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錚在祠堂跪了大半夜,第二天起床之後,吃過早飯剛要陪他爹去衙門27還沒等出門的就見老頭一臉焦急進了門。
老頭一見劉錚也顧不上給老爺劉承宗行禮,急急的對劉錚道:「少爺,不好了,今兒一大早巡檢司的人把咱們的兩家糧店圍了,非要叫咱們交出三千石糧食,不然就要抓人吶!」
劉錚眉頭一皺道:「徐掌柜,你說圍了咱們的是巡檢司的人?要讓咱們交三千石糧?這什麼意思?」
徐掌柜一臉慌亂的道:「小老兒也不知!」
劉錚本就不是問徐掌柜的,而是問他爹的,劉承宗也是一臉的不解,這巡檢司的孫大人,平時多有孝敬給他,也不是不知道這兩家糧店是老劉家的,怎麼會派兵圍了糧店,還要讓交出三千石糧食?
「等等!徐掌柜,你說巡檢司要咱們交出三千石糧?」劉承宗一下子想到了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
徐掌柜一抱拳道:「老爺,確實如此!一大早的就把咱們糧店圍了個水泄不通,如若不是老爺您平時給孫大人多有孝敬,我這都不可能出來給您報信!」
「爹,這是怎麼回事兒?」劉錚看出來了,老爹昨天一定有話沒跟自己說。
劉承宗輕輕嘆了一口氣,便把昨天后堂發生的事兒跟劉錚說了,劉錚一聽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怒氣,好啊,小爺還沒去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徐掌柜,不要慌,你現在回去,帶著巡檢司的人,去城外李家莊的莊子裡取三千石糧食!」
「什麼,少爺,那可是三千石啊,現在一石的糧食都漲到四兩銀子了,那可是一萬多兩銀子啊!」徐掌柜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少爺可是個半點虧都吃不得的主兒,此時居然叫自己送三千石糧食出去。
「哼,我的糧是這麼好拿的?今兒拿了我三千石,明兒我就叫他們吐出一萬石!」說完這話,劉錚便對著自己老爹道:「爹,走,咱們區衙門,去會會那幾位大老爺!」
劉錚抬腳往外走,劉承宗嘆了一口氣,吩咐徐掌柜照著少爺的話去辦,便跟上了自己兒子的腳步。
……
倆人來到衙門的時候,正見到幾十個下人在往衙門後院搬糧食,幾位老爺站在知府王家賓的身邊看著不停忙活的下人,一邊指指點點一邊說著什麼。
等劉錚走近了才聽到這些人正給知府王家賓說著自家糧店的事兒,等到眾人說完了,劉錚才笑嘻嘻的站出來道:「幾位老爺當真是愛民如子啊,不忍百姓挨餓,自家的糧食都捐出來了,此等功績,我看應該叫人刻在石碑上,好叫後人瞻仰!」
王家賓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些無恥之徒,忽然見得劉錚開口,心中一下子笑了起來,被巡檢司圍了的那兩家糧店,他早已知曉背後的東家就是衙門裡劉捕頭的,自他來了之後就對這劉捕頭好奇的很,頂著八品驍騎校的捕頭,在大明朝絕對是獨一份,這麼獨特的一人,怎麼能不叫他上心,可不管他多上心都沒能把這人的底細摸透,以他的聰明很快就便明白了,這人必然是有大後台,既然有大後台,那王家賓自然就不會去招惹他,所以對他的事兒,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如今余正這些人居然跟劉捕頭對上了,他心裡真的是樂的不行,狗咬狗啊,有好戲看了!
劉錚出言諷刺,余正等人仗著身份不好開口,不過九品的知事史俊達卻沒這顧忌,當即冷哼道:「余大人、錢大人等,都是朝廷命官,是這一方百姓的父母,體恤民情自是應當,用得著你這賤役在這裡嚼舌頭,還不滾到一邊去!」
劉錚嘿嘿一笑道:「史大人教訓的是,小的這就滾到一邊去!」
劉錚把『史』字咬的極重,眾人聽到耳中不免把史和屎兩字聯繫到一起,嘴角都有了笑意。
「你!」史俊達當真是氣的不輕,伸手指著劉錚道:「來人,把這沒規矩的賤役拖下去,狠狠的打!」
劉承宗一聽史俊達的話,心裡不樂意了,哼了一聲道:「史大人,知府大人還沒說話,你一個九品的知事,就敢發號施令,我看不懂規矩的人是你才對吧!」
「你……」
史俊達剛想反駁,就聽余正開口道:「白廷,退到一邊去!」
余正開口了,史俊達自然得聽,惡狠狠的瞪了劉承宗一眼,乖乖的退到一邊了。
余正笑了笑道:「劉捕頭,莫往心裡去,白廷如此火氣,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從今兒起他們一家老小就要餓肚子了嘛!」
這話一說出來,王家賓的臉立刻就黑了,不過余正絲毫不在乎,只顧著對劉承宗道:「劉捕頭,糧店的事兒,王大人也是沒辦法了,畢竟不能看著這麼多百姓餓死,你就委屈委屈,此事了了,王大人定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對於衙門裡這個劉捕頭,余正也是有些忌憚的,一是劉承宗在這衙門裡當了十七年的捕頭了,是絕對的地頭蛇,二是這劉承宗身份很神秘,一個小小的賤役捕頭,居然有著八品驍騎尉的武職,這在大明朝那是獨一份。
所以他把火引到了王家賓身上,想讓劉承宗去斗王家賓,他敢這麼做,是吃定了王家賓不會反駁他,畢竟這會兒王家賓最在乎的是糧食,王家賓才不管糧食是誰的,只要不死人,能度過難關就行。
王家賓確實是沒否認,糧食是誰的,他確實一點都不在乎,在他眼裡,余正也好,錢游也好,劉承宗也好,都是他的敵人。
劉錚這會兒是真的氣笑了,余大人,你行啊,一推二五六,王家賓替你背了鍋,還要王家賓出來補償,王家賓會給補償嗎?傻瓜都知道不會!你這是把小爺當傻子玩兒啊!
