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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繩銃長度約莫五尺多(明代32.7厘米為一尺),通體烏黑,表層刷了層漆,看起來充滿了冷冽感。
而每一箱火銃里,配備了同樣數量的明晃晃的銃刀。
銃刀是長刺刀的樣式不過眼下還沒研發出懸掛式的,只能火銃兵當短劍別在腰間,需要近戰時把銃刀的圓形木柄塞進火繩銃的銃管里,跟歷史上「快槍」的銃刀類似。
看了看非常圓且直的火繩銃銃管,姜星火好奇問道:「這銃管怎麼製造出來的?柳升總往兵仗局跑,自然知曉,他解釋道:「先拿一個大筷子一般的鐵挺做軸,
然後裹著燒紅的鐵錘鍛是三段鐵管拼成的,等接口燒的彤紅再用工具竭力撞合......這還不算完,冷卻後用四棱鋼錐伸進去透轉其中,讓火繩銃的銃管內壁極為光淨,如此一來,方才發射火藥與彈丸毫無阻滯。」
兵仗局和兵器局製作火器的工匠,加起來有上千人,平均每天能造將近三十桿,而且品控很嚴格,東西雖然是手搓出來的,但性能並不差,用的材料也好,不會動不動就炸膛。
工匠都是在上面刻上名字的,出了質量問題而非使用問題,最後是要追責的,自然不敢不盡心竭力。
姜星火點了點頭,查看起了火繩銃的彈藥,是三錢(約為15克)的標準彈丸。
姜星火又拿起一把火繩銃,掂量了一下重量......上手估摸是六斤到七斤的樣子,配套了一根跟拐杖一樣的搠杆,也就是他提議的用來裝填火藥的工具,尾部有個小揪揪,裹了織物,試著模擬了一下,還是挺好用的。
所以,火繩銃(鳥銃)這是提前了一百多年問世了?
在姜星火前世的歷史上,鳥銃幾乎就是火繩槍的代稱,而作為一種舶來品,是大明原本沒有的產物,大明的火銃是沒有火繩的。
當時是大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明軍收復了被葡萄牙人和日本人占據的海盜窩雙嶼島(後世鄞縣浙江省東南海中),在戰利品中發現了一種奇怪的武器,不同於他們以往所使用的火銃。這便是中國人見到的第一桿鳥銃,都指揮使盧鏜見到後,便讓部下按此仿造。
也在差不多的時間,魯密國(大明對奧斯曼土耳其的稱呼)也通過貿易或進貢的方式,讓大明獲得了類似的火器,也就是魯密銃。
當下是永樂元年,換算成公曆是1403年,火繩銃在大明提前了145年問世。
看起來這似乎不算什麼跨時代的進步,但實際上這卻意味著,在火器的使用上,大明已經跟外國拉開了代差。
「去外面試射一下。」姜星火說道。
這次反而是最叛逆的朱勇,率先抄起了一桿火繩銃,走到了縣衙外面。
若是縣衙裡面,非但施展不開,而且會造成恐慌,外面的空地上就好多了。晚間沒有下雨,正適合火繩銃發射。
朱勇在眾人的注視下,熟練地完成了裝填發射藥,用搠杖搗實藥,繼而裝入三錢重量的鉛子彈丸並搗實,隨後開火門引燃火繩等一系列操作。
看得出來,朱勇平日裡一定是沒少練習的。
朱勇瞄準遠處的目標,用力扣動板機,扳機在火繩銃內部會聯動一個夾有火繩的架子,將燃燒的火繩接觸引燃,這根火繩是一種由細麻繩浸泡了土硝(硝酸鉀)後晾乾的可持續緩慢燃燒的引燃物,這樣,火銃手只需要扣動扳機,就能引燃發射藥。「砰!」
伴著一聲響動,黑煙瀰漫開來,銃管內的鉛子彈丸飛射而出,打中放在三十步外的靶子邊緣位置,將其打穿擊碎。
「勇哥好樣的!」「打得不錯!」
站在一旁的徐景昌和張安世忍不住拍手叫絕道。
朱勇卻依舊保持沉默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剛才那一銃多少是漲點運氣的。火繩銃又沒有膛線,而且這是隨便撿了一桿槍,全靠手感打出來的成績。
不過此時自然是「不說話裝高手」的時候了,朱勇輕描淡寫地收拾好火繩銃,用餘光瞟了國師一眼。
.....快誇我快誇我!「確實不錯。」
姜星火笑了笑稱讚道。
「朱勇你小子可真行啊,今天夜裡居然還能夠打這麼准?」柳升也誇讚說道: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你小子藏得可真深吶。」
不過看著朱勇,姜星火倒是感覺有點奇怪,他爹朱能明明是最堅定的「騎兵為王」理念的高級將領,但這個頗有叛逆的兒子,倒是對火器很興趣.....當然了,如果這是青春期的表現的話,那麼似乎也不奇怪了。
姜星火對永樂元年式火繩銃的威力,感到頗為滿意。
火繩銃的設計圖紙,雖然不是姜星火親自畫的,但其中許多構思皆由他提供,這東西的提前問世,自然是跟他離不開關係的。
而有了火繩銃,哪怕是最原始的,對於其他尚處於原始熱兵器和絕對冷兵器時代的國家來說,也是不折不扣的降維打擊!
