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在需要展現實力的時刻,例如縣長發動建設水壩道路之類的龐大計劃時,這些飽食豐美的世家豪門也從不會袖手觀望。
有人提供幫助有人負責力氣活,雙方合作下確保現在這樣繁華的局面得以維繫。
於是在默契的合作下,地主鄉紳們得到了錢、地盤,同時收羅了足以為自家提供廉價勞力的人口;同時,由楊論為首的官員,藉助地下利益的流動,他們的腰包逐漸充實,官方聲望也不錯。
這種上下面相呼應創造的假象延續已久,除了江浦當地的百姓外,其他人也都對該區政局一派和煦讚譽有加。
在此背後功不可沒的楊論,自然得到了他下屬官員以及鄉紳們的追捧呵護。
每天都聽不完縣長大人仁德兼備、公正廉潔、勤奮為民、見事如毫毛一般洞察,無私公平,政績輝煌,這樣的溢美之詞。
即使是頭腦還算清醒的楊論,久被讚美之聲縈繞後,也開始暗自感覺如今這繁榮的局勢,確實是自己英明領導下才有的局面。
通常大家都尊之畏之的人,此刻在提醒了一個毫無身份地位的老傢伙之後,就被對方如此傲慢的態度對待時,他如何可能容易忍耐下來。
不過,此時眼看縣令似乎就要失控了,原本 ** 椅子的孫醫師此時竟然不顯任何因縣令暴走的惶恐感,相反看起來比先前更淡定。
孫醫師依舊沒開口說任何話,僅懶懶的靠在椅背上,用一種不明就裡的眼神微笑著,直直盯著楊論的方向。
"本州轄境在江浦之地,執掌這片沃土,深得民心擁護。
雖不敢說自己洞察秋毫、正直不阿,但也算為民間事務付出了諸多努力。
我不理解為何孫醫生用那副如同視人如狗的眼光看我楊氏之人?要知道,如果不是有本部扶持,在諸縣游醫、並無官府認可者如你,恐怕早在那些小吏的苛責下度日如年矣。
"
孫醫者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焰,直似能將周圍的一切熔毀。
然而,這份逼近爆發的情緒反倒給了此人一些表面上的冷靜。
但這所謂冷靜只是一種表相,在激昂情緒下的暫且自我平息,並非真正的心靜如水。
此時,見揚論陷入極度的瘋狂狀態中,先前悠閒坐在椅子上的孫醫者也略微坐直。
他察覺自己的激怒時機已經來臨。
不過,孫醫者並未立即開聲指責,而是再次整理身上的衣物,顯得頗為拘謹。
接著,他將另一隻手臂包裹在了衣袖裡頭,雙手一同收緊袖口,才抬頭望向揚論,神情淡漠。
"揚知縣的話太過了吧,我的老兒已有六十又二年。
從我十二歲跟隨師傅外出行醫算起,已在這江浦遍歷諸事,替鄉親治病五十五年有餘。
若照您說的真有一切,那難道不是意味著,在這五十多年前我就已成為此土的一方主事?
若沒有你的守護,又如何能在大地上堅持實現我的一生願望——做一個醫術精湛的醫者。
"
話說完畢,孫醫者的形象恢復懶洋洋的樣子,徹底將自己縮回椅子的陰影中,無視任何的存在。
對他的反駁,揚論原本平息的怨憤在這一刻重新燃起火焰,而縣署之上,除了兩人之外,眾文案及差役都在這一刻沉默,氣氛古怪。
他們不敢隨意開口,以免招惹上級,甚至被當做宣洩工具看待。
瞬間,衙門內變得異常肅靜。
連外邊昨晚就開始的強風也在此刻止息,形成一道無法穿越的無形屏障。
臨近縣署外的一棵樹——一旁生長的壯大的柳樹上的細芽,也在風停後漸失舞動的姿態,仿佛時間靜止,生機在柳梢逐漸消隱。
而尚未綻放的新綠,在原本乾枯灰暗的柳葉之間逐漸被一片黃綠的顏色掩蓋,預示著春日的氣息,在此刻歸於寂靜的沉睡。
這一奇特的現象竟然使得原本在柳樹下方玩耍嬉戲的一群綠毛鴨,此時也都感知到了岸上有不尋常的危險。
不一會,眾鴨都先後轉過身,撲通一聲跳入了旁邊的小溪中。
幾乎轉瞬即逝,這批野鴨們沿著溪流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外。
最終縣署中的縣長在無奈的長嘆了一聲後,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過就在剛一坐下,便立即手持一枝簽棒,將其丟入湖水之中,
"本官給你最後一道機會,只要你願意協助提供關於胡姓少年與其小漁村寺廟相互勾聯的情況,本府之前對你醫生的過錯之事,將不予追查,直接派員護送你安全回程,並於眾人之前澄清事實,證明你的清白。」
楊論連續遭受如此挑釁戲弄,便不想在這孫醫生明擺著是要與自己對抗到底時多言無益,而是乾脆直接揭穿其用心,將自己試圖引導的目的明言說出。
