己不管六合的事情,便以為此事和你沒關係麼?」顧生江勃然道。
「大哥,您千萬別這麼說,我今天就是來幫您的!何三這個奴才,這些年被慣壞了,在六合狂得沒邊,如果不是他捅簍子,聶永會幹出這種釜底抽薪的事情?
這年頭兔子急了都會咬人呢,更何況聶永還是一個腦袋上戴著七烏紗帽的縣令?何三一個奴才,口口聲聲說的話都是不給聶永生路。
好啊,他不給聶永生路,聶永現在反手一擊,大家都沒生路了!」
顧生海頓了頓,道:「何三沒生路,那是他自討苦吃,沒有什麼可惜的。可是南府軍下山了,他們把東門碼頭一占據,整個大江延綿幾十公里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我顧家這些年的船貨以後該怎麼辦?」
顧生江道:「老四,你少危言聳聽,當初說不給聶永活路的可也有你一個,事情捅了簍子就責怪奴才,這就是你當主子的做派麼?
南府軍是朝廷的軍隊,他們的補給都握在我們的手中,我不信他們真敢搶,真要撕破了臉,這事兒鬧到了京城去,對大家都沒好處。」
顧生海道:「大哥,他們用得著搶麼?他們只需要在官道上設幾道卡,讓通過東門碼頭的貨物多交點錢,我們河谷碼頭就廢了。
所有的貨物都從東門碼頭走了,只要他們把東門碼頭經營好,那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任由他們掙?錚了銀子還不落口實,這事兒我們能有辦法麼?」
顧生海這一說,顧生江當即啞口無言了。
老太爺顧天養一直沒說話,兄弟倆掐了一番,顧生海占據了上風。分出了勝負之後,反而都沉默了,都等著老爺子拍板呢!
「最近有件事兒你們知道麼?陸家陸謙有個兒子,前幾日在秦淮河上出了大風頭了,整個金陵都知道了此子!陸家有麟兒啊!」顧天養道。
「呃……」顧生江和顧生海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老頭子怎麼忽然扯到這個話題來了,大家都在談六合的事情呢。
顧天養哼了哼,道:「我就知道你們的德行,眼睛就只知道盯那些芝麻綠豆的事兒,真正要緊的事兒卻一點也不知道。」
「父親,這個陸錚我知道,的確是個人才,而且此子現在就在六合,六合縣令聶永便是他的老師。
據說此子才學驚人,不僅會詩詞歌賦,經世之學也相當的厲害,聶永在六合的諸般手段,說不定背後還有此子的影子呢!」顧生海道。
「胡說八道,陸謙此人有多少本事我還不清楚?做父親的志大才疏,是個半桶水,還能生出什麼好兒子來?
說此子有點急才倒是有可能,說他能幫聶永出謀劃策那純粹是無稽之談,一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他還能有本事讓南府軍下山?」顧生江瓮聲道,對顧生海的話不以為然。
顧天養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大,六合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吧,這事兒以後交給老四去暫時管著,這些年你是越活越回頭了,是不是家裡的事兒讓你管多了,你就什麼都不在意,已經完全麻木了?」
顧生江臉色劇變,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十分惶恐的道:「父親,孩兒……孩兒錯了!」
「你錯在哪裡了?」
顧生江啞口無言,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他不過就說了陸錚幾句,怎麼就錯了?怎麼就讓老頭子如此不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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