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等人看著沈婉兒這似有審視的目光,只覺得她越來越有葉青的味道了。
甚至可以說是,在行事作風上,越來越有夫妻相!
馬皇后當即一笑道:「陛下派葉大人來此當賑災的欽差,我們還能不知道嗎?」
「這不跟著過來,找葉大人看看有沒有什麼商機。」
沈婉兒一聽這話,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們可是能和皇帝皇后說得上話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葉青在哪裡呢!
只是來災區尋找商機,著實是有點想多了。
這裡能有的商機,也就是收購黃花大閨女和青壯勞動力。
想到這裡,沈婉兒又當即眉心微皺,看著朱元璋嚴肅斥問道:「對了,你郭老爺可是應天青樓一條街的大老闆。」
「你該不會是想來趁火打劫,買黃花大閨女去充數,買青壯男丁去當龜公吧!」
「我可告訴你們,最好打消這種喪良心的餿主意。」
「這裡所有的,可以收購的黃花大閨女,還有青壯男丁,全部被我們葉大人包了。」
「誰要是和他搶生意,誰就是在犯罪!」
朱元璋和馬皇后一聽,整個人都麻在了那裡。
他們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沈萬三的女兒,怎麼能說出如此不要臉和喪良心的話。
倒打他『郭老爺』一釘耙不說,還不要臉的強詞奪理。
怎麼的?
別人買回去就是犯罪?
他葉青直接搶購加壟斷,就不是犯罪了?
天下能有這樣的道理?
不等馬皇后接話,朱元璋直接就火氣上了頭。
朱元璋厲聲問道:「沈小姐,伱們葉大人不在,要不你賜教賜教?」
「怎麼就別人買是犯罪,你們葉大人強買就不是犯罪了!」
沈婉兒看都懶得看朱元璋一眼,只是堅定無比的說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們葉大人干任何事情都是好事。」
「哪怕天下人認為都認為是壞事,但也一定是好事。」
「你」
就在朱元璋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麼之時,馬皇后卻是笑著說道:「放心,我們不做這喪良心的生意。」
「就算沒有生意可做,也可以找葉大人敘敘舊,看看能幫上什麼忙不是?」
「我們老爺也是在雁門縣當過參將,也是為國家而戰過的人!」
「雁門百姓不也說我們是義商嗎?」
「沈妹妹,這馬上要到飯點了,我們去找葉大人回來吃飯吧!」
沈婉兒聽到這裡,便想起了在雁門縣共同禦敵之時。
不得不說,那時候的郭老爺和郭夫人,還有他們的這些護衛兄弟,都是好樣的。
想到這裡,沈婉兒便率先向朱元璋行禮道:「我心急了些,向郭老爺賠個不是。」
「當然,你如果不對葉大人不敬,我也不會著急。」
朱元璋聽到這裡,也是再次瞪大了眼睛。
這沈婉兒不論是行禮之姿,還是眼神和語氣,都看著像是真誠的道歉。
可她這句話,聽著卻十分的不是滋味。
朱元璋只是默默的對自己說一聲『好男不和女斗』,就權當是接受她有問題的道歉了。
但與此同時,他也給葉青默默的記下了一筆。
不論他葉青賑災這個差事做得如何,他都一定會詳查葉青搶購男女之事,要是發現哪怕一點問題,他都要了他葉青的命!
去往黃河岸邊的路上,馬皇后對朱元璋小聲道:「葉青該不會是坑害百姓的人,他搶購男女之事,還得調查之後,再做定論。」
朱元璋只是狠狠的點頭道:「咱知道,咱會派人去查的!」
好一陣子之後,他們終於是來到了黃河岸邊,並看到了現在的黃河大堤。
朱元璋等人站在高處,看著洪峰已過,但依舊奔流而下的黃河,還有那長長的黃河大堤。
只是現在的黃河大堤,卻像極了被狗啃了好幾大口。
幾乎所有用堤壩連接高地的地方,都出現了大大的缺口。
以那些缺口開始,便是諸多『八』字開口的黃泛區!
