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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桑,拜託了!」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說完這句話後,深深地向鍾石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眼見著對方無動於衷,這名老者又開始脫下皮鞋,準備跪拜。
「鍾生,這樣是不是太過了?」
坐在鍾石身邊的江山忍不住小聲提醒道,「如果讓這樣年紀的長者給你下跪的話,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啊。再說我們好歹也是他們的股東,大家是利益共同體,沒必要讓這位老先生如此卑躬屈膝吧?」
「你不明白。」鍾石微笑著回答道,「畔柳信雄最近在和永易克典爭奪社長的位置,雙方都在極力拉攏股東們的支持,而我就是他們拉攏的重點目標之一。還有,不要認為跪下來就是大禮,這些禮節在日本人的理解當中和我們不一樣。你看,畔柳信雄磨磨蹭蹭了半天,不還是沒有跪下來嗎?」
江山再睜眼一看,果不其然,鶴髮雞皮的畔柳信雄眼見鍾石無動於衷,原本要跪下的姿勢卻順便變成了盤坐,此刻正端坐在榻榻米的另一端,好整以暇地看著鍾石和江山二人。
果然都是人精啊,我還是不要貿然插話的好。江山在心中暗想了一番,決定眼觀鼻、鼻觀心,不再理這兩位的交涉。
畔柳信雄,日本三菱日聯金融集團的現任社長。三菱日聯金融集團是由三菱東京金融集團和日聯控股合併而成,目前是整個日本最大的金融集團之一。畔柳信雄在06年剛合併之初,成為這家巨無霸的社長。雖然在初期成功地處理了日聯控股的不良債務危機,但很快三菱日聯金融集團就陷入到增長停滯的境地當中,今年又遇到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機,使得整個三菱日聯金融集團很有可能第一次陷入到虧損的境地當中。
矛盾就此爆發。
原本日聯控股一系的管理人員開始蠢蠢欲動,想要藉助這個機會扳倒來自三菱東京的畔柳信雄,他們推出的社長人選是現任的副社長永易克典。雙方的明爭暗鬥就此開始,而拉攏的對象則是三菱日聯的各個股東。
目前在三菱日聯金融集團的股東當中,屬意日聯繫的大股東份額大約在42%左右。屬意三菱東京的大股東份額則在39%左右,雙方差距非常細微。而總共擁有15%左右投票權的海外投資者當中,天域基金又占據了4.79%的股份,這相當於除了日本本土財閥以外的三分之一。而且作為頂級的投資基金。天域基金支持的一方必然會影響其他觀望不定的股東意見,因此鍾石就變成了雙方重點公關的目標。
就在畔柳信雄抵港之際,永易克典也剛剛坐上了離港的飛機。不過這個雄心勃勃,想要取畔柳信雄而代之的傢伙,卻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得怏怏不快而去。
不過讓永易克典略感欣慰的是,鍾石還是給了他一個承諾,即如果有決定會正式地通知對方。這至少會讓他在股東大會投票之前,得知鍾石支持的目標。
畔柳信雄是打著支招的旗號來香港的,目前三菱日聯的營業收入和利潤雙雙下降,已經入不敷出了,作為曾經一家年利潤接近百億美元的巨無霸企業來說,這是無法想像的。因此這個藉口也能說得過去,比起永易克典偷偷摸摸的「拉票」行為來說,他這次的行程倒是很光明正大。
包下了中環一家久負盛名的日本餐廳後。畔柳信雄請來了鍾石。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畔柳信雄開始試探。
「鍾桑,作為全世界知名的投資家,你還是我們的大股東之一。在這種危難的關頭,是不是給我們的經營一點小小的建議,能夠讓我們儘快地走出目前的困境?要知道,股價的上升對你也是有利的。」
「這種事情,作為小股東的我怎麼好置喙呢?再說吧!」鍾石夾了一片刺身,悠悠然地送入口中。又咪了一口清酒,有滋有味地嘗了半晌,這才慢騰騰地說道。
一看到這幅情景,畔柳信雄心中就咯噔一聲。知道對方可能不會輕易表態了。於是就出現了開頭的一那幕。
需要說明的是,因為地理緣故,使得在整個日本民族的民族性當中,充滿了狂妄自大和極度自卑這兩種相互矛盾的性格。對於日本人來說,通行的善惡觀並不適用於他們,簡單粗暴的叢林法則更能得到日本人的喜愛。即如果是強者。日本人通常會欽佩得五體投地,對於弱者他們則表現得嗤之以鼻。
作為一個曾經在日經指數上獲取暴利、倫敦三月銅上重挫過日本財團的人,鍾石在日本財經界有著偌大的名氣,一度被稱為「金融神童」。後來鍾石在香港擊敗美國人的行為,更是讓日本的一些財經人士對他刮目相看,甚至暗地裡稱呼鍾石為「亞洲之光」。可能鍾石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日本財經人士當中竟然有如此崇高的地位。
「鍾桑,如果想要得到你的意見,不知道該付出什麼樣的條件?」
重新坐下之後,畔柳信雄臉色陰晴變幻了半晌,決定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原本他打算拐彎抹角地詢問對方對董事會投票的意見,但現在看來,似乎這個策略並不怎麼奏效。
「畔柳先生,既然你開門見山,我也不會再隱瞞什麼。」鍾石依然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依照你的說法,三菱日聯集團目前遇到了一些困難。我想這或許有管理層的原因,也有大環境的原因。你應該清楚,我是單純做投資的,對管理上的事情不是很懂。所以想要從我這裡得到某些建議,這顯然不可能,也不現實。」
「不!不!不!」畔柳信雄連忙擺手否認道,「鍾先生,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關於管理方面,我已經和董事會其他成員擬定了一套新的管理方案,新的方案馬上就會提交董事會,這是全文。」