這一次姜星火要做的,便是大量製造並改進火繩銃,乃至於隨著工業變革的進行,製造出帶膛線和定裝彈的燧發銃,以此來應對即將爆發的全球戰爭!
大明想要成為日月不落的帝國,光靠冷兵器來的實在是太慢了。近代的全球霸權,無一不是有著先進的軍事技術!
而這種火器時代的軍事技術,不光即將在平定白蓮教叛亂的戰場上初試身手,更將在水利工程上,發揮它無與倫比的威力!
一個堰塞湖,靠民夫挖,既危險又緩慢,或許需要十幾天乃至幾十天的時間,才能挖開。
可靠火藥,一天就夠了!
回到縣衙,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各類物資。
姜星火深吸一口氣,目光閃爍著一絲喜悅,在松江府憋屈了這麼久頗有些心潮澎湃躍躍欲試的感覺。
「終於,要大展拳腳了啊!」
一番準備後,姜星火離開縣衙前院,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時,孫坤帶著幾個工匠首領已經等候多時。
「國師,這邊已經準備齊全,何時可以動身?」孫坤欠身問道。
姜星火掃視著眼前一群人,目光最終定格在之前製造熱氣球的工匠首領身上,語氣凝重的說道:「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啟程前往上海縣大黃浦!
「我是東鄉李福五,我家無本為經商,只種官田三十畝。永樂元年正月初,賣衣買得犁與鋤,朝耕暮耘受辛苦。要還私債輸官租,誰知二月至三月,雨水絕無湖又竭。欲求一點半點水,數車相接接不到,卻比農人眼中血。滔滔吳淞如溝渠,農家爭水如爭珠,稻田一旦成沙塗。更有國師姜星火,祈雨無妄遭天殃,暴雨盡毀青苗浦.....」雨幕中遠遠的歌聲傳來,隊伍眾人紛紛色變。
姜星火騎在小灰馬上,穿著簡樸的衣衫,跟旁邊騎著大白馬的宋禮形成了鮮明對比。
「國師,要不要?」
王斌策馬湊上前來,低聲問道。
姜星火搖了搖頭,反而失笑道:「怎麼,農人有怨氣,還不讓農人唱歌了?」
旁邊的柳升亦是說道:「不是不讓唱歌,只是影響不好,國師或許不覺得,可潛移默化之下,難免對國師的名聲有影響。」
姜星火不欲多解釋什麼,只是說道:「百姓大部分看不到邸報,也不識字,理解不了碘化銀人工降雨,有些誤解是正常的,更何況既然走上了變法這條路,我就沒顧忌過什麼名聲.....再者說,名聲又不是恆定不變的,若是做了對百姓有益的事情,百姓心裡總歸是有桿秤。」
「繼續前行!」
「國師有令,繼續前行!」
斥候探馬來回奔走,方才停歇的隊伍,復又打起精神,繼續在泥濘的道路上冒雨行進。
旁邊唱歌的農人聽了這些命令,亦是一怔,紛紛畏縮地四散而逃。
沒走多久,忽然迎面撞來四位頂著書箱的江南士子,其中一人,還拉著一頭一直在試圖走回頭路的倔驢。
「行路難,行路難!君不見建章宮中金明枝,萬萬長條拂地垂。二月三月花如霰,九重幽深君不見。」
「上次周縉就被我們兄弟幾個碰上了,這次白蓮教造反,可別挨上了,真不是什麼好事。」
「可不是嘛,晦氣晦氣!」
若是朱棣、金幼孜或是紀綱、童信等人在此,一定能認出,這便是上次他們在松江府遇到的倒霉四兄弟,若不是忠義衛出手,就差點被騙進張二郎的塢堡里當肥羊給宰了。
而就是這頭倔驢,險些讓朱棣成為第一個被驢踢死的皇帝。
「你們說這國師,祈雨的時候就不能少祈一點?整的這大雨滂沱的,行路都困難
「是啊,聽說松江府黃知府親自到了上海縣,督促上海知縣抓民夫,貌似是要挖開大黃浦?」
「嚯!誰出的主意?挖開大黃浦,那上海浦不就遭殃了?到時候來個水淹縣城可怎麼辦?」
「還能是誰,國師唄,一看就是個不懂水文地理的,簡直傻得冒鼻涕泡。」「是極是極!」
王斌終於忍無可忍。
「你們幾個,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