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匹溫順的母馬讓胡善祥騎著,自己騎上追風,朱瞻基就這麼一手抓著追風的疆繩,另一隻手抓著旁邊母馬的韁繩,笑眯眯的道:「別慌,慢慢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胡善祥的心思顯然沒在騎馬上,反而好奇的打量著在前頭瘋跑的一群狗子,問道:「自打咱們來了莊子上,這許多狗子好像就不曾著過家,它們不知道餓麼」
朱瞻基指了指最前頭兩頭小牛犢子一般的大狗,笑道:「你別以為這些狗子是在瘋跑,其實它們是在巡視莊子,晚上的時候就會各回各家去看家。
至於吃食,你也不用擔心,除了領頭的那兩個,剩下的都是逮什麼吃什麼,殘羹剩飯乃至於五穀輪迴之物都行,好養活。
至於打頭的那兩個,就是皇祖父的心頭肉,有專門兩個小太監伺候著,每天吃的都是牛羊的下水和骨頭。」
胡善祥瞧了瞧前面兩隻大狗,又轉頭瞧了瞧朱瞻基,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紅著臉道:「每天都吃那牛也是能隨便吃的嗎」
不知道胡善祥為什麼發笑,朱瞻基愣道:「你來莊子上也有些日子了,牛肉可沒少吃吧放心,邊市城那邊有的是牛,隨便吃,根本就不用心疼。」
胡善祥道:「以後咱們不吃牛肉了好不好我知道楊家莊子不缺牛,家家戶戶都有,而且山那邊還有養的一批專門用來吃肉的。
可是在濟寧老家,許多百姓的家裡都沒有牛,若是想犁地,就只能靠人去拉犁。
咱們若是少吃一頭牛,就能讓百姓的家裡多一頭牛,他們也能不這麼累,歸總是件好事情吧」
朱瞻基笑道:「不一樣的,這些用來吃肉的牛根本就不會耕田,就算是分給百姓也沒有什麼用。另外,你也不用擔心百姓過得窮苦,早晚都會有解決的法子。」
伸手指了指楊家莊子,朱瞻基笑道:「你看,楊家莊子富起來了,旁邊的幾個莊子也在學著楊家莊子這一套來折騰,養雞鴨的,養豬羊的,或者乾脆去了順天府上工的,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胡善祥嗯了一聲,一方面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懂這些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有後宮不得干政的祖訓擺著,所以乾脆就揭過了這話題,轉而低聲笑道:「這莊子上住著倒是極好哩,感覺比在濟寧還要好些。」
朱瞻基忽然笑著道:「你知道麼,我剛剛親迎你回來的時候,你不苟言笑,讓我以為你並不喜歡和我說話,我也忽然就不想理你,然後就跑到了工地上去尋義弟。
後來,義弟說你在順天府人生地不熟的,在宮裡又要處處小心,就算是想要和我說話,估計也是有許多顧忌,問題在我而不在你,讓我帶你來楊家莊子住一段時間散散心,可巧義弟的未婚妻一家也來了順天府,我就想著,讓你和他未婚妻多走動走動散散心。現在看來,卻是被他給說中了。」
胡善祥低聲道:「我原本也不太愛說話,又擔心自己說得多了會說錯話招惹殿下不快,更怕給展下招惹麻煩,所以倒不如不說,或者少說,卻不是有意不跟殿下說話,」
嗯了一聲,將手裡的韁繩遞給胡善祥,朱瞻基笑道:「你試著自己抓著韁繩慢慢走,用不了多長時間,你也就會騎馬了。」
胡善祥低頭嗯了一聲,從朱瞻基的手裡接過韁繩,然後慢慢催馬向著走著,心裡也是感覺美滋滋的。
跟胡善祥的一番交流,終於讓朱瞻基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不僅感覺自己的頭髮保住了,還對楊家莊子的學堂有了另一番認識。
楊癲瘋肯定是沒安什麼好心思就對了。
基於這一個提前,把他所有做過的事情都捋上一遍,這些事情的脈絡也就變得清楚了。
比如他當初在會試的時候故意寫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一則是他看到了這些問題的弊端,再一個就是試探皇祖父還有自己的態度。
比如在當初殿試後返鄉時,他把所有亂七八糟的問題全部都跟自己說了一遍,估計就是想打個提前量,讓自己心裡對以後可能要對的困難有個準備。
再比如當初的邊市城,估計從他一開始規劃邊市貿易的時候,就已經在謀劃著靠邊市城來徹底解決掉韃靼和瓦剌了。
而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如今韃靼和瓦剌一個比一個乖,只要後面不出什麼大的意外,估計再過個幾十年,大明就再也沒有北疆的憂患了。
