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錢開路,朱由崧不信一千兩銀子還不能讓這傢伙上心。現在的國朝治所每處都有喝兵血的例子,雖然從大門守衛聽說,此人有自個的底線,不過當誘惑足夠大時,一般人就很難抵擋得住誘·惑。
「嗯?」
眼見桌子的票值,番禺瞬間怔住了,不過卻沒去接銀票,反而抬起了頭,目光炯炯道:「不知王世子殿下有何見教?若是有需要治所之處,還請明言,若是辦得到,本官定當不會推辭!」
如此一番作勢倒是出乎了朱由崧的想像,哪怕是身側站的王建義與阮標也是愣了愣神。
「難道嫌少?」朱由崧心下有些不爽了,一千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自個拿得都肉痛,於下瞧了眼被番禺捏在手中的錢大偉手信,指尖點了點,道:「番大人就不想先看看這個?」
「呃……」
番禺神色微怔,自個還真忘記拆開看了,眼前的小屁孩這些日子來著實幹過不少事,自個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反而將私交好友的信件給拋到了腦後,說實話這太不應該了。
懊惱之際也顧不得眼前,反正王世子殿下都這麼說了,就不必顧忌啥。
番禺當面拆開信件,仔細看了起來,漸漸地眉間皺了起來,當看到最後攉一下,整個人原地騰了起來,面露大驚之色,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朱由崧等人,「這,這是真的?」
「章范兩家當真私造禁器?」
番禺心臟砰砰跳動,扎須的大臉上直冒冷汗,滿眼的不可置信,「數以千計的刀兵,嘶,這是想幹什麼?要真是在自家地頭掀出這事兒,那自個脖子上的腦袋還不得搬家?」
「哪怕到時能保住性命,屁股下的位子也別想再坐了。」
番禺越往下看越是感到後怕,內心禁不住顫慄,抬眼悄悄看向朱由崧,見其手托茶杯好整以遐的品茶,不免心道:「裝得夠沉穩啊,竟然早早派人前去伏牛山打埋伏了,要是本千戶至始至終不知道這事兒,到事發那天,整個河南道不知會有多少人被牽連!」
「厲害,著實厲害!竟是早早算計了,這是逼著本千戶不得不與其聯手啊。」
知府錢大偉的手信將事情的本末一五一十的說了個底朝天,裡面所含的信息不得不說是個重磅炸彈,可是番禺卻是冷汗津津,背後全濕透了。
「本千戶身為一府治所,雖沒監察天下之權,卻也有維穩安民之責,到時若是出了刀兵之禍,哪怕是王府參於引起,自個這個治所千戶也難逃牽連,下場絕對可悲之及。」
越想越是驚悚,捏著信貼的右手隱隱顫抖,番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罷了,上賊船吧!到時若真是抄出國朝禁器也是大功一件,大不了就如同錢大偉這斯一般和王府綁在一塊。可惜得罪了晉黨,以後別想安穩了!」
番禺心下一番琢磨,有了決定,抬起頭目光直視朱由崧。
眼於番禺看過來,朱由崧心下一動,手上放下了茶杯,臉上露出這微笑道:「番大人,想來目前局勢,錢大人已經在信中於你言明了,不知千戶治所準備作何打算?」
「本官只想問一句,事成後千戶治所有何益處?」
到了這一步,番禺也不打算繞彎子了,目光炯炯的盯著他,開口直言道:「府衙得了三成利,千戶治所怎麼說也得給出一成來吧?」
「成!」
出乎意料,眼前的小屁孩竟然一點討價還價的意思都沒,竟然直接同意了下來,就在番禺發愣間,朱由崧卻是再次開了口,道:「這事就這麼定了。」
「到時本王兵馬在伏牛山準備動手時,還希望治所大人直接派人奔赴新安縣與嵩縣兩地,將章范兩家所有人都逮捕,若是條件允許的話……」說到這裡,朱由崧臉上泛起一抹狠戾,手掌作了個下切的動作。
「這……」
「怎麼,番千戶下不了手?」
番禺一臉的驚駭,不等說話,朱由崧冷冷道:「如是不如此,此利還輪得到我們麼?」
「番禺大人不要忘記了晉黨,還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道理!本王可不想經後走在街頭被人放了冷箭!」
朱由崧這一番話說得毫不猶豫,可謂是斬釘截鐵。看著面前這張娃娃臉,黑亮的雙眼露出不符合年齡的狠戾之色,番禺有那麼一刻顯得精神愰惚,心內悸動,突然覺得這世道似乎並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了。
……
「少爺,我們真要……」