雖然水已經退走了,但留下的這些和黃河一樣的顏色,卻覆蓋了不少的村落房屋。
也就在此刻,一股河風從黃河的方向吹來,使得朱元璋他們聞到了還算明顯的腐味。
不只是腐屍的味道,還摻雜了腐木等各種腐味。
「都戴上面罩吧!」
朱元璋和馬皇后等人,接過沈婉兒事先準備好的面罩,然後就戴上在臉上。
與此同時,朱元璋也是雙目泛紅道:「查,一定要查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出現一兩個潰口,還可以說是蟲蟻所致,出現這麼多潰口,難道全都是蟲蟻所致嗎?」
「一定要把這些王八蛋揪出來!」
「老子一定要」
不等朱元璋順嘴說下去,馬皇后就一聲咳嗽,強行打斷了他。
緊接著,馬皇后又強勢補充道:「一定要告訴皇帝陛下,絕不姑息這些吃人血饅頭的人。」
朱元璋這才反應過來,他差點就露餡了。
朱元璋點頭道:「妹子說得對,一定要向皇帝陛下說明災區的情況,嚴懲這些王八蛋。」
沈婉兒見他們如此義憤填膺,也是欣慰的點了點頭,只覺得雁門縣的義商夫婦還沒有變質。
既然沒有變質,那就可以繼續交往下去。
沈婉兒嘆了口氣道:「是該狠狠懲治這些喪良心的官商,這也是葉大人親自來調查的原因。」
朱元璋和馬皇后一聽『葉大人』三個字,也是當即意識到他們現在還沒看到葉青的人。
「你們葉大人在哪兒呢?」
朱元璋當即開口道。
沈婉兒指了指其中一個潰口的邊上,朱元璋他們順著沈婉兒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下子就找到了葉青。
當然,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還真找不到他,畢竟隔得不近,人看起來太小。
而且那裡還不只是葉青一個人,還有許多穿各色袍服的官吏!
「這葉青干正事的時候,還是像那麼回事。」
「那個地方下腳就是一鞋子的泥,他居然要求自己和本地官吏,全部穿正裝官服。」
「最起碼,還能讓百姓知道,他們這些父母官在做事。」
朱元璋欣慰的點頭道。
沈婉兒卻是自豪一笑:「我們葉大人,可是很有分寸和原則的。」
「走,我們過去。」
看著頭前帶路的沈婉兒等人,朱元璋等人卻是覺得這姑娘,多少有點得寸進尺了。
這裡看起來確實是有分寸和原則,可他強行搶購年輕男女這事,又哪裡來的分寸和原則呢?
當然,他們既然已經決定了自己調查這事,就不會在這裡過問了!
片刻之後,他們就來到了,可以看清楚葉青,以及聽清楚葉青說話的距離。
他們的眼裡,身穿大紅官袍的葉青,和其他本地官吏,以及他自己的親兵,全部都戴著面罩。
葉青只是坐在一張,還沒有被洪水泡爛的椅子上,看著面前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本地官吏。
而葉青的面前,則是一塊髒兮兮的白布之上,擺放著各種修築堤壩的材料。
有不成型的石料,有含沙量大的土料,還有不少被蟲蟻腐蝕的木料,甚至還有不少的雜草腐渣!
當然,還有一些到處在爬的螞蟻!
葉青站起身來,背對他們,看著那麼多的潰口道:「鄭州知州、同知、判官、吏目,轄下各縣的知縣、縣丞、主薄、典史。」
「還有巡檢司的巡檢和副巡檢,都到了嗎?」
鄭州知州車鳴上前一步,看了看面前的這些材料,也只是眉心微微一皺,然後就拱手一笑:
「回稟欽差葉大人,除了必須留守的官吏,都在這裡了。」
「按照葉大人的吩咐,參與堤壩修建工程的本地官員,都在這裡,一個不少!」
葉青依舊背對他們,繼續問道:「你們看看墊在地上的這塊布,到底是什麼布?」
眾多官吏仔細一看,除了可能看出來是一塊廉價的白布,除了看起來很髒以外,也看不出什麼門道。
當然,還是能聞到一股明顯的腐味!
