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國軍隊柳升部、坐船到了馬江江口,克日兵臨清化城下!消息報到清化,立刻震動朝野。手機端
本來大越國太傅阮帥的敗績,已經弄得人心惶惶了。號稱手握五十萬大軍的阮帥,約在半天之內,便進攻明國援軍大敗、軍寨防禦戰大敗、隨即丟失了北江府城。兵部侍郎阮薦奔回清化、告知詳情,陳季擴便慌得不可開交。
忽而又有柳升軍的消息,簡直是雪加霜。
整個「皇都」清化城,雞飛狗跳;因為陳季擴決定當天離開清化,要退到他的龍興之地乂安城。清化的防務,將交給太保、越軍大將阮景異。陳季擴當然要帶朝的大臣、一些護衛人馬隨行,事情倉促、以至於清化城亂作一團。
阮薦看到這樣的亂象,終於想起了平定王黎利……主張阮帥部不該聚兵決戰的人,阮薦可以被人說是馬後炮;但黎利確實在開戰前極力反對,提出了不同的方略。
如今回頭一想,阮薦才覺得黎利的話、愈發有道理。
於是阮薦急忙趕到了黎利在清化的府邸,想再聽聽他對眼下局面的見解。
黎府的人也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清化了。不過,黎利的府全是青壯男子,家眷都不在此地。阮薦被引到了客廳里,還被招待了一盞茶。
阮薦與黎利見面後,先是愁眉苦臉、一陣長吁短嘆。
而黎利也皺著眉頭,只是要鎮定不少,他引用了一句漢人的話:「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事到臨頭了,眼前的局面是沒有辦法的,只能多想想以後該怎麼辦。」
阮薦道:「皇立刻要離都,這樣做得對嗎?」
黎利搖頭道:「君臣倉促離京,動搖了軍心,太保守住皇都不太容易;船寇克日兵臨城下,若請旨皇與都城共存亡,又只怕皇無論如何也不願答應。因此眼前的局面只能如此,沒有法子了。
倒是東關那邊的大越軍隊,現在還來得及布置。如果他們只退兵悶海口,那是不成的;應分散兵力,從悶海口到華閭一路尋找有利地形,節節抵抗,才能消耗船寇,拖延時間。」
阮薦道:「平定王言之有理,我隨後再去皇宮,力諫皇。」
黎利又納悶地問道:「阮太傅在北江府人馬甚眾,即便決戰不敵船寇,也不至於敗得如此快罷?」
阮薦神情複雜地說道:「我在戰場親眼所見,大越軍簡直是一觸即潰!那時,我軍各部剛靠近敵陣數十步,明國軍忽然以火銃、火炮攻擊,致使我軍將士傷亡慘重驚恐萬分;我軍潰退,明國軍步騎立刻便蜂擁而至,唉……」
阮薦心有餘悸:「明國軍的火器非同尋常。火銃絕非以往使用的銅手銃,鉛彈打得不弓箭近、擊了人還更狠;其火炮可轟擊一里餘地之外,造成大量傷亡。」
黎利問道:「炮彈是甚麼做的?」
阮薦道:「只是圓鐵疙瘩!」他劃著說道,「我在軍陣大寨里看得明白,那炮彈應該是橫飛過來的,會在地亂跳亂竄,一炮便能糜爛一竄人馬。」
黎利微微點頭,不置可否。他沉吟了一陣,說道:「對了,我認為皇若離開皇都、徑直退到乂安,乂安也守不住的。」
阮薦忙問:「平定王有何妙策?」
黎利道:「本來我們依靠皇都大城固守,也能遲滯敵軍。但柳升部襲十分突然,清化城防毫無準備,加大越君臣倉促逃離、動搖人心;所以我覺得沒必要守清化了,徑直棄守為好,還能保存更多兵力。」
阮薦沉吟道:「那如果明國軍追擊過來,我們能走掉嗎?」
黎利冷笑道:「船寇在北方大勝、占有東關等富庶之地,卻有大股人馬坐船前來,簡直是聞;所以我們才沒料到、實屬正常,船寇們簡直是腦子有病!他們那麼多船,要岸立足沒有幾天時間是辦不到的,還得軍紀嚴明調遣安排有度才行,否則極易混亂。等船寇聚集兵馬追擊,我們早走遠了。」
阮薦覺得有點道理,沉吟道:「難怪平定王看起來不太慌亂。」
黎利接著道:「我軍向南退兵之後,不能守乂安,因乂安周圍地勢開闊、不利於我軍謀劃戰術。而若是先守乂安北面的演州,則可以在演州北面、憑藉眾多的山林與河水想辦法;用誘敵伏擊、各個擊破等策略,不斷消耗敵軍銳氣兵力,遲滯敵軍的迅猛攻勢。