話說之間,他朝著下面一招手,一直跪坐在榻榻米畔的幾名隨行立刻從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文件。畔柳信雄接過之後,雙手恭敬地遞送給鍾石,同時解釋道:「鍾桑,請你過目。新的運營計劃包括大幅消減成本。全球裁員,拓展新業務等。相信實施了這份新方案之後,整個集團會很快地扭虧為盈。」
「所以你找我的目的是?」鍾石粗略地翻看了兩眼,就遞送給一旁的江山,「讓我支持你的這份方案?」
「當然是。不過也不止這些!」畔柳信雄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一般,「說來真是慚愧,因為之前的經營策略有誤,使得有些人對我大為不滿。據我所知,他們正在謀劃著在年度股東大會上,取代我的位置。這種近乎於叛變的行為,簡直是三菱日聯的恥辱。我這次前來的目的,就是拜託鍾桑,千萬不要聽信某些人的蠱惑,讓這種醜聞發生。」
「拜託了。鍾桑!」
說完之後,他又低下頭,腦袋甚至碰到了桌子上,發出砰了一聲低響。
隨著他做出這個動作,其他幾個隨行趕緊跟著朝鐘石垂下頭,因為坐在地上,加上整個腰都彎下去,姿勢已經無限趨近於跪倒。
對於他們的行為,鍾石依然無動於衷,他很清楚日本人的尿性。再說這種姿勢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每天不做一百次也有八十次,根本就談不上有多誠意。於是他點上一根煙,有滋有味地享受著,任憑這幾個傢伙垂著腦袋。足足過了五分鐘,這幾個日本人可能實在是受不了了,私底下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又重新抬起頭來。
「鍾桑,有什麼問題嗎?」畔柳信雄一邊揉著發酸的脖子,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我的要求讓你為難了?」
「並不為難!」鍾石拿著酒瓶給畔柳信雄斟了一杯酒,笑眯眯地回答道,「不過畔柳先生,你應該很清楚,天域基金並不干涉到投資對象的經營,若非是出現重大問題,否則我們一般都認同現任的管理層。在這一點上,我們是非常認同你和你的團隊能力的。不過在商言商,如果這一次我答應你的話,不知道我能夠從中獲得什麼好處?」
「好處?」畔柳信雄迷糊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鍾石,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對,當然有好處。不過鍾桑,你想要什麼?我能給你的,就只有董事會的權力了,如果你希望的話。」
「權力?」鍾石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如果說財富方面,恐怕畔柳先生的確無法提供給我。所以你就認為我是謀求更大的權力?不過我遺憾地告訴你,事實並非如此,我對在三菱日聯擁有更多話語權並沒有興趣。我所要求的,是一個請求,一個不能拒絕的請求。」
「一個不能拒絕的請求?」畔柳信雄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這幾乎相當於送給了對方一把利刃,如果鍾石提無理的要求他可絕不會答應,不過他並沒有急著拒絕,試探著問道,「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請求?非常抱歉,我不得不要考慮一下!」
只是鍾石接下來的話又讓畔柳信雄傻了眼,「至於請求的具體內容,我目前並沒有想好。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一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第二這個要求的總額不會超過100億美元,也就是說,不會超過我目前持有三菱日聯股份的市值。還有,我不會損害三菱日聯的利益。怎麼樣,有了這三個保證,你是否會覺得我的這個要求更為靠譜一些?」
「我怎麼會不認為鍾桑的要求不靠譜呢?」畔柳信雄強笑道,「我一直都是鍾桑的擁躉。也相信以鍾桑的聲譽、能力和職業操守,必然不會做出損害三菱日聯的事情。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如果以天域基金出面的話,不是會更好?」
「我需要的只是一個承諾。」鍾石不置可否,淡淡地解釋道,「就是不知道這個承諾什麼時候能用上。或許等到畔柳先生退休的那一天,我也用不上這份人情。留著這個,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希望能夠在需要的時候用上。當然,我希望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鍾桑果然考慮周全,不過一時我沒有辦法答應你,我需要和其他股東商量!」畔柳信雄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有敢當場答應下來,儘管他內心非常想馬上就答應,但事實卻不容許他這麼做。
「沒問題,我在股東大會召開之前,隨時都等候你的答案!」鍾石舉起了杯子,和對方輕觸了之後一飲而盡,「不過畔柳先生,可不要真的讓我等到那一天哦。」
「當然!當然!」畔柳信雄強壓著心中的驚駭,不自然地回答道。
之所以內心深處感到驚駭,是因為畔柳信雄想到了一部叫做《教父》的美國電影。在電影當中的黑手黨大佬,就是用欠人情的方式來借用其他力量,最終化險為夷。而現在,鍾石的做法和那位黑手黨大佬何其相似?
望著鍾石這張年輕到有些過分的臉,畔柳信雄一時間心亂如麻,喝到口中的酒也嘗不出是什麼滋味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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