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臉上紅暈未退,被人掐著臉蛋卻也沒有掙扎,只是側著臉,一雙眼看著洛凡塵,眼波流動宛如一湖春水,整個人多多少少顯得有點呆滯。
郎有情妾有意啊。
溫靈歌斜了一眼,撇了撇嘴,喝掉了剩下的半盅酒,心裡對洛凡塵的所作所為有點鄙視。
剛才還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現在喝了人家一杯酒,就知道掐著臉蛋讓人家給你樂一個,這轉變也太快了吧,雖然到這地方來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德行,但偽裝什麼的就沒意思了。
若說是酒後失德可沒人信,剛才喝了幾罈子酒不也跟人家琴棋書畫變著花樣的鬥了個開心,哪能一杯酒就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還差不多。
「洛兄,差不多了,再過會姑娘的臉就讓你掐出血來了。」溫靈歌端著酒杯,輕聲道。
洛凡塵聞言這才鬆開了手,白秋雙手捂臉向後退了幾步,才開始平復急促的呼吸。
他暫時沒去理會白秋,而是轉過身子,一張紅臉正對著溫靈歌,也不說話,瞪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從上到下看了個遍。
溫靈歌開始還沒覺得什麼,可時間一長,他沒由來的有點毛了。
真喝高了?
溫靈歌有點疑惑了,可這酒自己也喝了,聞著香,入口綿柔,並不辛辣,而且就算在沖的酒,也沒有立刻就上頭的道理啊。
「洛兄……洛兄……」
溫靈歌嘴裡輕喊著,抬起一隻手掌在洛凡塵面前晃了晃。
洛凡塵不為所動。
抬頭看了看白秋,雙手捂著臉,背靠衣櫃站著,好像臉上還發燒呢。
也指望不上。
溫靈歌搖了搖頭,轉會視線,右手剛抬了抬,還沒到面前,卻立刻被洛凡塵拍掉了。
可能洛凡塵沒有控制好力量,溫靈歌立刻一縮手。
生疼!
先是在半空晃了晃,然後才用另一隻手輕輕揉著。
什麼毛病!
溫靈歌嘟囔了一句,也不想再叫了,卻沒想到,對面的一言不發的洛凡塵忽然『騰』一下站起身來。
眼睛在屋裡擺設上轉了一圈,最終視線定格在梳妝檯上。
大概是真的喝高了,準備走過去,抬腿的時候卻不知怎麼搞得,沒繞開椅子,被絆了一下,洛凡塵微微皺眉,回頭看了看,一腳踢開了身下坐著的椅子。
看得出來,這一腳勁道還不小,安安穩穩放在第上的椅子硬是讓他踢的朝斜上方飛去,若不是小袖反應迅速,這屋裡說不準今晚會毀點什麼東西。
洛凡塵腳步有些踉蹌,總歸還是走到了梳妝檯前。
伸手在這一堆瓶瓶罐罐上扒拉幾下,找到了一個小盒,也沒問任何人,直接就給打開了。
脂粉香味立刻撲鼻而來。
「貴妃桃。」
洛凡塵看了看,低聲念叨了一句。
他之所以認識這胭脂,還要歸功於那幾日被溫靈歌拽著在鎮上遊蕩,將每一家胭脂鋪都逛了個遍,看得多了,自然就有記住的,而這盒子裡裝的,他正巧認識。
洛凡塵掐著胭脂盒的右手深處食指在裡面捻了一些,然後將盒子改好放了回去,左手拿起了桌上的銅鏡走了回去。
洛凡塵的行動誰都沒看懂是什麼意思,而他走回來也沒有回到座位,而是走到溫靈歌身前站定。
溫靈歌不明所以,剛要開口,洛凡塵卻更加出乎意料,『忽』的一下彎下了腰,兩人臉部之間只留下了一根手指的間距,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溫度。
溫靈歌呼吸有了一絲停滯,稍稍向後讓了一些距離,說話有些不順暢:「洛兄,你……」
洛凡塵完全沒有理會那些,向前又湊近一些,盯著那雙有些閃動的眼睛,低聲說道:「你鬍子歪了。」
果不其然,溫靈歌最為在意的就是鬍子,聽見這麼一句話,輕咦一聲,立刻側身去搶洛凡塵手中的銅鏡。
但洛凡塵卻未曾讓他如願。
右手食指點在溫靈歌眉間偏上的位置上,止住了他的所有動作。
大概是較勁較不過,溫靈歌斜眼看了看洛凡塵,微露不悅之意,但腦袋還是被額前力氣越來越大的手指把腦袋給推了回來。
洛凡塵放下了手指,通紅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向後讓出一些空間,把銅鏡立在了溫靈歌面前。
溫靈歌也沒空再去較勁了,立刻看向自己最為在意的兩撇小鬍子,輕輕捋了捋,略微有些疑惑。
這也沒歪啊。
而視線上移,卻發現額前的一個桃紅色指印,微微有些皺眉。
洛凡塵放下銅鏡,拿起一張紙,擦著指尖殘留的胭脂,輕聲說道:「這樣點胭脂總比你胡擦亂抹好看多了。」
溫靈歌眯起眼盯著洛凡塵,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洛凡塵聳了聳肩:「沒怎麼,我感覺很好啊。」
