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驛站。
出了皇宮的倭國使臣等人,沒有在應天府城街道上,有半分多餘停留。
皆以最快速度,回到所下榻之地。
一間碩大的房間中。
足利義持端坐於主桌位上,半眯著雙眸眉頭緊鎖,右手輕輕的敲擊著面前的實木桌,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而那些個端坐次位的一眾倭國使臣,一個個亦是神色肅然,目光全部匯聚於足利義持身上,無人出言驚擾,一個個都極為老實的坐在一旁等著。
就這般。
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
沉寂中的足利義持,慢慢從沉思發呆中回過神來,緊鎖的眉頭上的皺紋竟在不知不覺間,再次平添了好幾道,轉而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右下方的一個矮個子倭國使臣,出言問道:
「中田.」
「那邊安排的人手,現如今如何了?」
「進行到哪一步了?」
「何時能夠給咱們一個準確的答案,可將大明火器,以及他們那個能夠以極快速度,製作箭杆神器的圖紙,何時能夠拿到手中?」
言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下意識匯聚於被稱作中田的那名倭國使臣人身上。
中田聞言,不由得神情一肅,面色中閃過一絲凝重,沉吟了片刻,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著足利義持微微躬了躬身子行了一禮,回道:
「啟稟足利大人。」
「此事,那人終究還是未能夠給咱一個明確的答覆。」
「前日即將抵達應天府城之際,咱給到那人的去信問,方才才收到回信。」
「現如今大明兵器工坊,在漢王朱高煦手中,進行了一系列的政策變革。」
「比之以往,要求也嚴格上了不知幾分。」
「那人說想要盜竊這些個東西的圖紙,不再如以往那般簡單。」
「那兩項東西,現如今都已經被大明朝廷給列為絕密。」
「想要得到這個,惟一的辦法就是徐徐圖之,完全就快不起來。」
聽了這話。
足利義持以及一眾倭國使臣,所有人的面色儘是在不知不覺間,變的無比陰沉了起來,頃刻之間整個房間中的氣氛,亦在不知不覺百年的厚重而壓抑。
所有人看向中田的目光,都開始不善了起來。
感受著一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察覺到房間內氣氛變化,中田亦是心中一片苦澀,不敢與之對視,下意識的將腦袋給深埋了下去,仿佛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童一般,且身子不禁微微有些顫動。
短暫的遲疑了片刻,中田像是想到了什麼,趕忙告罪認錯道:
「足利大人.恕罪。」
「屬下.屬下儘可能去處理,儘可能的逼迫那人想辦法。」
「還請大人,多給屬下一些時間。」
「屬下一定不會讓大人失望,一定不會讓大人失望。」
說話的同時。
中田為表達自己的歉意,原本佝僂著的身子,竟直直的跪拜了下去,其額頭上不知何時,已然冷汗密布,原本紅潤的面色,竟在不知不覺中變的蒼白毫無血色了起來。
此事。
倒不怪中田如此窩囊。
主要是此事,待倭國那邊收到消息之後,就一直是他負責,一統籌開始布置準備於大明手中謀奪這些個事物。
而這個消息,所帶回倭國本土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前次到訪大明,僥倖成為運屍隊長,被留下一條小命苟活下來之人,所帶回來的消息。
也正是因這個消息。
那人原本做出這等事情,本應以死謝罪,為同僚陪葬。
最後念在其有這般功績,不僅僅留下了一條狗命,還在倭國確認消息為真之後,還藉此機會小小的往上升了些許官職。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以往之時,倭國對於大明的火器本就已經垂涎三尺,企圖謀劃大明火器,不過礙於大明強大,遲遲不曾有過過激動作,一切都以穩為主,不過待聽了那人所帶回來的消息。
面對如此大的誘惑力和火器以及那般製造箭杆,所帶來的威脅。
讓原本忌憚大明實力的倭國人再也坐不住了。
沒辦法啊!
