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滿月。燃武閣 m.ranwuge.com
冷冷的月光一照,運河沉浸在藍光里,有些清冷安靜。
官船在運河緩緩駛入揚州城,色調立刻由冷變暖。
兩岸的煙柳中,亭台樓閣在薄霧裡若影若現,如夢似畫。
雕樑畫棟上掛滿了紅燈籠,紅光搖搖,照亮了整個江面。
樓上人影綽綽,嬌聲笑語,絲竹唱吟之聲不絕於耳,竟然比白天的應天城還要熱鬧。
朱柏船上數十人同時用槳划水的聲音竟然都被音樂蓋住了。
陳阿才站在朱柏身邊,喃喃地說:「『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似時平日,猶自笙歌徹曉聞。』古人誠不我欺,揚州真是美,太美了。我能見識到這太平盛世,真是不枉此行,不枉此生。」
朱柏嘻嘻一笑:「走,我們逛青樓去。」
陳阿才激動得直哆嗦:「可以嗎?」
朱柏:「可以,本王說可以就可以。今夜本王請客。」
十二紅樓都知道朱柏要來,所以預先在臨水的樓上掛滿了紅色紗帳,大紅燈籠,讓頭牌在靠水的最高樓上坐著,怎麼招搖,怎麼吸引人怎麼來。
每棟樓上,最高處都有個窈窕身影坐在紗帳里,風一吹,絕美容顏半隱半現,越發逗得人心痒痒。
畢竟朱柏是老朱身邊第一大紅人。他先第一個去誰家並且留下,就等於官方蓋章了這一家是揚州城裡最好的青樓。
這會兒大家都盯著朱柏的船,緊張到不行。
張玉他們也很緊張,在他們看來,這都是些勾人的妖精。
陳阿才說:「啊,去哪家好呢?」
朱柏說:「是啊,看著都不錯,先去哪家好呢?」
看大家都鉚足了勁兒吸引他,他倒拿不定主意了。
一聲清冷的樂曲驟然響起,好像仙音划過塵世紛擾的雜音一般。
朱柏抬頭一看,只見一女子坐在挑出到河面的台子,手裡拿的樂器說是笛子,卻是豎著吹,若說是蕭聲音卻更圓潤、深沉。
其他樓上的女子都是穿紅戴綠,燈火通明。
偏偏這家台子上沒點燈,全靠月光。
這女子還一身白衣,用薄紗蒙著臉,反倒越發勾得男人們想看清她的臉。
不僅僅是朱柏他們,還有幾艘船停下望著那女子。
朱柏指著那邊問張玉:「誒,那是什麼?」
張玉說:「胡笳。是蒙古人最喜歡的樂器。」
朱柏笑了笑,看了一眼招牌。
「紅香樓」。
呵呵,有意思。
真是出奇制勝,看在你們為了贏竟然冒這麼大風險,敢用蒙古人的樂器上,第一個就去你家了。
他叫人把船靠岸,自己下了船招搖而入。
老鴇躲在門邊看,這會兒早飛奔出來,搖著帕子,滿臉堆笑:「哎呀,湘王殿下,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快請進。」
朱柏指了指陳阿才:「你替本王招呼好他就行。」
老鴇說:「好說好說。」
她一揮手,上來兩個身材高挑,膚白貌美的女子,一左一右熱情地把陳阿才扶進去了。
陳阿才個子矮小,這會兒被夾著胳膊,腳不沾地,與其說是被請進去,不如說是被架了進去。
老鴇對朱柏行禮:「殿下想玩點什麼。」
雖然朱柏來頭大,名氣響,可就是個孩子。
朱柏垂眼撫了撫袖口淡淡地說:「剛才吹胡笳那個,你既然用他把本王勾進來,就叫她來招呼本王唄。」
老鴇訕笑說:「殿下七竅玲瓏,慧眼如炬,民婦這點小伎倆自然是瞞不過殿下。不過香兒還是個雛兒,剛來沒多久,沒接過客,棋琴書畫也才學了一半。民婦怕她等下不知進退,讓殿下不能盡興。要不民婦叫小店的頭牌下來侍候殿下。」
朱柏挑眉問:「她多大了。」
老鴇:「十二。」
朱柏:「她的胡笳是誰教的。」
老鴇一哽,有些慌亂。
她只聽說朱柏厲害,沒想到這麼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整個紅香樓就只有香兒會吹胡笳,誰教的呢?
朱柏冷笑,也不著急,慢悠悠坐下,默默等著老鴇想辦法把謊編圓。
老鴇被朱柏盯著,越發慌亂,賠笑說:「大概是一個客人教的。」
朱柏嘴角抽了抽,說:「你不是說她還沒接過客嗎?」
張玉他們有些同情老鴇。
雖然老鴇每日三教九流的人見得不少,定是個圓融奸猾的人精,對付別人綽綽有餘。
可惜今日遇見的是朱柏。
朱柏就是人精里的人精。
老鴇額頭上的冷汗直冒,結結巴巴。
朱柏嘆氣:「你還是叫她自己出來回答吧,何必費心思編謊,浪費本王的時間呢?」
老鴇忙行禮,把香兒從樓上領了下來。
香兒這會兒摘了面紗,果然是個美人坯子,輕施薄粉卻已經艷麗無比。
朱柏打量了一下她,暗暗讚嘆。
要不是他如今在宮裡見慣了美人兒,還是以前那個農學院的屌絲單身狗,這會兒肯定被迷得神魂顛倒,哪還能保持清醒,琢磨來龍去脈。
香兒不卑不亢行了個禮。
朱柏抬了抬下巴:「說吧,誰教你的胡笳。」
香兒說:「殿下明鑑,我本是前朝的公主。這胡笳是祖傳的。」
朱柏咂嘴搖頭:「嘖嘖嘖。編謊話也要編得像一點。我父皇早把俘虜的前朝後宮妃嬪宮女之後都釋放安置在了河南、河北等地。為何獨獨你成了官妓?」
當然,老朱也不是無條件釋放這些人。被釋放的蒙古人必須做到三點,不然就會被杖責八十收為奴隸。
第一、不得再用收繼婚制,之前蒙古人的婚制,就是爹死了,兒子繼承生母以外的所有小媽,兄長死後,弟弟繼承所有寡嫂。老朱要求這些蒙古人不得再用此等陋習。因為太有傷風化。
第二、蒙古人一律著漢服、說漢語。
第三、不得自相婚配,蒙古女子只能嫁給漢人男子。
老朱這麼做,是要讓蒙古人和漢人融合,過個兩三代自然就分不出你我了。
香兒望向朱柏:「我是地保奴的女兒。」
朱柏挑眉望向富貴,無聲詢問:這個什麼地保奴又是什麼鬼?
富貴彎腰低頭,在朱柏耳邊小聲說:「地保奴是北元後主脫古思鐵木兒的次子,去年年底才被藍玉將軍俘虜,如今被關在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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