說著,他又彎腰俯身下來,溫靈歌立刻抬手捂住了額頭。
洛凡塵輕笑一聲,抬起了擦的乾乾淨淨食指,輕輕晃了晃,溫靈歌鬆了口氣,放下了手掌,卻沒注意洛凡塵的手指卻還在那裡晃悠呢。
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飛快在溫靈歌的上唇前一閃而逝,卻又『刺啦』一聲響。
「啊……」
溫靈歌緊接著就是一聲痛呼,抬手捂著嘴唇,暫時是說不出話來了。
洛凡塵看了看指尖的鬍子,手指輕輕在溫靈歌額前彈了一下;「我就說它歪了。」
溫靈歌對洛凡塵的這一系列動作似乎並不反感,又輕輕揉了兩下,放下手緩緩站起身來。
一張標準的瓜子臉,皮膚白皙,瓊鼻挺翹,兩瓣紅潤嘴唇此時微微抿著,一雙修建精緻的眉毛下,一對眼波如同星光流轉的璀璨眸子。
溫靈歌撩了撩兩臂上白色衣袖,兩手拇指按住額前那點桃紅,慢慢向斜上方滑動,在額頭上留下兩道細長紅絲,直入發間。
「好看嗎?」溫靈歌淡笑問道。
洛凡塵有點恍惚了,但下一瞬間,他卻忽然想到了什麼,朗聲道:「拿紙筆來。」
已經回過神來的白秋聞聲而動,很快取來了文房四寶,並開始倒水磨墨。
洛凡塵接過毛筆,在紙上勾勒起來。
一條蜿蜒山嶺很快勾畫出來,嶺上一片翠竹,已經綿延到了山腳。
溫靈歌看了看,這畫眼熟,就是之前跟林語凝對局的時候曾做過的那副畫。
嶺下一條小河,一男一女在河邊,男子披頭散髮,手抱酒罈跌坐在地,而女子這次不再是以背影示人。
一條無袖白裙,撐著一把油紙傘,而面容勾畫,與溫靈歌此時一般無二。
洛凡塵放下了筆,看著畫,喃喃自語:「那日夢中,女子便是這幅容貌。」
拿起酒壺,掀開壺蓋,仰頭咕咚咚就是半壺。
洛凡塵過了癮,放下酒壺,打了個酒隔,再側頭看了看溫靈歌,晃悠著身子,微眯二目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房中唯一的一張床。
洛凡塵踉踉蹌蹌走到床邊,一翻身躺在床上,卻是半邊身子還在床邊耷拉著。
「風從花間過,我是逍遙隨風客。」
本以為洛凡塵酒醉休息,卻沒想到人躺在了床上還不老實,左手指著房頂,又吼了這麼一句,腦袋一歪這才算是睡了過去。
耷拉在外的右手臂一送,酒壺摔在了地上。
溫靈歌輕輕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看著洛凡塵,自言自語道:「這到底是怎麼了呢?」
「啊。」白秋走帶床邊撿起酒壺,看了看卻嬌呼一聲,轉頭看了看溫靈歌:「奴婢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溫靈歌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白秋晃了晃手中酒壺:「奴婢一時疏忽,拿錯了酒壺,這裡面的酒是摻了迷.藥的。」
迷.藥?
溫靈歌聞言一愣。
白秋繼續解釋道:「這是樓中姐妹對付那些惡客的東西,只需一小杯,便能讓人頭暈目眩,思緒混亂,昏昏欲睡,全身大汗,而醒來之後會忘記之前發生的一切。」
溫靈歌這就明白了,假酒鬧得,可一想也不對,問道:「我剛才也喝了。」
白秋放好酒壺,尷尬道:「這藥對女子無效。」
溫靈歌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假酒害人吶。」
轉頭看了看身後站立的小袖,揮了揮手,道:「去給他蓋上點,出了汗別讓他著涼。」
小袖點頭稱是,放下黃鶯,走過去,給洛凡塵脫下了外套長衣,換了個稍微舒服些的姿勢,然後給他蓋上了被子。
不過回來的時候,常年緊閉的雙目此時卻已經睜開,二目炯炯有神。
「怎麼睜開了,不悟你的劍了?」溫靈歌皺眉問道。
「看人比悟劍有意思。」小袖拿起黃鶯,重新抱在懷中,笑道道:「這人我要看得透,這劍自然也就參透了。」
小袖自信滿滿,溫靈歌笑了笑,把酒壺裡剩下的酒水倒出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輕聲道:「我看你也喝了假酒了。」
「這東西對女子無用。」小袖輕聲回道。
溫靈歌沒說話,看了看床上睡夢之中仍不老實的洛凡塵,又看了看一旁的白秋,想了想吩咐道:「小袖,把百花劍歌抄錄一份送給白花魁。」
小袖點頭稱是,可白秋臉上卻是一篇感激之色,側身給溫靈歌施了個禮,「奴婢多謝先生。」
「別謝我,謝他,畢竟你是他親點的人,沒點本事怎能在萬花樓立足。」溫靈歌搖了搖頭,指了指洛凡塵,說著忽然一頓,又轉頭道:「今晚這事,你千萬要替我保密。」
「奴婢遵命。」白秋連連點頭。
「萬花樓至今唯一一朵白牡丹,你可別讓人失望。」溫靈歌若有所思,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