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蕭亦臉色鐵青,黃陽等人也是十分不解,等蕭亦將邸報傳閱各員後,看過後的將官無不是義憤填膺,怒罵孔有德、耿仲明等人。
不過憤怒過後大家還是要繼續商議的,鎮城諸事才是他們的當務之急。
放下邸報,蕭亦微微平靜心神,朝左側道:「上次查抄的豪族府邸應該所獲不小吧?」
聞言,諸人都將目光看向史路,那豪族府宅的查抄所獲能否彌補兵亂後用以恢復之所需,這才是各人現在最關心的。
史路露出少有的微笑,抱拳道:「稟將軍,何止是收穫不小,末將簡直意想不到。」
「哦?」
蕭亦聞言也是用好奇的目光看過去。
只聽史路繼續道:「上次查抄豪族府宅,僅我陷陣二營負責的彭、祝、登等十幾家,宅內現銀便有近兩萬兩之巨,田畝初步估計至少要有四千餘畝之多,這還不算其他的珠寶、字畫等宅內物事!」
說到這裡,史路忽的面露難色道:「只是…那些僕人如今也無法安置。」
蕭亦聽後道:「工坊與被服各廠可需幫工?」
劉勝接話道:「將軍,飛騎營弟兄哨探這數月以來,與一些當地老鄉混的熟絡了,也知曉許多此處的事,可喜的是僅在我鎮城周邊,各式鐵礦便有數處。」
說著,劉勝走到沙盤邊上,用手指著一處山坳道:「此處當地人稱栲栳山,據說常年聚集著一夥山賊,人數約在千人左右,內有步賊數百,聽從許家莊趕來鎮城的難民講,這栲栳山中有著一處上佳的赤鐵礦,含量難以估量。」
「離我鎮城較近的還有那雷公山、白登山、錦屏山三處賊匪數目較多,各自都在千人以上。」
蕭亦點點頭,指著雷公山幾地,說道:「據文冊所記,此處有一賊自稱雷公的,聚齊大小山賊馬幫兩千餘人,糜爛鄉里、搶劫村堡無惡不作。」
聞言,劉勝憤憤道:「此鎮河堡防守許弋衛飛騎營弟兄曾聽難民講過,此人畏賊如虎,根本不顧百姓死活,從無出堡剿賊一事,這才致於此處賊匪做大!」
王大勇點點頭,指著白登山道:「此地聚齊的賊人也要有一千餘人。」
聚落所城乃是所城,守備包炳倒是率軍去剿過幾次白登山的賊匪,不過現軍伍不振情形可不只是鎮河堡一地。
包炳帶出的官兵人數加起來還沒有賊匪多且又無馬兵,賊匪卻是馬步成群,占據地利以抗,官兵遂數次皆敗,賊匪聲勢大振。
守備包炳見賊匪愈加猖狂,遂向鎮城求兵,但文書卻都被蔡佳禾壓了下來,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劉勝冷哼一聲:「這白登山的賊匪敗了幾次官兵後更加囂張,居然自號浪裏白條,當是狂妄自大。」
說到這,黃陽諸人皆是走到沙盤前,細細端詳著鎮城周圍的地形繼續商議著什麼,而蕭亦則是負手於沙盤前,凝神回想著前些日自己看過的文冊。
洪武二年左副將軍常遇春攻取大同後,洪武四年置大同都衛沼白關城。
洪武七年改大同路為大同府,隸屬山西行中書省,洪武八年改為山西行都指揮使司。
洪武九年又改為承宣布政使司,轄渾源、應、朔、蔚四州,大同、懷仁、馬邑、山陰、廣靈、靈丘、廣昌七縣,宣寧縣併入大同縣。
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先派十三子朱桂於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就藩大同,成為九塞王之一。
洪武二十九年置公守冀北道駐大同,嘉靖年間冀北道移駐朔州。
蕭亦作為大同鎮守總兵官,率永安軍駐大同鎮城,下轄共十三衛所,八百二十三堡寨,三百零七座墩台。
此外,大同鎮又為陽和道、分巡冀北道、大同左衛道、分守冀北道分理,下轄九路參將,新坪路、東路、北東路、北西路、中路、威遠路、西路、井坪路、不屬路,四員游擊將軍,以下便是各地守備、操守、防守等。