如此部署,在演州北面的兵力、亦能從後方的演州城得到充足的補給。
演州的周旋,或許仍然無法擊退船寇進攻,只能拖延時間。所以,與此同時朝廷應該派人去乂安城,叫乂安的武押運糧草,循茶江水運到游各處。我軍要在山林建立倉庫、囤積糧食,並依靠乂安以西的陸年縣城,以備隨後的戰事所需。
待演州的戰事結束,各部繼續向南撤退,邊打邊走。這時候不能再去乂安城了,正如先前所言,那邊地勢開闊,只利於船寇的精銳步騎強攻推進。
那時咱們要走乂安的西邊,去往茶江流域,在陸年縣周圍、各處山林倉庫附近活動;不斷布置兵力伏擊襲擾,再次與船寇周旋。若是乂安的戰役仍然無法擊退船寇,我軍還能往順化方向繼續退兵。一場場戰役下來,沒有幾個月能結束嗎?」
黎利說得很流暢,顯然他不是臨時想出來的方略,而是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他繼續說道:「我軍每撤出一個地方,便把剩下的糧草全部燒毀。經過如此多次襲擾阻擊之後,必定會到雨季。一到雨季,船寇缺衣少食、病疫橫行、道路泥濘。他們只能自求多福,能活著撤軍算萬幸了!」
阮薦聽得頻頻點頭,說道:「只悔識君晚矣!」
「不晚。」黎利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阮薦。
兩人對視了片刻,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阮薦道:「願如平定王所言,不晚!我先告辭了,必須得去苦勸皇,採用平定王之策。」
黎利道:「阮君勉之。此系大越之危亡關頭,若皇徒耗兵力、敗得太快;恐大越處境只會越來越差、無法恢復元氣,不知多少年將陷入暗無天日的亡|國境地!」
阮薦深深地作揖一拜,說道:「我定竭盡全力而為!」
一時間,身材矮小、腦袋卻有點大的阮薦,覺得他與平定王兩個人都變得高大起來。
這時黎利又用隨意的口氣問道:「阮君的家眷可在清化?」
阮薦忽然從剛才的慷慨情緒、冷卻了稍許,因為黎利的話,讓阮薦想到了一些微妙的事。
阮薦的妻子也姓阮,那是他的家鄉河東有名的大美人。而黎利此人也有缺點,便是較好色,有一次他見了阮氏一面,當時眼神有點不太對勁了。
所以阮薦聽到黎利如此一問,心裡下意識便有點提防,他不動聲色道:「我已安頓好了,多謝平定王掛懷。」
黎利點了一下頭,送阮薦到門外。
阮薦離開了黎府,立刻趕往皇宮請求面見皇,聲稱有要緊的急事。但他等了許久,只出來了個皇的近侍。近侍說皇正忙得不可開交,問阮薦有甚麼事;可以先說出來,讓人轉述給皇。
阮薦便說平定王有良策。
不料那近侍馬沒興趣聽了,說道:「阮侍郎趕緊準備一番,等出了城,在路稟奏也不遲。」
阮薦當然對這樣的答覆不滿意,如果皇已經出了城,還會讓阮景異從清化撤軍嗎?阮薦便一個勁說事情的嚴重性,事關存亡、危急關頭,朝廷越早定策越能力挽狂瀾。
近侍怎麼勸也沒用,乾脆不耐煩地回去了。於是阮薦便跪在了皇宮的大門外,大有不面聖不罷休的氣勢。
良久之後,皇宮裡終於出來了大隊人馬。許多騾馬托著沉甸甸的包裹,好像運的是財寶。陳季擴身穿黃袍騎著馬,在侍衛的前呼後擁過來。跪在路當的阮薦擋了路,很快便有侍衛過來把他抬到了陳季擴旁邊。
陳季擴轉頭道:「阮愛卿隨朕走,有甚麼話,路慢慢說,跪在這裡成何體統?」
阮薦無奈,只好跟著皇親軍。
事到如今,阮薦的家眷是顧不了,何況路兵荒馬亂,婦孺老弱隨軍逃亡實在不便。阮薦便叫來了一個家奴,叫他趕著回府,告訴老夫人、帶著家眷到親戚家避一陣子。
出城的人馬極眾,軍隊有點混亂。
幸好柳升部的船今天才到馬江口,而陳季擴聽到消息馬準備動身了,反應非常快。明國軍顯然難以馬調兵,前來攻打;否則以此時大越皇帝身邊的混亂兵馬,恐怕又得大敗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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