王建義眼裡閃過一絲不忍,嚅動著嘴唇欲言又止,朱由崧冷冷掃了他一眼,道:「天下間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利益之爭,退一步就是自我傷害,走向毀滅這途,事關大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王能退麼?」
「少爺,莊木頭和朱峰已經早三天就駐進王莊,打算什麼時候動手?」阮標似乎心有所想,不安的看向了他。
「事關重大,回府揪出奸細再說!」
朱由崧看向他,冷不丁的面色發沉,道:「此前范長龍帶了那麼多人進洛陽,安全局錦衣衛竟然毫不知情,本王希望你們盡心盡力,若是出了差錯,最倒霉的還是你們。」
「是,少爺!」
朱由崧的話讓阮標和王建義內心發緊,兩人臉色同時一正,肅容道:「屬下定當揪出內奸!」
就在朱由崧走出了千戶治所,河南道布政使司所在地——開封。
「巡撫大人,洛陽同知章奉仁這事牽扯甚大,消息傳來還有福王府的人參與其內,馮子玉那人心高氣傲,會不會鬧出什麼風波來?最重要的還錢大偉那知府,恐怕不會買賬。」
內圓一處竹林下,三五人圍在一起,石桌上放了盤圍棋,兩位花白鬍子的老人相互對坐。
其中一位面色乾瘦,不過雙眼烔烔有神,手上執了顆白棋,啪一下按在中間,抬起頭看向對方,嘴角揚了揚,意味深長道:「范兄,此事說來還是福王府觸到了某些人利益吶,商稅一提,少不得動盪啊。」
「這……」
范永斗身為山西介休八大晉商之首,消息不可謂不靈通,但在眼前這位老人面前卻如同一小孩,一下失去了方寸,手腕一抖,手中的黑棋啪一下掉在盤中。
「呵,怎麼,你不放心?」
面色乾瘦的老者笑了笑,搖頭道:「本官已經早一步派提刑安察司范長龍去了,這事想來你不會不知道吧?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呵,呵呵,巡撫大人不愧明心見性,倒是永斗做作了!」
范永斗面色尷尬,臉上僵笑道:「其實是有些擔憂,聽說福王其人蠻橫,若真是插手了,恐怕就算是提刑安察司使范長龍也不一定能壓得下啊。」
嘴上這麼說著,不過心裡卻是有些不滿,張我續身為河南一道的軍政大員,他一介商賈說什麼也白搭,況且姓張的家族都以入朝成士為主,沒多大利益糾葛,但自家卻是不同了,那伏牛山的兵器還存放著呢。
這一年來,福王入主封國的事兒鬧得國朝動盪,不知有多少眼睛盯在洛陽,自個也不好妄動。
伏牛山兵器雖是新安章氏、嵩縣范氏為主,雖然與這兩家沒什麼太大關係,但那些東西卻是自家訂製,可不能出了事兒。
「放心吧,有馮子玉去了,再加上范長龍,一文一武,錢大偉那知府還是要給些面子的,福王也只是提商稅罷了,不必多想。」
「世上本無事,傭人自擾之啊!」
張我續淡淡一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或許說一切都在掌控中,不管是知府錢大偉,還是新入主封國的福王,多多少少了解透徹了,一切終究是利益。
……
不管河南一道巡撫張我續具體如何想,朱由崧領著王建義、阮標等人回到王府已是下午三時,不等喝口茶,王建義便再次找來了。
「少爺!」
內外院隔離壁牆處,朱由崧剛踏出拱門,王建義便一臉急色的走了過來,皺緊了眉頭,道:「剛剛錢大偉那邊傳來了消息,提刑安察司使范長龍帶人去了府衙!」
「提人嗎?」
「嗯!」
王建義重重的點頭,朱由崧挑了挑眉,輕笑道:「呵,動作到是挺快,姓范的是怕夜長夢多啊,看來馮子玉那傢伙挨了頓打,卻也不冤,反到是提醒了范長龍這斯。」
「對了,章奉仁有沒被提走?」
「這到是沒有!」
王建義搖了搖頭,尋思道:「來人說,好像被知府錢大偉給拖住了,不過最遲明天也要交接。」
「嗯!」
朱由崧點頭,目光一凝,道:「有沒查出安全局到底是何人截了消息不報?」
「查出了,是原錦衣衛副百戶張一莊的問題!」
王建義搖了搖頭,似哭又想笑,道:「此人那天喝醉酒將送上的線報貼紙當廁紙給用了。」
「哼,喝酒誤事!」
聽了此話,朱由崧內心微微一松,心道:「還好,若真是安全局內部出了奸細,自個非得鬱悶死不可。」花了不少銀錢養出叛逆來,任在誰身上都不會高興。
「此事你來處理,本王就不出面了!事不宜遲,派人通知莊木頭他們做好準備,今夜子時一刻動手!」
「還有,通知治所千戶番禺,讓他提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