"哈哈哈哈哈!老頭兒被縣太爺強奪進獄中時坐在家中冥思,原本以為是犯下了不可恕責之重罪才導致縣太爺這般熱忱待我,未曾想居然僅僅是因為這樣虛妄荒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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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建國已超過十三年,在此短暫的時光中,我們江浦縣的縣令就已肆無忌憚到這種程度。
京畿之地出現了這般''輔國能臣'',實在難以分辨這是時代的延續仍如乾元朝的治下,還是大明朝君權仍舊無法照亮這小小縣份的天地。
我的這位先生孫醫生,你的話語看似離題萬里卻暗有所指。
此時,我們知道在對面楊論決心將罪責推卸給我們,我們面臨這場巨大的挑戰,已經沒有了退路。
但只要問題尚未達到決裂點,孫醫師仍然有一番轉機。
避開楊論洶湧怒火直面衝擊的行動,反讓事態更向上升,這是他在危機之際採取的方法。
而正如所想的一樣,那邊的楊論並未抓住這丟來的污水並順勢承接,反是以更大範圍的罪咎-皇帝聖旨相斥。
這等公然背叛天條的罪名立即使楊論渾身劇震。
至此,他終於意識到低估了面前這名醫生的深度。
他只是希望從孫醫嘴中獲取一些無端的證詞,而孫醫對此只做出了一些符合他的謊言而已。」
未曾想,此人竟然出手直接將明帝國的至尊皇帝搬出來為質,且要求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這使得本來咬牙切齒的雲翔情緒更激化至極限。
他根本沒想到,在自己的領地內,作為罪人,不只經過一番辛苦周全,還得面對一種根本不可能承受的冤名來威脅自己。
正當剛調整情緒再度安坐於座位上的雲翔,猛地起身,拍擊桌面。
「雲翔,在這座縣城中擔任十年有餘,雖然不能說將一切事都妥善安排,但也足以證明我的廉潔自律,在多數事務上處理得宜。」
雲翔此時似乎已陷入瘋狂邊緣,聲音伴隨著身體的劇烈震顫。
儘管這近乎自欺的 ** 持續時間短暫,終究是因為他為了恐嚇他人,刻意編造出一句不真實的陳述。
這些言辭的 ** 性質總讓他覺得不安,這種謊言對於整個天下都是最具謊言本性的行為。
心中虛妄漸趨占據了他的思想各個角落。
隨著虛偽逐漸侵蝕內心空間,那支撐雲翔起身的動力也隨之消逝。
最後,假裝鎮定,又重重打了一下判官台,虛弱的雲翔又落座下來。
與此同時,升起的太陽將光輝傾灑進縣衙之內。
但是,由於光線問題,此刻的光芒被縣衙的屋頂一分為二,而這條明暗交界線恰好貫穿了雲翔與孫醫師之間。
正坐在高掛「明鏡高懸」匾牌下的知縣,在黑暗的包圍中,相比之下另一邊臉上露出些許不屑的醫師,則籠罩在燦爛的光照之下,呈現出與眾不同的風采。
"隨我,用刑。
"
在雲翔說出這句話之後,他面露陰險的笑容更盛。
然而,在發出這個命令後,縣衙的幾位官吏陷入了兩難。
幾位拿著棒子的衙役紛紛惶恐不安,眼神不定地左右張望身邊的同僚與坐在上方的知縣大人。
因為憤憤欲焚的關係,此刻,閉目的雲翔等待著手下行動,但卻等到一陣無聲,詫異睜開眼,發現手底下那群人為何仍舊站在原地。
「你們這些人難道不聽縣官的話了嗎?」
楊倫再次將拍板握在手中,但這次他沒有如先前般猛地放在桌上,而是直接向領頭的衙役拋出。
此舉瞬間讓下方六位衙役驚呆,然而,站在前面的那位衙役反應卻不失迅捷。
見到主人的拍板向自己飛來,他先是閃避,但隨即意識到這樣似乎不很合適,迅速轉身,伸出手,直接從空中抓住了楊倫扔來的拍板。
結束時,他並未就此停下腳步,而是用雙手高高地舉起大人們的物件,快步回到楊論所在的台前。
「大人,非屬下不聽大人之令,實是這位孫家之人頗有能耐。
若此時魯莽對其動刑法,則一傳出消息,外面的百姓知曉後,恐怕不僅我們難過得日曬夜眠,就連大人您的處境也會受到極大的壓力。
」
這個衙役鼓足勇氣上前,在輕輕地放下自己的拍板後,小心翼翼地向著自己的一官縣主進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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