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憨的新年過得有些冷清。
家裡就兩個男人,平日裡和村民的聯繫也不是很多。
大憨以前懵懵懂懂、憨憨傻傻,沒有朋友。歐叔一直病怏怏的,又是外地遷來,平日裡和村民的交往也不多。
因此,他們連個走動的人家都沒有。
倒是上次從大憨這裡買了整頭豬的大姐給他打來電話,向他拜年,還要求他今年多養一些豬,她至少要買十頭。
「她家裡得有多少人呀!」大憨感嘆道。
初二一大早,歐叔在後院站樁。大憨無事,圍著歐叔繞圈,好奇的看著他。
待到歐叔收功,大憨好奇的問道:「歐叔,你練的什麼功?能刀槍不入嗎?能飛檐走壁嗎?」
歐叔哭笑不得。
大憨雖然清醒了很多,但有時還像個小孩子。
「你電視看多了。」
大憨有些失望。他嗡聲道:「那練功夫有什麼用?上次一個當兵的打我,看著有兩下子。還不是被我一下撞得老遠,半天爬不起來。」
歐叔知道大憨有一身蠻力,尋常士兵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歐叔雙腿微彎站定,對大憨道:「你來推一下我試試。」
「不要吧。真推?那我來了?」
大憨好奇的用了五成力氣,推在歐叔的肩膀上。令他吃驚的是,歐叔居然有如鐵鑄的一樣,紋絲不動。
大憨不信邪,加大力道。七層、九成、十成、十二成,大憨吃奶的力都使出來,仍然沒能推動歐叔。
大憨服了。
「歐叔,你這是什麼功夫?」
「形意三體式,最簡單的入門功夫。」
「只是入門功夫就這麼厲害?」大憨很吃驚。
「能教教我嗎?」大憨有些眼熱。
當初被蘇瑤二哥給揍得沒還手之力,讓他很不忿。現在見最親近的歐叔居然是個大高手,不由萌發出學上兩手的打算。
「你真的不記得你老爹當初和你說過的話?」歐叔看著大憨的眼睛,鄭重的問道。
「真不記得了。」別說話語,就連老爹的樣子都有些模糊了。
歐叔搖著頭,嘆息道:「太遲了。要是早十來年就好了。」
「為什麼?」
「你老爹是八五年六月初四撿的你。那時你應該有半歲。你現在二十六了。身子骨已經定型,練不出氣候。不如不練。」
看到大憨滿臉不樂意,歐叔笑道:「別不高興。橫豎有空,歐叔就和你講講以前的事。」
歐叔閉目沉思了一會,開始講敘他和大憨老爹的陳年故事。
「我名字叫歐會明,江湖人稱『西毒』。你老爹叫楊國威,人稱『楊不收』。四十多年前一起在河北滄州楊家屯一起習武。」
「我練的是形意,你爹練的是太極。『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我脾氣暴躁,得罪過很多人。因為形意毒辣,所以得了個『西毒』的混號。你爹性子憨厚,又有一身醫術,活人無數。傳言被他看過的病人,連閻王都不收,所以人稱『楊不收』。」
「八四年的時候,我和你爹正在廣東闖蕩。廣東是南拳的發源地和興盛地,武風很盛。我和你爹在那裡闖下了偌大的名頭,也得罪了不少人。後來被人陷害,同香港的和幫結怨,被他們懸花追殺。」
「我們一路北逃。還沒出廣東,在梅縣就被人給追上。一場廝殺,我倆逃到贛南。」
「你是在虎南被撿到的。在一個小峽谷里。當時你全身**,身邊沒有任何標誌。你爹硬要帶上你。」
「後來我們就在這裡定居養傷。可惜,憑你爹的醫術,也沒能治好我倆的傷。沒想到居然被你誤打誤撞給治好了。真是天意。」
大憨聽得入神。
歐叔簡單的描敘,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原來真的有江湖!
