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終究要踏入江湖,歐叔就給你講講什麼是江湖。」
大憨認真聆聽。每個男人心中都會有一個江湖,每個男人都會有一個快意恩仇的江湖夢。大憨也有,雖然他的夢比別人來得遲一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歐叔認真的說道,「人總是自私的。有利益就會有分歧,有分歧就會有爭鬥,有爭鬥就會有江湖。」
「江湖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三教是指儒、佛、道。像青鳴青玄師兄弟就是道。」
「九流又分為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九流涵蓋社會上的方方面面。不過現在狹義上的九流單指下九流。」
「師爺、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時躍、盜、竊、娼,是為下九流。」
看大憨聽得迷迷糊糊,歐叔問道:「聽不懂?」
大憨點頭。他聽得朦朦朧朧,好像聽懂了,又好像什麼也沒聽懂。
「行,我就用現在的話和你說。」
「師爺,以前是幫縣老爺出餿主意的人,現在相當於秘書之類的。一般官老爺的壞事都是由這些人去辦,一肚子心腸。」
「衙差,就是衙門裡當差的。像現在的警察。以前的衙差欺壓百姓、壞事乾淨。現在也差不多。」
「走卒,就是跑腿的人。他們是直接幹壞事的人。像幫派中的小弟、協警、協管、臨時工。」
「升秤,就是中人。也就是現在的中介。你想,中介能有幾個好人?還不是到處騙人。」
「媒婆就不用說了。無鹽能說成西施,八戒能說成潘安。」
「時躍,就是騙子拐子。騙人騙財騙色。」
「盜、竊、娼,就不用我解釋了吧?」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說的就是下九流的人,或多或少總會帶有一些罪孽。」
大憨聽懂了。
不過,他疑惑的問道:「歐叔,難道江湖上都是這樣的壞人嗎?電視上演的不是還有好人嗎?」
歐叔笑罵道:「傻小子,還好人壞人。世界上哪有什麼純粹的好人壞人。」
「對你好的就是好人,哪怕他在別人眼裡十惡不赦。對你壞的就是壞人,哪怕他是十世善人轉世。」
「你說歐叔是好人還是壞人?」
「歐叔當然是好人。」大憨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歐叔笑呵呵的道:「好人?好人會有個『西毒』的混號?歐叔當年縱橫江湖的時候,折在歐叔手裡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些人難道會說歐叔是好人?」
「就說你老爹楊國威,有名的萬家生佛,救人無數,卻也曾殺過人。你說,被他殺的人會說他是好人嗎?」
大憨有些糊塗。他簡單的內心一時很難接受這些複雜的事情。
「那……我要怎樣……對待江湖中人?」大憨疑惑的問道。
「江湖就是個名利場。雖然也會有真感情,但更多的是**裸的利益紛爭。」
「你記住,對你不好的一定是壞人。對你好的,不一定是好人。」
「凡事憑心,保全自身。只要性命尚存,什麼事情都好說。就是說,行走江湖,以保全自身為重。」
「保全自身?」大憨似懂非懂。
接下來幾天,大憨忙著準備消食丹的藥草。
去年種的玉米快要吃完,他又買了十噸回來。全都粉碎成玉米面,將消食丹藥粉混在在其中。
這些玉米粉省著點,應該能夠餵養到年底。
稻田裡的早稻快要成熟。
大憨打算等到收割完早稻,插完晚稻,再動身前往廣東尋親。
六月底,大憨花了三天功夫,將水田的事情處理完畢。
今年的收成不錯。三畝早稻收穫了三千多斤穀子。
想著蘇大姐這個唯一的客戶,大憨拿起電話,給她去了個電話。
「是我,大憨。我的早稻收了。大姐需要嗎?好的,我在家。」
不到一個小時,蘇麗娟開著車來了。
「大憨兄弟,你這裡的都是好東西。稻穀你有多少?留夠你自家吃的,其餘都給大姐吧!」
自從吃了大憨家的豬肉和蔬菜,蘇麗娟一家明顯身體好多了。
兒子裴新誠的厭食症全好了,身體長高了十公分,強壯了好多。
老公裴書記精力旺盛多了,腰酸腿軟的毛病也不再犯。工作起來精神得很。就連晚上也是龍精虎猛。
蘇麗娟自己面色紅潤,水汪汪的好像十八歲。同僚都笑話她,說是裴書記滋潤得好。
快遞迴京城的東西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其他人不說,蘇老爺子的痴呆症是一日好過一日。
害得保健醫生李元根直說蘇定軍不夠意思,如此好的食材居然不敞開供應給自己。每次一點點,吊著自己的胃口。
