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北直隸布政使左龍直冒冷汗,台下,眾多來自大明各地的封疆大吏此時也是一個個在沉思。
按理說左龍這個成績單應該是很不錯的,可是現在看來,在劉晉這個天官面前,左龍很顯然是做的很一般,甚至於可以說很糟糕了。
「在未來會規劃、建造更多的學校、私塾等,還會、還會建更多的醫館。」
「天津舊城改建,主要是因為原有的舊城很難拆遷,故而一直無法落實。」
「城市治安和衛生問題,在未來我會重點給予治理,打擊幫派勢力以及黑惡勢力,另外增加更多的環衛工人。」
左龍額頭冒汗的回道。
毫無疑問,他的回道並不能讓弘治皇帝以及劉晉等人滿意,你這是明顯沒有規劃,也沒有真正的去做多少事情。
或許,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北直隸這邊修了很多道路,這一塊做的不錯。
「回去好好再想一想,仔細的做規劃,北直隸乃是京幾之地,能夠取得現在的成績,那是因為京津之地本身發展迅猛、快速,你身為北直隸的布政使,唯一的政績就是在修橋鋪路方面。」
弘治皇帝收起了自己的笑容說道。
「是,陛下~」
左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下是真的糟糕了。
原本還覺得自己羅列出來的這些數據很不錯,說不定還有望再升一步,現在看來,能不能保住北直隸布政使這個位置都難說了。
北直隸這裡可是很肥的,遠不是其它地方能夠相比的,而且離天子近,雖然不是京官,但也和京官差不多了。
做出成績,很容易就能夠獲得提拔。
「請南直隸布政使馮時庸上前述職~」
劉晉見左龍下去,劉晉也是繼續照著名單念起來。
南直隸和北直隸的地位差不多,同樣也是大明最為重要的兩個省,南直隸主要包括了後世的安徽、江蘇、上海三地,可以說是大明最為富庶的地區了,魚米之鄉、江南之地,說的就是這些地區。
「承蒙陛下恩典,有幸擔任南直隸布政使一職…過去的三年,南直隸民安居樂業、百業興隆、物阜民康…」
馮時庸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他是典型的傳統官員的作風了,和北直隸布政使左龍完全不一樣。
他的述職更像是寫了一片歌功頌德,讚頌盛世的華麗文章,通篇下來,完全沒有任何的數據,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南直隸一年的新生兒有多少,一年收了多少稅銀,又修建了多少道路、橋樑等等。
聽著、聽著,弘治皇帝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現在最不喜歡聽的就是這些假大空的華麗辭藻,什麼盛世、什麼海清河宴之類的。
這些都很虛,你這盛世到底是如何盛世的?
用劉晉的話來說,要用數據來說,比如新增了多少人口、說到了多少稅銀,建了多少公路、鐵路,老百姓一個月能夠獲得多少收入,消費水平有多高等等。
通過這些才能夠反應出到底是不是盛世?
不是說,你這些官老爺嘴上說出來的,或許在傳統的這些官員看來,沒有發生什麼災荒,老百姓能夠吃飽肚子,又沒有什麼外敵之類就算是盛世了。
「馮大人,去年南直隸的人口增長了多少?」
劉晉直接打斷了馮時庸念誦自己寫出來的優美辭藻問道。
「南直隸如此之大,我怎麼知道南直隸一年增長了多少人,又沒有進行人口普查。」
馮時庸看了看劉晉,說實話,他是有些看劉晉不爽的。
我都已經六十多歲了,卻只是一個布政使,你三十多歲都已經吏部尚書了,我們換個位置還差不多,所以他對劉晉可沒有那種下級對上級的恭敬。
「那南直隸去年一共徵收了多少稅銀,比前年增長了多少?」
劉晉又繼續問道。
「徵收稅收這是稅務衙門的事情,問稅務衙門就知道了,至於增長,我也不清楚,在我看來,這徵稅就是在搜刮民脂民膏,古之君王、歷朝歷代,凡聖明之君,盛世之朝都是輕徭薄賦,稅收徵收的越多,對老百姓的壓榨就越多。」
馮時庸不僅僅不知道去年徵收了多少稅銀的事情,甚至於還當場反駁起劉晉當初提出來的稅收政策來,反對劉晉提出來的將稅收納入官員考核之中。
「馮大人,你身為南直隸的布政使,對南直隸的情況是一問三不知,對朝廷三令五申的東西完全置之不顧,你是如何當這個布政使的?」
劉晉面色嚴峻,也是毫不客氣當著眾人的面就責問起來。
「我馮時庸做官還不用你來教~」
「我為官清廉,兩袖清風,當南直隸布政使也是一直勸課民桑,與民修養,不擾民,又輕徭薄賦,這是自古以來都奉行的為官之道。」