常言道:匹夫無罪懷其璧罪。
倘若沒有數額巨大的銀礦,倭國人倒也不那麼害怕大明。
問題是他們所擁有的東西,完全就與他們自身的實力不匹配。
這般情況下,任誰都會心中疑神疑鬼。
雖倭國嚴令靜止,嚴密的封鎖這個消息。
讓這個消息,一直未曾被紕漏出去。
但這世上,豈有不透風的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倭國能夠屹立至今,不是他們倭國有多強。
而是沒有足夠利益的驅動,無利可圖。
所以才能夠屹然不動。
倘若倭國有著數額巨大的銀礦消息被傳了出去,先不說大明心不心動,就其周邊的小國怕是都忍不住。
一旦真的發生哪樣的事情,其所帶來的後果將會如何,倭國人不是傻子,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他們自身,則因為資源匱乏,島民開智少,現如今大多數的東西,幾乎都是於中原大路,各朝各代中謀劃和購買。
本來按照他們的所想,第一次使團過來。
主要目的,則就是想要談大明火器製造,想要放低姿態企圖在大明手中學習,或者說出巨額銀兩購買。
何奈第一次前來的人,一個個太目中無人,自以為是了。
不僅僅任務沒完成,結果還把自己的命給搭了進去。
更是破壞了,倭國與大明兩國明面上的和睦關係。
當這個消息傳回倭國之時,可謂是把倭國高層給氣的夠嗆。
幾度罵娘,更是將那些人的漂洋過海回去的骨灰都給直接揚了。
最後足利義滿不得不將自己,視為接班人的兒子足利義持給派了出來。
同時啟動了,這些年以來花重金在大明布置,且一直以來捨不得啟用暗子。
沒辦法啊!
能從合法途徑獲得,自然沒人願意挺而走險。
且倭國一個彈丸小國,本就被大明看不起。
致使,大明稍微有點能力的人,都不可能與他們同流合污,成為他們手中的棋子。
所以這些年來,雖耗費不少銀兩卻收穫甚微。
就算某些人成為了他們手中的棋子,但那些個棋子想要於應天府城謀職,於權利中樞任職的人,亦是少的可憐。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得格外真貴。
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願意動用。
畢竟陪養一個這樣的棋子,是何其的不容易。
可因第一次使團造成的影響,也迫使倭國不得不動用,這彌足珍貴的棋子。
而足利義持此行的目的,亦是企圖借著精鹽談合作的幌子,以掩蓋真正目的,聯合大明朝廷中的棋子,內外聯合謀奪大明火器,和一些先進的製造工藝。
可讓足利義持無語的則是,本歡天喜地,覺得萬無一失的事情。
豈知到了大明,聯繫棋子的時候,卻是直接給他們潑了一盆冰涼刺骨的冷水。
那個他們不顧一切,花費重金陪養的暗子,卻是在他們真正需要其付出的時候,直接被調離重要崗位,且大明兵器工坊還變革戒嚴了。
待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足利義持差點沒忍住爆粗口。
不過萬幸的則是,雖暗子被調離了重要崗位,卻並非離開了兵器工坊。
則暗子也未拒絕,而是讓他們耐心等待。
可等待…
等待多久?
