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的人早都已經散去,一層一層堆積的屍首早已清理乾淨,只是滿地的血跡有些難洗,沖刷了數遍都不得乾淨。這又是一個不平之夜,孫家中的劇變不僅影響到孫家,多少曲縣的人家就此失去了丈夫兒子,而這一切只是為了三個人的野心。
孫家一座宅子內。
「大哥,不要殺我。」孫玉雙手雙腳都被捆住,面對一步一步走進的孫璋,他此刻只能弓著背,像青蟲一般爬向屋外。
孫璋蒼白的臉上微微一笑,雙手握住劍柄,持劍柱地似有幾分氣力不支的模樣,言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我們是親兄弟。」
「你殺我爹時就已不是兄弟。」
「我……我已經身無所有,廢人一個,你放我一條生路,我發誓決不再踏入安定一步。」
孫玉見孫璋腳步緩下,以為就此說動了他,趕忙撲到的他的膝上,一副哀求的眼神言道:「大哥,我知道我錯了,這孫家家主本就是你的,不該有的人即使得到了反也是個禍害,我真的知道錯了,爹的事是個意外,當時他拔劍刺我,我只能自衛卻一個錯手……哥,我是不想的。」
孫璋徐徐嘆了口氣,憐憫地言道:「念你也懂得悔改,我就饒了你。」
孫玉又是驚又是喜,方抬起頭陡然見到孫璋雙手握劍直貫而下。一聲慘叫漸漸無聲,孫玉雙眼暴凸,像一條死狗般橫臥在地,眼中流露著無盡地憤恨。孫璋臉上濺滿了鮮血,突然似狂躁地哈哈大笑,緊接著又是幾聲重咳,趕忙從取出方帕兜在嘴上。
張陵在一邊默然地見著這一切,孫璋此人心狠手辣,處事不拖泥帶水確實是個人物,但性情太過於暴戾。方才對孫玉的屬下,眼下對孫玉都是如此,一刀殺也就罷了,臨死前還非要玩弄一番,令死的人懷著無盡怨恨下地府。
想到這裡張陵嘆了口氣,孫璋這樣的人,相互利用一次已是太多,以後要對他要多加提防。
孫璋咳嗽已止,轉過身來走向張陵對他言道:「當初若不是張什長上門來獻的妙計,我也沒這麼容易除去心腹之患。我還記得當日張什長上門時,我還以為是二弟派來的細作,差一些殺了張什長你呢。」
張陵答道:「也孫大少慧眼識人,且全盤把握,否則我的計策何有用武之地。」
兩人都齊聲大笑,孫璋從袖子中掏出厚厚一疊銀票,交由張陵手下,言道:「這是事先答允你的酬金,一共是一萬兩請查點。」
張陵將眼中銀票略掃一眼,都是一百兩一張的永滙豐的銀票,一年多前在汝南是自己與張國柱問周顯敲詐來一張,還是對半分的已是狂喜整日,眼下手底下足足有一百張,心底卻沒有絲毫起伏。張陵將酬金納入懷中,言道:「多謝孫大少。」張陵隨即又想起孫玉之前答應給自己孫家兩成乾股,這本是張陵獅子大開口之語,任誰坐上家主都不會同意,沒想到孫玉居然答應了分明是沒有半點誠意。其實張陵就是因此才舍了孫玉,轉是投向孫璋並獻上了這番毒計。相對而言,一萬兩銀子雖較兩成乾股,但是實實在在,更何況張陵眼下急需用錢。
見張陵稱謝,孫璋一擺手言道:「我要多謝你才是。」說完,孫璋取兩杯酒來,言道:「張兄,若沒有你,我如何能除掉二弟,獲得家主之位,請先飲此酒。」
張陵端過酒杯來,只見酒色金紅濃濃生香,掛在杯中猶似琥珀一般。孫璋見張陵端住酒杯,左右端詳就是不飲,問道:「張什長為何不飲?」
張陵伸鼻湊到杯沿邊嗅邊言道:「我在聞這酒里有沒有毒?」
孫璋聞言冷笑言道:「張大人,疑心我要害你不成?」
張陵言道:「不敢,張某不才也讀過幾年書,知道什麼是良弓藏狡兔烹的典故,若你不殺我,張某倒會奇怪自己看人有誤。」
孫璋哼地一聲,從張陵手中接過酒杯來,看了張陵一眼後大口大口不停地灌入嘴中。孫璋微咳了幾聲了,掏帕擦乾嘴邊的殘酒,言道:「張大人,眼下你還有何話好說。」
張陵微微一怔,從孫璋手中取回了空酒杯,略想了一會言道:「看來是張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孫璋笑道:「無妨,張大人小心謹慎也當然的,孫某不會怪你的。」
張陵聞言陡然兩耳一聳似聽到什麼聲響,心裡一轉已是明白,當即微微一笑,猛然將酒杯擲在地上,只聽一聲清脆的杯響,空杯四分五裂瓷片四射。須臾兩廂中三四十名舉刀持斧的孫家家丁齊齊湧出,將張陵與孫璋圍住。張陵突然仰天大笑,指著孫璋言道:「真是一聲杯響,千軍萬馬來相見,孫大少,這般陣仗迎接在下,張某實是慚愧。」
孫璋斜眼看著張陵,臉上愈加發青,五指緊攥酒杯沉聲道:「張大人一身是膽,刀劍之下談笑自如,真是英雄本色。不知你為何還能這般鎮定,莫非武功蓋世,有本事殺出重圍麼?或是憑三寸不爛之舌,試試看否說動我麼?」
張陵面對左右重重圍困的刀斧手,饒是他早預料到此來的危機,但心間仍是一顫。張陵深吸了口氣,拉了張椅子坐下,他背後的刀斧刀只需一抬手,就可將張陵劈作兩半。但張陵這一番似成竹在胸的篤定的模樣,反是令孫璋心底一驚。
只聽張陵徐徐開口言道:「我獻這借刀殺人之策,先借令弟之刀殺了令尊,再除了令弟,此計不可謂不惡毒。正所謂疏不間親,我以一個外人身份,挑撥你們父子兄弟自相殘殺,雖助你成功奪取孫家家主之位,孫大少定會將這殺父殺弟的大仇算到我的頭上,所以我料定你事成之後必會殺我。」
孫璋心想此人將我看得倒透徹,言道:「你既已知道我必殺你,為何還敢孤身一人前來?難道另有所持麼?」
張陵高深莫測地一笑,言道:「若你殺我,我保證不過今夜,孫家滿門良賤一個不留!」
孫璋見天色再有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不禁失聲笑道:「你命在我手上,還敢大言不慚,我就不信將你亂刀分屍,這天還能塌下來不成。」
「信與不信,你押一人前來就知道。」
孫璋見張陵言詞間不似說謊,問道:「押誰?」
張陵言道:「此人我手下已帶到,你讓他們進來就可。」
孫璋微一沉吟,言道:「好,料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不久,張國柱押著一個面罩黑布的人走入大廳,此人雙手都被反綁,只穿內衫赤著兩條光腿,一副狼狽摸樣。
孫璋上下看了此人一眼,問道:「此人到底是誰?」
張陵揮手示意,張國柱動手揭開面罩,露出一個四十多歲的人臉來,此人被黑布蒙了許久,見光後兩眼難以睜開。但孫璋還是一眼認出了此人,詫異道:「這不是趙和趙老闆?」
張陵笑著言道:「不錯,此人正是本縣趙家糧鋪的趙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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