「南直隸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百業興隆,這難道不是我守牧一方的結果?」
馮時庸一把年紀了,被三十出頭的劉晉當著天子和眾人的面責問,氣的鬍子都飄起來,也是非常硬氣的反問起劉晉來。
「南直隸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百業興隆?」
「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說明這一點?」
「這繁榮昌盛是有多繁榮?人口增長了多少?老百姓的收入增長了多少?」
「還有你憑什麼說南直隸的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南直隸自古以來都是富庶之地,也是大明最富裕的地方,可是這些年來,南直隸的發展比起北直隸來要慢了很多,南直隸去年一年的稅銀還不到北直隸的一半,平均工資方面。」
「北直隸這邊已經超過五兩銀子,而南直隸這邊卻是僅僅只有四兩銀子一個月,被北直隸給完全超越。」
「另外,北直隸這邊已經實行了縣縣通,南直隸這邊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實現州府通吧?」
劉晉笑了笑,接連拿出了幾項數據來反駁馮時庸,讓馮時庸一下子就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來回道。
因為他確實是老舊派官員的作風和代表,典型的以前舊官員作派。
當然了,這一點也跟江南地區情況有關,江南地區的資本主義和殖民主義發展要比京津地區更慢一步,同時大量傳統大家族、大士紳、大商人也是阻礙資本主義和殖民主義發展的主要動力。
這其中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在江南這邊,徵稅是最難的。
即便是有稅務衙門武力徵稅,在江南這邊也是遠不如其它地方容易,以至於經常出現圍攻稅務衙門、毆打徵稅官吏的事情出現。
江南地區的守舊勢力非常強大。
上至馮時庸這樣的舊官員,下至江南地區的商人、士紳等等,他們最喜歡的還是以前那種日子,特別是在稅收上面,最喜歡以前那種不用交稅的日子。
以前富甲天下的鹽商,一個個富的流油,可是一年下來,根本不需要交什麼稅銀,一個富裕的縣,一年只上交一百多兩銀子就完事了。
至於官員,也是喜歡以前的日子,風花雪月,小日子過的多舒服,那些商人、士紳又會不斷的送銀子過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稅務衙門武力徵稅,江南士紳、商人日子不好過,要交稅了,賺的就少了,蕭敬給官老爺的自然就更少了,當官的收入少了,事情多了,還要各種考核,當然是最不喜歡了。
「馮大人,南直隸是我大明最為重要的省份之一,同時又地處江南富庶之地,又有長江出海口,地處南北要衝之地,無論在那個方面來說,南直隸應該都是不屬於北直隸,甚至於要超越北直隸才是。」
「然而,你身為南直隸布政使,不僅僅毫無作為,甚至於還在這裡公然反對朝廷制定的政策,一問三不知,又妄圖用一些華麗辭藻來應付述職。」
「這當官不為老百姓謀福祉,你還不如回家去種紅薯!」
劉晉看著馮時庸,毫不留情的給予了批判,這樣的官員,他對老百姓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或許唯一的好處就是向他所說的,他不是貪官,至少沒有在南直隸這邊搜刮民財,大肆貪斂。
「你,你,黃口小兒,我是堂堂成化朝的進士,當不當官又豈是你說了算的。」
聽到劉晉的話,馮時庸頓時就氣的半死,也是當場就指著劉晉說道。
眾人一看,頓時就來精神了,這好好的述職大會,一下子就成這樣了,有很多官員都等著看劉晉難看,畢竟和馮時庸一樣想法的官員可是有很多的。
有太多、太多的官員都覺得劉晉就是在亂搞,什麼考核制度,都是折騰人的,這好不容考功名當上了官,難道不應該舒舒服服享受?
還盡折騰這些東西做什麼,還有這徵稅,稅收的再多對我們有什麼好處?稅收多了,商人就不會給大家更多的蕭敬了,光靠那點俸祿,大家都要喝西北風哦。
現在好了,終於有人站出來和劉晉硬槓了,看你劉晉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