歐叔說得平淡,但其中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卻一直縈繞在大憨腦海。
「歐叔,我爹受的是什麼傷?你受的又是什麼傷?」
歐叔陷入回憶。
「梅縣一戰,敵人來了二十八人。其中最厲害的是和幫的紅花雙棍司徒昊天和太祖拳傳人趙大海。你爹被司徒昊天的鐵砂掌擊中腰部,傷了腎經,我被趙大海打到胸口,傷了肺經。」
「當然,他們也沒能討到好去。被我倆當場打死六人。其他人人帶傷。趙大海被我一記貼身靠給打斷了脊柱,應該再也站不起來。司徒昊天被你爹一個手錘打在左耳邊,應該是聾了。」
說起這段往事,歐叔有些熱血沸騰。
難怪老爹最後死於尿毒症,歐叔也一直咳嗽不停。原來不是病,而是傷。
「歐叔,你和我爹都會功夫,為什麼不能傳給我呢?」
「你爹當年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才撿的你。可誰知你小子小時候傻缺傻缺的,怎麼教都教不會。現在倒是變聰明了。可惜太晚了。」
大憨不好意思的撓頭。
「現在也不晚呀。歐叔,你就教教我。」大憨居然開始賣萌。
歐叔正色道:「不是歐叔不教你。半吊子的武者最危險。你危險,你的對手也危險。」
「為什麼?」
「半吊子的武者,自以為武功高強,喜歡到處惹事。碰到武功低或不會武功的,控制不住,很容易失手打死人。碰到武功高的,很容易被人打死。」
「歐叔,你看,我就在鄉下,不會出去惹事。我也不是惹事的人。不會碰到你說的事情。你不教給我,難道要帶到土裡去嗎?」大憨還不死心。
「你這混小子,這不是在咒歐叔嗎?」歐叔笑罵道。
隨即,歐叔正色道:「你真想學?」
大憨點頭。
「也許是天意。」歐叔感嘆道,「你爹本是想要你繼承他的衣缽。可誰知,你小子渾渾噩噩。其實當一輩子農民也沒什麼不好。沒成想,你還是要走上這條路。」
「好,我就教你。」歐叔變得很嚴肅。「先從三體式開始。你的耐心我倒是不擔心,看看你的悟性怎樣。如果悟性好,我們再學其他的。」
說干就干。
兩人來到後院。歐叔擺出三體式,對大憨道:「看著我的姿勢,你照樣子擺出來。」
大憨站在歐叔左邊,學著歐叔的樣子。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岔開大約一尺。膝蓋微彎,臀部自然下蹲,腰杆挺直。左手前伸,右手後拉,手掌撒開平放。
歐叔見大憨擺的三體式倒也像模像樣,暗自點頭。
他指點道:「身體重心微微前傾,腳趾摳地。眼睛看著左手大拇指。調整呼吸,大口吸氣。對,就這樣。好,堅持,看你能站多久。」
大憨有些得意。很簡單嘛!
不到五分鐘,他感覺自己的小腿有些酸麻,呼吸開始急促,上身有些搖擺,渾身冒汗,有如身處火爐中。
想起蘇瑤離去的背影,想著蘇瑤二哥的拳頭,想到石玉芳家的拒絕,想像老爹和歐叔風風光光的江湖生活,大憨咬牙堅持著。
十來分鐘後,大憨感覺一股熱流自丹田處湧出,沿著小腹向上,經過腹部、胸口、喉頭、鼻端、頭頂、後腦勺、背部、腰部、尾椎、會陰,然後回到丹田。
熱流經過的地方,感到酥酥麻麻、特別舒暢,令他有種**出來的衝動。
他沉醉其中,忘了身外之物。
歐叔先是點頭讚許,不錯,是可造之材,可惜年齡有些大。接著,有些驚訝,這麼快就有氣感?很快,他就開始震驚。
大憨全心身的沉浸在熱流走遍全身的快感之中,忘了身邊的一起,天地間好像只有自己的存在。
歐叔的震驚無以復加。
他遠遠看著入定的大憨。只見大憨的氣勢不斷增強,在他身邊形成一個個微小的漩渦,周圍空氣不斷翻滾,天地間的元氣蜂擁而來,急沖沖的鑽進大憨的身體中。
陰沉的天空突然艷陽高照。柔和的光線照在大憨身上,將他映襯得金光閃閃。
大憨有如一頭正在甦醒的上古猛獸,兇狠猙獰的氣息不斷向四周發散。
歐叔不得不遠離大憨。那種有若實質的兇悍氣息,連老而彌堅的歐叔都有些心悸。
異象中心的大憨壓根就沒有發覺外界的異樣。他整個心神都沉浸在體內熱流循環帶來的快感當中,好像天地萬物都不存在一樣。
「歐叔,天怎麼黑了?」
大憨恢復了對外界的感知,發現天居然已經黑了。
「沒過多久啊?」他感到也就二三十分鐘而已。
聽到大憨的聲音,歐叔從房中走出,繞著大憨轉圈,神情怪異的上下打量他。
大憨有些緊張。他撓著頭,不安的問道:「歐叔,怎麼了?我練得不對?」
歐叔沒有回答,而是很嚴肅的問道:「你覺得你站樁站了多久?」
大憨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感覺沒多久,也就半個小時的樣子。可……天怎麼黑了?」
「你整整站了十個小時。一動不動的站了是個小時。」歐叔有些激動。
「啊?」輪到大憨驚愕了。「自己真的站了十個小時?為什麼自己沒有感覺?」
「你那是入定。」歐叔很興奮,「第一次站樁就可以入定,亘古未聞啊!而且入定十個小時,更是匪夷所思。」
「大憨,你不是怪胎,就是絕世天才!」
「啊?!」大憨很意外。
從小到大,大憨聽得最多的是別人叫他傻子、蠢蛋、憨貨,從未有人說他聰明,更別提天才了。
「歐叔,這麼說,我可以練武了?」大憨腆著臉,招牌式的傻笑著問道。
「還是你爹有眼光!」歐叔感嘆道,「放心,歐叔一定將全部本領教給你。真想看到你未來的成就啊!」
歐叔可以確定,大憨今後在武學上的成就絕對比自己要高。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大憨的進步會是如此之快,大憨的境界是那麼的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