因此,大憨地里的蔬菜全都經蘇麗娟的手,快遞到京城,讓蘇家拿來做人情,結交親朋好友。
送點蔬菜,談不上行賄,又能讓收禮的人心存感激。真是太好不過的禮物。
隨著蘇老爺子痴呆症的好轉,蘇家在京城的地位有所回升。當然,大憨的蔬菜也給蘇家增添了不少印象分。
大憨的蔬菜被李元根取了個「保健蔬菜」的名頭,名動京城。
當然,這些大憨都不知道。
他有些緊張。第一次出遠門(以前出去打工是和村里人一起),總是會忐忑不安的。
看著大憨坐立不安的樣子,歐叔笑道:「你緊張什麼?就著熊樣還想行走江湖?江湖有那麼可怕嗎?」
「歐叔,還不是你,把江湖描繪得那麼兇險。我這不是被你嚇的。」大憨問得道。
「沒事,只是去認親,又不是去殺人放火,沒什麼大不了。」歐叔開解道,「世上還是好人多。你只要不貪小便宜,就不會吃大虧。」
七月四號,農曆六月初四,宜出行。
大憨背著簡單的行李,邁出了走向江湖的第一步。
新永沒有火車站,必須到安吉市去坐火車。
新永到安吉的快巴很多,每十分鐘發一班。一百多公里,兩個小時就到了。
天朝的火車站永遠擠滿了人。
五個售票窗口只開了兩個。兩個窗口前排著二三十米長的隊伍。
大憨老老實實的排在隊伍的最後面。
一個穿著制服的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不時環顧一下售票大廳里的情況。
幾個中年婦女神秘兮兮的靠近正在排隊的顧客,嘴裡念叨著:「要票嗎?要票嗎?」
倆個手臂上文著下山猛虎的青皮插到隊伍的最前面,毫不理會身後冒火的眼神。
似乎後面的人說了什麼,青皮回頭惡狠狠的罵了幾句。然後後面的人偃旗息鼓。青皮也沒有再起事端。
制服男掃了一眼騷動的隊伍。見事態沒有擴大,沒有做聲,仍舊穩坐他的釣魚台。
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終於輪到大憨。
「到廣州。」
「廣州沒票。」售票員穿著制服,口氣生硬的回道。
「啊?!」大憨傻眼了。怎麼會沒票呢?
「那明天有票嗎?」
「明天也沒有。」
「那什麼時候有票?」
「這些天都沒有。走走走,別擋著別人買票。」售票員不耐煩的趕走大憨。
大憨垂頭喪氣的離開窗口。
「後生仔,是要去廣州?我這裡有票。」一個婦女跟隨大憨來到大廳外。
「真的?」大憨眼前一亮。
「要二十塊錢手續費。你要不要?」
「要,我要。」大憨忙道。
車是普快,晚上六點三十二發車,安吉是起點站。
大憨一看時間,才十點四十,早得很。他尋思著找個地方吃飯,順便休息一下。
火車站旁邊有的是飯店。
大憨不敢進太好的飯店,選擇了一家看上去不起眼的快餐店。
「老闆,快餐怎麼算?」
「十塊錢一個,一葷一素,飯隨便吃。」
大憨將手上的蛇皮袋往地上一放,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然後又倒了一杯,慢慢喝。
靠里的桌子旁坐著幾個時髦女郎。衣著涼快,畫著濃妝,有兩個還叼著煙。
她們不知說了些什麼,笑作一團。
然後,其中一個起身,走到大憨身邊,一屁股坐下。嬌滴滴的問道:「老闆,去哪裡?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大憨聞到一股濃郁的香氣,看著她張開的血盆大口,嚇得一個激靈,口齒不清的道:「不……不……用,我……吃飯。」
「老闆,你餓了,你小兄弟也會餓的。不如,讓你小兄弟也吃頓好的?來嘛,很便宜的,也就幾個快餐錢。」
「不……不……」
幸好老闆端著菜出來,幫大憨解了圍。
老闆看了一眼那女人,沒有說話。他還靠這些女人給他招攬生意呢!
女人無趣的回了她的隊伍。似乎被其他人打趣,一群人鬧作一團。
大憨悶頭吃飯,不敢再看這些女人。
忽然,大憨感到不對勁。
抬頭一看,老闆哭喪著臉看著他,幾個女人不可思議的打量著他。
「兄弟,雖說開店的不怕大肚漢,但多幾個你這樣的人,我這飯店一定開不下去。」老闆自嘲道。
大憨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出處。
老闆三十二大的高壓鍋,滿滿一鍋飯,被他吃了三分之二。而且他還在不停的吃。看樣子,再吃掉剩下的三分之一也不是什麼難事。
大憨訕訕的看著老闆,道:「我就吃完碗裡的,不添了。」
「別,」老闆忙道,「你還是吃吧,吃飽為止。今天就當做好人了。」
大憨到底沒有再添飯。
他吃完碗裡的飯,趕緊結賬走人。真丟臉!
在候車室里待到檢票進站。直到上了火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大憨才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