車鳴等人只是對視一眼,就齊齊拱手作揖:「下官,看不出來是什麼幹什麼用的。」
葉青只是陰沉道:「本官是微服而來,第一時間就親自去了災區,卻發現只有那些沒有受災的村民,在救助受災的村民。」
「本該參與救災的衙役和本地駐軍,寥寥無幾!」
「本官和本官的人,不遠千里而來,居然是第一批投入救災的,成批的官吏!」
他們聽到這裡,也是眼神閃躲。
他們根本就不敢直視那背對他們,面對黃河潰口的,聲音冰冷的紅色背影。
也就在此刻,冰冷的聲音繼續傳來。
他們只看見葉青抬起右手,如同算命:「本官算算,從災情上報到我來這裡,也有些日子了吧。」
「就算道路被沖毀,你們也不至於等到本官來了,才把道路修通吧?」
「難道,你們是在修和雁門縣一樣的大道,這麼的慢?」
朱元璋等人的眼裡,
這些只是在後面低著頭的本地官吏,沒有人回答葉青的話,只是低頭得越來越厲害。
看著這一幕,朱元璋都忍不住要上去教訓人了。
可還不等他行動,背對他們的葉青,突然厲聲喝道:「快回答本官,本官數三下,如果沒人回答本官,全部亂刀砍死。」
下一瞬,站在兩邊對他們虎視眈眈的北軍精兵們,就全部拔出明晃晃的戰刀。
他們雖然都戴著面罩,但眼神真的是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們亂刀砍死。
只是戰刀的刀光閃爍的瞬間,這些官吏就全部一哆嗦。
唯有知州車鳴一人,還敢於站出來答話:「葉大人,黃河沿岸各縣都有不同情況受災,我們也是盡力而為,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如果只是這個地方,絕對不會救災官吏寥寥無幾,但分散救災之後,人就真的不多了。」
「我們能做的,只有到處派人,召集沒有受災的百姓救災。」
「大人,我們真的盡力了!」
說著,他還站直身軀道:「大人,您可以懷疑我們,可以質問我們,甚至可以審查我們,這是陛下給您的權利。」
「但您不該帶私兵前來,如此威脅羞辱我們。」
話音一落,其他的官吏也跟著附和了起來。
背對他們的葉青,卻是不以為然道:「本官的行事作風,你們不知道,但陛下卻深深的知道。」
「陛下不讓朝中文武來當欽差,卻讓我這個寧波知府來,就是認同本官的做事方式。」
「你們要是不信,儘管寫奏疏去告本官!」
「這就在羞辱了?」
「本官告訴你們,羞辱你們的時候,才剛剛開始!」
車鳴和本地官吏聽到這裡,一下子就不敢說話了。
是啊!
皇帝派他來,不就是默許了他這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做事方式嗎?
其實,他們還真想錯了葉青的真實想法。
葉青就是要他們集體寫奏疏去告他,最好是涉案的上下官員,全部集體寫。
讓他成為官員公敵,就再好不過了!
他之所以願意出來當欽差,就是為了讓這麼多的官吏,集體寫奏疏去告他。
到了那時候,朱元璋壓力巨大,就只有殺他平憤了!
但他們寫了奏疏之後,他們就得集體赴死了。
這麼多的潰口,一看就不全是蟲蟻所致,一定存在偷工減料的情況。
死去的那麼多災民需要他們去死,朝政的穩定需要他們去死,地區的穩定也需要他們去死。
當然,他們去死之後,也會更加堅定朱元璋弄死他葉青的決心。
欽差有先斬後奏之權?
在明文規定上,確實是有的,但在他朱元璋的心裡,卻是沒有的。
他要的是他葉青有權不用,就像那等同於廢鐵的免死鐵卷一樣。
用免死鐵卷等於死得更快,用先斬後奏的特權,也等於死得更快。
可以說他葉青是一個特例,但也不能直接先斬後奏一大群!
想到這裡,葉青也繼續開始了他的審訊。
他依舊背對他們道:「看來,你們沒人知道這塊墊著這些殘料的白布,是幹什麼用的?」
「這其實是一塊裹屍布!」
「一家五口,爺爺、奶奶、父親、母親,抱著一個小孩子,被掩埋在被洪水衝垮的瓦礫之下。」
「就是用這塊布,蓋住他們,然後送他們走的。」
「在火化之前,本官把這塊布留了下來,並用來墊住這些劣質材料。」
「今天,你們不當著他們一家五口的冤魂,說出這些劣質材料是怎麼來的。」
「就全部扔黃河裡去!」
「到了那時候,就看老天爺收不收你們了。」
「如果還能被沖回岸邊,你們就無罪了!」
眾人只是用餘光看了看這湍急的黃河,只覺得葉青這話就是在搞笑。
可也就在車鳴準備反駁之時,背對他們的葉青,又開了口。
「來人,」
「把他們的衣服全給本官拔了!」
「如果回答得不讓本官滿意,就直接抬著扔黃河裡去。」
「就從本地最高的官員,鄭州知州,車鳴車大人開始!」
車鳴一聽,直接就要翻臉了。
欽差也不能這麼幹啊!
士可殺不可辱這句話,被他葉青吃掉了?
可還不等他開口,兩名訓練有素的北軍百戰精兵,就直接來了一招獵鷹撲食。
下一瞬,他的烏紗帽和官服,直接就飛向了空中。
緊接著,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的馬皇后和沈婉兒,更是突然眼前一亮。
最後,她們直接就背過了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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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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