大同鎮自建成以來便為京西重鎮,素來享有「巍然重鎮」、「北方鎖鑰」之譽,兵鋒最盛時多達十三萬餘員入冊戰兵,戰馬六萬餘匹。
所以時人有「大同士馬甲天下」之稱。
蕭亦自從到任後,便日夜不停的將這些文冊典籍統統看了一遍,雖然到現在還沒有看完,不過許多基本的分配都已經瞭然於胸。
石剛聽了劉勝的話後顯得十分興奮,說道:「將軍,不若就讓俺率陷陣三營去平了那栲栳山,一來將如此巨礦收入囊中,二來也好為民除害!」
蕭亦點點頭,但卻並沒有直接下令,看向距栲栳山較近的許家莊堡,問道:「此處操守為何人?」
許家莊堡於嘉靖三十九年夯土建城,萬曆二十九年外甲包磚,據文冊上記載現許家莊應是內駐操守一員,官軍五百八十一名,馬騾一百五十三匹頭,只是不知這操守為何人。
這時劉勝抱拳道:「該地操守官名為馮諶杵,做了五年多的操守,倒也沒傳出什麼為禍之言。」
點點頭,蕭亦道:「讓鎮河堡防守徐一飛、聚落所守備包炳、許家莊堡操守馮諶杵來鎮城見本官。」
當日從大同鎮城,三名標營手持文書與軍令,疾馳出城後,分奔三路。
……
一日後,聚落所守備包炳由於距離較近,率先趕來鎮城。
還沒到鎮城中,包炳便感覺到這裡與往常的不同,平日懶懶散散的守門軍戶不見了,卻而代之的是挺立在城門外與城牆上的鐵甲士卒,個個都是神采奕奕,哪有原來官兵的萎靡之色。
守門軍士沒有因為其是守備便放任不管,仍是嚴格查驗了包炳的軍籍路引後才將其放入城中,在經過瓮城城門與城牆時,包炳更加驚訝。
大同鎮城的破爛木門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換成了硬木包銅綴釘大門,而城牆上的那些破爛殘缺之處也修補好。
馬道之內原是終日臭氣熏天,從這裡經過時包炳已經準備好習慣性的捂住口鼻,卻見到馬道十分的乾淨整潔,居然還有頂盔貫甲的騎兵從中緩緩而過,不斷環繞著城牆巡哨。
既然已經在期限內到達,包炳也便沒有路上那麼著急,在鎮城緩慢步行。
這一趟的所見讓包炳感到眼睛都有些不夠用,每一處都在忙活著,包炳第一次見到官兵與百姓在協力搭建民居,歡笑不懼。
第一次見到那些個平日裡懶散傲氣的文員,在幾個永安軍兵士的『親密配合』下,坐在路邊簡易搭建的木棚中奮筆疾書,這些吏員的眼前是排著長隊的軍戶百姓,他們皆是一臉的期待神色。
包炳好奇的往那邊伸長了脖子,正疑惑這些人在幹什麼時,聽到遠處一名身披鐵甲的官兵喊道。
「來來來,入了戶籍的,戶在二口以上的跟我來,到庫房中可以租借耕牛、種籽,與田地了,人人都有!」
聽到這話,讓包炳更是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這這這…這還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大同鎮城嗎,今日經歷的這一切都彷如夢中。
正此時,一陣甲葉子相交的錚然聲響傳來,包炳看過去,只見一隊約莫十幾人的永安軍士卒踏著整齊的步子,從他身邊巡街而過。
其餘的百姓見到如此情景居然仍是往事如常,甚至有人親切的打著招呼。
「這不是前不久剛過去一隊,怎生又來了一隊…?」
包炳在鎮城流連忘返,甚至忘了此行前來的目的,當夜他在鎮城一家客棧中輾轉反側亦無法入眠,還是想不通,這蕭亦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僅僅到任數月,這大同鎮城就如徹頭徹尾的換了個地方一樣。
想到這裡,馮諶杵豁然起身。
穿戴好衣甲,不顧外面夜色至深,急急走出客棧便往總兵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