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沒關係。」
見老鄭又是這句話,顧晨表示非常無語。
「安子。」他掀開車帘子,喊坐在外頭的顧安:「你要不要進馬車來坐,別到時候摔下去了。」
顧安這個移動監控還小,他本來是不想帶著來的。
可人家哭著喊著非要跟著自己,他只好欣然接受了。
有個老朱的人,跟在自己身邊其實也是好事。
因為他跟著自己,自然會想辦法讓老朱知道自己一舉一動,別人想誣陷他也沒法子。
升不升官無所謂,主要是不能死,自己死了無所謂,老婆孩子哥嫂丈母娘一家不能給連累。
「不了,老爺。」顧安連忙拒絕:「裡頭實在是太悶熱了,小人坐外頭通通風挺好的。」
這個德慶侯,真不是個好東西,看他回頭不跟毛指揮告他一狀,讓陛下好好收拾他才怪。
其實,顧晨挺理解廖永忠的惡意的。
皇帝們都是,只准將軍平亂世,不准將軍享太平。
作為在刀劍口過活的這些將軍,腦袋每天都是別在褲腰帶上的。
可一朝皇帝老闆功成名就之後,他們便得小心翼翼,收斂鋒芒,活的卑微而且謹慎。
稍微不注意,就會被皇帝猜忌。
就連一些從沒上過戰場,細皮嫩肉的五六七品的小官員們,都能夠指著他們的鼻子罵。
他們被皇帝罰、被皇帝罵、甚至被皇帝賜死、一、三、九族消消樂。
你說說,換了誰能服氣?
廖永忠確實生氣這點,可他心裡也一直把握著度,沒敢玩兒得太火,生怕出了什麼事。
朱桓的死,他是嚇著了。
陛下連自己侄子都能弄死,何況是自己這個外人呢?
為了好好活著,他也只能勉強自己,夾著尾巴做人罷了。
若是讓這個顧晨出了事,或者讓這批農具都護不住。
那自己,就是真的無用了。
無用的人,更不必留著。
京城的相府里,胡惟庸得知廖永忠親自護送顧晨,不由地凝了凝眉,然後又鬆開了。
「算他好命。」
劉伯溫居然願意回來,還在朝堂上對自己步步緊逼,害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
他打心裡覺得,和這個顧晨脫不了什麼干係。
那次在青田,他到底對劉伯溫說了什麼?
不管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解決劉伯溫這個棘手的傢伙。
況且,他被貶去莊浪那個鬼地方,以後怕是也回不來。
自己堂堂丞相,和這種小囉囉計較什麼?
倒是沒了格局!
顧晨是七月初出發的,到了平涼府便已經是八月初了。
這一路上不好走,山高水長不說,還越往前越荒涼,好容易到了平涼,眾人早就筋疲力盡了。
「不容易啊。」
還好,這地方屬於甘肅中東的地方,山上有草有樹,沒有到黃沙遍地,寸草不生的地步。
廖永中難得沒說風涼話,而且很是贊同地道。
「這地方,也太偏僻了些,府城的百姓還穿的這麼破爛,走了這麼久,怎麼連個青樓都沒看見。」
顧晨:「」
鄭士元:「」
鄭士利:「」
好傢夥,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惦記著青樓啊?
顧安撇撇嘴,默默在心裡,又給廖永忠記上了一筆。
下流!
廖遠也默默點頭,還輕聲道:「街上女子的皮膚也糙得很,還不如府里的丫鬟細嫩呢。」
見顧晨幾人的視線,不停在他們倆身上游離,想起他們曾經御史的身份,廖永忠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咳咳。」
他忙咳嗽兩聲,示意身旁的義子少說些。
到了平涼府,顧晨要帶主薄鄭士元,先去找平涼的知府大人,張懷洲報到,然後拿印。
廖永忠好歹是個侯爺,自然也要跟著去一趟的。
所以他的義子廖遠等人,就先找客棧去洗澡吃飯餵馬了。
莊浪縣的具體情況,他們還不知道,別到時候連澡都沒法洗。
張懷州是元,至順四年中的進士,今年已經五十二歲的年紀了,可精神瞧著還是不錯的。
面相也好,和和氣氣的。
「莊浪縣幾十年都沒來知縣,如今可算是來了,老百姓和縣丞溫大人,可都盼著你來吶。」
府衙看起來有些舊,也沒什麼擺設,卻勝在夠大。
前前後後,怕是有十幾間屋子呢。
「我這也沒什麼好茶,兩位就將就著喝吧。」
這要是別的知府大人說這話,那絕對就是謙虛。
可平涼府的知府說這話,那就是確確實實的真話了。
這茶是散茶不說,質量也不好,還不如御史台辦公室里的茶葉,不過顧晨也不是講究人。
這種地方,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挑什麼呢?
「張大人。」
顧晨喝了口茶,潤了潤自個兒嗓子,便拱手道。
「下官初來乍到,不知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還請張大人賜教。」
每個地方的民俗都不一樣,都是需要人去遵守的。
你就算是當官的,也不能去破壞,去改變人家的民俗。
因為那是他們的信仰和底線,惹毛了讓你小命不保都有可能。
「莊浪倒沒什麼。」張懷洲嘆道:「莊浪就是窮,吃不飽飯,前幾日,還出了一樁把媳婦賣去當菜人的呢。」
菜人
嘶~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殺人無數的廖永忠也嘆了口氣。
「亂世與饑荒,總會出現菜人,想當年圍攻元軍,元軍沒吃的,就把玩膩的女子活活烤來吃了。」
「陛下治軍嚴明,不許我等搶糧食,劫掠女子也要砍頭。」
「我等哪裡見過那場面,驚得我等更是嘔吐不止,三天三夜沒吃下飯,饒是見慣血腥的我,也是做噩夢。」
「那些元軍說,漢人是兩腳羊,既然是羊拿來吃了又如何?」
「而且為了口感好,還得是活烤,看著被他們吃剩下的骨架和腦袋,我簡直就是」
「後來讀了些書才知,不止是元軍,自古以來,戰亂時無糧食吃的軍隊,常常這麼幹罷了,沒想到如今還有。」
在陛下的治理下,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習俗。
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出現菜人只有一個緣故。」顧晨閉著眼睛輕聲嘆道:「那就是餓,餓得實在沒法子了。」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就連張懷洲眼眶裡則含了淚。
「顧大人,既然你來了,這個官自然要好好當的,不求多富裕,能讓這種慘劇不再發生,就已經是功德無量了。」
「你是知縣,雖說在京城那些老爺眼裡,七品不過是芝麻大小的官,可在這裡在老百姓眼裡。」
「你就是神,是他們的父母官,你可以主宰他們的一切。」
知縣對自家縣的權利是很大的,說直白點就是土皇帝。
顧晨連連點頭,不管怎麼說,他不欺負百姓們就是了。
從府衙拿了印出來,顧晨倒是不急著回客棧了。
「廖將軍,我想請你幫個忙。」
當天,顧晨在府城,買下了整個府城的豬崽和小雞崽,可惜也沒有多少,雞崽不過二十來只。
豬崽十多隻,這還是挨家挨戶走遍了才買來的。
大多人家不肯賣,都是想留著自家養來吃。
「你買這些,是想分給百姓,可也不夠分啊?」
廖永忠有些疑惑,除非分一部分,可厚此薄彼也不好吧?
「這地這麼窮,不自己養著,咱們吃什么喝什麼啊?」
你讓顧晨不吃蛋,不吃肉,他可受不了那日子。
他是肉食動物,牢裡那三個月,早已經讓噬肉菌開始瘋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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