如今這學堂估計也是一回事兒。
就像當初他說的優待士人過甚這個問題,還有當初改免賦稅為廩膳銀卻被人鑽了空子一般,學堂免除各種書本的費用,再加上免費的伙食,就可以解決掉免賦稅和廩膳銀的問題了——直接把廩膳改為書本和伙食,不再針對個人發放,受到好處的讀書人更多,那些丟了好處的讀書人也不敢鬧騰,問題不就解決了一大半
朱瞻基忽然就覺得應該把楊少峰弄進內閣,然後再把六部都置於內閣之下,這樣兒以後就更省心了。
可能,自己還能有時間去逗蛐蛐玩或者乾脆領兵去交趾那裡折騰折騰
……
順天府鄉試僅僅只要三天就可以結束,而閱卷卻還得有個十天半個月才能結束,楊少峰望著把握十足的兩個學生,也沒有多說什麼激勵或者打壓的話,而是把兩個學生趕到了工地上面。
不趕到工地上面不行啊,鄉試之所以被稱之為秋闈,便是因為鄉試舉行的時間在八月份,已經開始變涼的天氣對於修建都城這樣兒的大工程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但是工地上面的人實在是太多,大明各地被調來服徭役的民夫都有,這些人對於水土的適應程度不一樣,體格的強弱也不同,可能有些人無所謂,有些人就容易得病,然後一個不慎,就容易鬧出大亂子。
比如瘟疫。
營建都城的工地其實還好一些,畢竟楊少峰捨得花錢,各項準備工作和後勤工作都做的十足,衛生方面也下了血本,倒也不擔心會有瘟疫的發生,但是感冒發燒方面卻是絕對需要注意的。
所以楊少峰還是得為了工地上面的事情而操心,再加上近在咫尺的楊家莊子又回不去,所以楊少峰很鬧心。
王洪也很鬧心——大概從有科舉以來,自己就是最苦逼的主考官了,沒有之一的那種!
永樂十三年的會試,自己和梁潛遇上了楊少峰個會試後連座師都不拜訪,以致於讓自己成了仕林笑話的混賬東西就已經夠倒霉的了,現在可倒好,梁潛沒在,自己主持這順天府的鄉試,結果還他娘的遇上了楊癲瘋的兩個學生!
策論的題目是假設治理一縣該當如何,是不是很簡單廣施仁政,愛民如子,遇事為百姓先,是不是就能高中了
瞧瞧這兩份如出一轍的文章是怎麼寫的——治理一個縣,首先要看這個縣的地理環境,田產分布,物產種類,丁口增長率,案件處理的情況,賦稅的結構與徵收等等情況。
是不是很眼熟是不是就想到了楊癲瘋的那篇會試文章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楊癲瘋的兩個學生參加了鄉試,這兩篇文章是什麼人寫出來的,不就呼之欲出了
彼其娘之!
寫得出這種文章,你們來考鄉試你們直接去內閣或者六部好不好啊!老夫主持的是鄉試啊!鄉試啊混蛋!
暴怒不已的王洪很想給這兩份試卷各打上一個大大的叉號,然後讓這兩個混賬東西都滾回去重新學習。
然而王洪又狠不下這個心來。
憑心而論,這兩個人的文章就跟他們那個混賬師父所作的文章差不多,都是那種文采只能說過得去,而內容卻直指要害的那種。
可以看得出來,這兩個楊癲瘋的混賬學生別說是去什麼六部做打雜的主事了,就算是直接去擔任各部的侍郎或者直接外放到州府去主政,問題都不會太大,絕對可以說得上是兩個好苗子。
十三年的會試沒有黜落楊癲瘋這個混賬,結果這個混賬在邊市城折騰出好大一番動靜,不動刀兵的就解決掉了韃靼和瓦剌,如今又在營建都城,他的學生又是這般的水平,自己又如何能昧著良心將之黜落
不管鄉試還是會試,說來說去不都是為國選才麼若是沒有真才實學,就算將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又能怎麼樣像胡廣那種不要臉的貨色一樣竊居高位麼
薅了半天頭髮之後,王洪還是老老實實的按照內心的想法,將這兩篇文章給留了下來。
但是,總感覺很頭疼的樣子啊混蛋!
同樣很頭疼的還有楊少峰。
誰能想到,朱老四打扮的跟個普通老農一樣,然後就這麼坐在工地的邊上,一點兒皇帝的形象都不顧
關鍵是,你老人家喜歡這麼坐著就坐著唄,你拉上我幹什麼本公子躺在躺椅上,被這秋天的太陽曬著,他不舒服嗎
朱老四不會管楊少峰楊大少爺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只會在乎自己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所以盯著工地望了半晌之後,朱老四就開口說道:「朕這次找你來,是有一件事兒,打算聽聽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