時間上是一個未知數,亦充滿了變數和不可控。
期間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甚至他們此行目的被曝光都有可能。
所以
這並不是足利義持想要的答案。
對於他來說,唯有速戰速決,以最快速度拿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然後以最快速度離開大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才是他們這行人的首選。
當然…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方才與朱高煦所談的精鹽合作。
被逼迫出那麼高昂的價格,亦不是足利義持想要出的。
方才在御書房,面對大明朝堂上的眾人,以那種謙卑的態度,答應那麼多合理的要求。
說白了。
一切的一切,亦不過是他的緩兵之計。
對於他來說。
一旦拿到想要的東西,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則就是直接毀約。
以倭國彈丸小國,貧窮拿不出那麼多銀兩為藉口。
直接否定,所謂的初步達成的協議。
或者說以,籌措銀兩為藉口,提前離開大明返回倭國。
屆時就算大明,亦不可能為了這點小事,真的追那麼遠,要求他履行協議。
為此,他才無比著急。
短暫的沉默了片刻,足利義持沖跪伏在地上的中田揮了揮手示意,毋庸置疑的言語問道:
「給我聯繫那人。」
「問問他…」
「除了其以之權獲得外,可還有什麼別的方法沒有。」
「例如:兵器工坊的主事之人,亦或者兵器工坊的工匠。」
「讓其給我準備,我上述這些人的習性和愛好、能有弱點最好。」
「讓他告訴我們地址,我們可悄然無聲的從這個方面入手。」
「而他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需過多插手。」
「絲毫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
此言一出。
原本端坐於四周的倭國使臣,皆是身形猛然一震,低垂著的腦袋直直的抬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且錯愕的看向發號施令的足利義持。
瘋狂啊!
太過於瘋狂了。
還要不要命啊!
怎麼敢這樣想,怎麼敢這樣搞得。
瘋子。
一個十足的瘋子。
前車之鑑才過去多久。
真當大明是吃素的嗎?
且也不看看地方,這可不是邊關或別的地方啊!
乃是大明國都,權利中樞匯聚處。
搞這樣的事情
怎麼想的啊!
頃刻間。
一個個回過神來,面色中神色大變,雙眸中閃過一絲恐懼,此時此刻的他們再也坐不住了,趕忙出聲勸誡道:
「不…不是。」
「足利大人…這這這…這不妥吧!」
「此舉太過於冒險了,現如今這個地方,可是大明的國都,天子腳下,錦衣衛遍地走且戒備極為森嚴之地。」
「我們這些人死不足惜,亦可為帝國隨時獻身都行。」
「可一旦出現任何紕漏,我們的目的將被暴露無疑。」
「往後再想要找機會,將無疑是難於上青天。」
「不僅僅如此,以大明現如今當局者的性格。」
「這可是一群睚眥必報的主。」
「如此舉動,風險太大了。」
「咱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坐著等事情,無疑是在拍拍打大明的臉,必定將大明朝廷給徹底激怒。」
「而後極有可能,為我們倭國帶來大禍。」
「足利大人,此事定要三思啊!」
「不然我等,將士倭國史上的千古罪人。」
言罷。
所有人皆是跪拜了下去,以此表達自己的心意和疑慮。
當然嘴裡說著不怕死,不怕犧牲。
但能夠苟活,誰又願意去死呢?
自己心中的怯弱和怯意,自然不可能說出來。
不然以他們對足利義持的了解,這個瘋子怕就得對他們這些人殺雞儆猴了。
足利義持聞言,看著眼前眾跪拜於地上的眾人,神色不由的變了變,面色陰沉的可怕。
他不是傻子。
這些人,言語雖看似大義凜然。
但一個個心中怎麼想,又如何能夠滿的過他?
頓時,足利義持怒不可遏的直勾勾盯著跪伏在地上的眾人,「砰」的一聲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斥道:
「一群混賬東西。」
「都給我閉嘴。」
「別以為我不知道爾等心中在想什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風險、做何事沒有風險,做何事百分之百安全?」
「不鋌而走險,我們倭國如何能夠像現在這般強大?」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神情一肅,話鋒徒然一轉,沉聲繼續道:
「凡事講證據。」
「只要我們做的足夠隱秘,只要不留下任何證據。」
「大明又如何?」
「他們又能夠將我們如何?」
「還有大明皇帝已經御駕親征瓦剌和韃靼,以大明國情,他們能夠承擔的起雙線作戰嗎?」
「就算承擔的起,元朝都拿我們沒辦法,憑他們明朝就能行?」
「且倭國為何屹立至今,只要我們不暴露銀礦之事,沒有足夠的利益驅使。」
「就算大明掌權者相對我們動手,他們朝堂上一眾臣子都不會同意。」
「哪有你們想的那麼複雜。」
「真是一群廢物。」
「丟人現眼的玩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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