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郭朴終於還是答應了高務實的拜師請求,但他拒絕立刻回京,表示要等高務實通過小試,然後一同返京。
換句話說,如果高務實未能通過小試,那拜師之說也就無疾而終了。
這裡有一點需要說明:明代讀書人必須先參加縣試,錄取後才能參加府試,府試錄取後才能參加道試,而道試通過者為生員,未通過者為童生。
也就是說,似高務實這等還從未參加過考試的人,連童生都算不上,只能叫童子。
不過明代三年兩考,高務實今年可以把縣試、府試、道試一條龍考完——前提是考得順利的話。
在明代,哪怕只是考個童生,也是很不容易的事,生員就更難。蓋因為士子參加縣試,錄取人數就有名額限制,縣試過了參加府試,錄取名額也有限制,是以哪怕區區一個童生名額,也要經過縣、府兩次把關,而童生能不能順利成為生員,還得看道試這最後一關,道試同樣有名額限制。
相對而言,因為北方學風不如南方濃郁,北方士子相比南方士子的競爭要寬鬆一點。江南一些地區,比如南直隸、浙江等地,那考起來真是千軍萬馬獨木橋。一個縣試就能刷下去上百甚至數百人,一個府試刷下去的人數基本都得上千,稍微大點的府,府試刷下去數千人也不稀奇,可見其難。
高務實籍貫所在,是河南開封府新鄭縣,開封府無須多介紹,乃是歷代大府,因此又是北方諸省中競爭比較激烈的地區。
當然,郭朴已看過高務實的文章,他堅持等高務實小試通過之後再回京,並不是認為高務實會小試失利,只是不想單獨去京師罷了,那太尷尬。
郭朴家逼仄,郭朴也就沒有留高務實,並且囑咐他次日直接上路,不必再來告辭。高務實知道郭朴為人,既然這般交待,就不必多此一舉,於是返回安陽,休息了一夜。
次日一早,高務實便從鄴城馬驛出發南下衛輝府,然後轉道偏西南的新鄉縣,走亢材馬驛至滎陽往南,過鄭州,再經郭店馬驛抵達新鄭。
高家祖宅並不在新鄭縣城之中,而是在縣城東北的高老莊——這個名字很著名,但並不是《西遊記》裡那個高老莊,其地大約在後世新鄭市和莊鎮西高村左近。
高老莊離新鄭縣城並不遠,出城約莫十里左右便到,高務實因為是從北而來,乾脆沒進縣城,直奔高老莊而去。
自從進了新鄭縣界,高務實的馬車上便多了些東西:左右車轅各插上了一面三角小旗,小旗中間是一個高字,高字兩邊各有一個人面蛇身像,左右相交,將高字圍繞起來。
這是高家特有的標示,放在歐洲相當於家族徽標。不過這個紋飾在新鄭並不少見——人面蛇身是古書記載軒轅黃帝的部落圖騰,而新鄭是軒轅黃帝故里,所以新鄭叫得上名號的家族幾乎都以人面蛇身為紋飾。
差別只在於中間那個高字。
新鄭高家,只有高老莊這一家當得起這四個字。
既然已經到了新鄭,高珗就不必再緊張兮兮地一直跟在高務實身邊,他在高老莊多年,幾乎無人不識,所以提前先去高老莊通知高務實回鄉的消息。
當然,高務實是晚輩,通知一下並不是讓高老莊派人出來接他,而是請各房做好準備,高務實肯定要一一拜見。
由於大伯高捷已經去世,二伯高掇在南京,三伯高拱在京師,四伯高操早逝,只有五伯高才因病提前致仕回鄉,不過高才並不住在高老莊,而是住在縣城裡,因此高務實可以先回自家,也就是六房。
高務實的母親張氏原本今年準備去鳳陽與丈夫一起的,正是由於高務實要回鄉小試才特意多留了幾個月,現在正在高老莊家中,聽說長子終於回來,連忙命人準備,自己也沐浴更衣,等高務實拜見。
不過等高務實一到高老莊,才發現還是有人迎接他——都是同輩兄弟,女子一個也無。
為首一人已經三十出頭,長得一表人才,只是舉止輕佻,乃是大伯高捷獨子高務滋。高務實知道這位高家真正的「大少爺」一點沒遺傳到他父親的優秀基因,完全是個紈絝子弟。
高務實下車的時候,高務滋正一臉不悅地與身邊一人說話,那人看來在勸說高務滋什麼,高務滋愛答不理。
見高務實下車步行走來,高家一眾兄弟原本都有要迎過去的意思,但高務滋一動不動,眾人面色尷尬,也只好止步。
高務實恍如未見,快步上前見禮。
高務滋勉強回了禮,打量了高務實隨行的騎丁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聽說務實在京師發了財,看來果然不假……哎呀,這得了三叔看重還真就是不同,總角童子也能日進斗金了。」
高務實笑道:「大兄見笑了,不過造了些滌污之物,僥倖得陛下所喜,至有今日生發,不值一哂。」
「哦?不值一哂?」高務滋嘿嘿一笑:「既然不值一哂,何不把此物製造之法傳與我等兄弟輩,都來生發一下?」
高務實暗暗嘆息大伯後繼無人,但卻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欲言又止。
「怎麼,捨不得了?不是說不值一哂嗎?」高務滋冷笑道:「你這點年紀,就學會口是心非了,將來怎麼得了!」
我口是心非的時候多了去了,你咬我?
高務實心裡鄙視,面上卻一副惶恐模樣,解釋道:「大兄誤會了,非是小弟吝嗇,只是這香皂在進呈陛下之後,陛下一時心喜,曾口諭此物只能由小弟獨家製造,是以為難。」
高務滋料不到還有這一茬,頓時語塞,繼而又疑心大起,問道:「陛下還管這個?你莫不是欺我?」
高務實嘆息一聲,道:「大兄若是不信,不妨致函三伯,一問究竟。」
「這……」高務滋知道自己不被高拱所喜,悻悻道:「罷了,我就是隨口一說,難道還真是缺了那幾個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