沒等劉承宗開口,劉錚就先一步道:「朝廷有難,匹夫有責嘛,捐些糧食是應該的,應該的,哪裡會要什麼補償,你說是吧老爹!」
劉承宗不知道自己兒子心裡有什麼打算,但是他這混蛋兒子絕對憋著壞,不過他也不會去揭穿,畢竟那是他兒子,所以劉承宗呵呵一笑道:「大老爺,不知三千石夠不夠,不夠我們家還有些,一併捐了!」
劉承宗話一說完,劉錚在心裡給老爹豎起了大拇指,自己老爹那是絕對的地頭蛇,王家賓也不敢把事兒做絕了,這會兒能從自家這邊掏出三千石糧食,那絕對是意外收穫,他不可能再從自家這邊下手了。
果然王家賓聽了劉承宗的話,一擺手道:「唉,哪能都讓劉捕頭一個人出,我等都是朝廷命官,自然得比劉捕頭出的多才是!」
余正和錢游兩人臉一下子黑了……
在衙門裡熬到天黑,劉錚便騎著馬出城去了,劉承宗也沒阻攔,嘆了一口氣回了家。
這邊劉錚出城、劉承宗歸家,那邊余正和錢游又湊到了一起,還是那城西那個不起眼的小院子裡,不過今兒晚上只有餘正和錢游兩人。
「余大人,如今當如何應對!」錢游有些沉不住氣。
余正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慢悠悠的喝了口酒,還順便在身邊的女人身上摸了一把。
「錢大人,不必驚慌,我上午已經命人帶著厚禮去找陳增了!」
聽到陳增這名字,錢游臉上一喜,急忙道:「余大人有宮裡的門路?」
余正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我要有這本事,還不早就發達!」
錢游臉上一暗道:「那,這找陳增……他會幫咱們嗎?」
余正心裡暗暗鄙夷,臉上卻沒露出半點,笑道:「錢大人,你可別忘了陳增這老太監來山東是幹嘛來了!」
陳增到山東來干哈來了?給皇帝撈錢來了!想通了這點,錢游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之後用手一挑身邊女人的下巴道:「來,小娘子,給大爺我來個皮兒杯!」
……
劉錚出了城,到了聚義莊,立刻就把周雲叫到了書房裡,周雲見劉錚一臉的怒氣,急忙道:「二弟,是何事情,把你惱成了這樣!」
「簡直欺人太甚!」
劉錚略略的把今天發生的事兒跟周雲說了,周雲當即眯起了眼睛,臉上神色陰沉的可怕。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周雲忽然開口道:「二弟,不若大哥今夜裡就去把那人……」周雲手掌化刀斜斜的劈了一下。
劉錚微微搖了搖頭道:「不可!」
周雲不解的看著劉錚道:「那等狗官,殺了就殺了,有何不可?」
劉錚再次搖了搖頭道:「殺官就等於造反了!」說完這話,略微頓了頓後又道:「如今我等實力還不足以擺到明面上來,這事兒需另想辦法!」
周雲點了點頭,他在這莊子上待了一年多了,劉錚做的事兒他都看在眼裡,私募流民、私鑄兵刃這些殺頭的事兒雖說都有鏢局這一幌子遮掩,可落在他這明白人眼裡,就和明著說造反沒有任何區別。
周雲是汝寧府人士,原先是個鐵匠,因家中田產被惡霸搶了,便把惡霸一家七十餘口殺了個乾淨,事發後,他倒是逃了,卻連累了家中老母和妻女,年近五旬的老母被判了流三千里,死在了路上,妻女被判了賤籍,賣到了一家青樓做粗使婆子,雖說後來被他救了,可妻子卻投了河,留下了個六歲的女兒跟著他浪跡天涯。
造反,周雲一點都不怕,他恨不得把天下的狗官和惡霸都殺個乾淨,劉錚不造反,周雲也不會說什麼,默默的為他做些事就好,劉錚真要反了,他周雲絕對會舉雙手贊成,且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