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離琴仙城的宵禁還有不到一個時辰,沒得說,於錦把老陳和抗議無效的於是江送回了客棧,同虛元二人再往北邊找去。
於錦實在想不出來,他們剛到這裡不到一天,能惹上什麼仇家。那些人還有這麼大的能量,讓他們根本沒法子求救!
時間越晚,越能感受到琴仙城在仙琴宗下的管轄多麼嚴苛。
這樣繁華的大城市,居然在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街上的人就沒有了幾個。這樣蕭條的景象在育姜城,甚至是海鷹城都難以想像的。
聯想起胖子李跟她說過的,關於東浯洲的境況,以及玲瓏閣幾乎都已經開遍整個浯洲大陸,卻只在東浯洲幾個邊境及沿海城市真正扎了幾年根,便可以知道,在仙琴宗治理下的東浯洲是有多封閉。
沿著大街走去,寂靜的道路,寥寥的幾個人都在無言的告戒於錦:他們必不會在這裡。
否則,早就該有聲音傳出來了。
於錦焦急地快速掠過整個城北區,卻什麼收穫都沒有。正準備趁這點時間再回去細細搜索一遍,被她拎在手裡的虛元突然小聲叫了一聲。
他從於錦的手中掙脫,在一處牆角的排水溝里拾起一樣東西,驚道:「這不是靈知身上的玉佩嗎?」
於錦當然不會整天去注意一名弟子身上的配飾,但虛元是他爹,當然不會認錯。
在這裡丟東西,要麼是他們有意留下的信號。要麼,就是不小心弄丟的。
虛元完全失去了主張,抱著玉佩。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是他娘的遺物,他平時都很小心保管的。」
一句話,排除了某人亂扔雜物的猜想。
於錦不再管他,跟附近的人打聽了一下,果然,有人說,看見這附近。下午的時候有三個男人在這裡徘徊過,不過,他們似乎沒有受到追殺。
於錦問清了他們離去的方向。定神靜心,意識深入到中丹田的小星,《微明洞經》,運轉!
小星同那顆相對黯淡的附星一邊自轉。一邊繞著對方旋轉起來。
那旋轉的方向和頻率。開始的時候有些急亂,但過了一段時間,越來越慢,方向越來越清晰,直到那顆黯淡的附星以小星為方向終於停在了軌道的某一點,猛地亮了一下,遂穩穩地停住不動!
就在那裡!
於錦霍地睜開眼睛,拎著六神無主的虛元開始在已經有封城鑼聲響起的琴仙城狂奔直下某處地方!
踏著遙遠的鑼鼓聲。於錦的心裡回想著《微明洞經》第二層,應物——應於外物!
小星即是自身的映照。那麼,附星就是外物在中丹田的投射映照!
在通常的情況下,於錦只能用小星來關聯外界中與自己有關的人,事,物,但也有特殊情況。
比如,靈知和於錦雖沒有什麼表面上的關係,但他是聽了自己的吩咐出的門,這就與自己在某件事情上有了直接的聯繫,那麼,由小星主動,搭起一條映射的線,便可以帶動附星轉動,從而指向他們最終要去的位置!
至於她為什麼一開始不用這法子,那是因為,如果她在十字路口便用的話,得到的,只有往西走這一個答案。
她所能做的努力就是找到一個合適的點,把這個模糊的答案變得更加具象。
當然,相比修真界其他精準到個體的預測等法門,於錦剛剛得到的消息太過簡單隨意,但有個方向的尋找,總比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撞要好得多。
夜風漸寒,遠處,敲更的鼓點響到第九下,等到第十二下的時候,四門便會緊閉,界時,街上將再不許一個人行走!
於錦一邊尋找,一邊呼應著那顆附星,務必使二者的聯繫不要用一次就斷了。這時,於錦正好經過一戶破敗的門庭,附星再次大亮,那光芒幾乎要超過小星的亮度!
是這裡了!
於錦停下,正欲翻牆而入,虛元突然叫道:「老祖,那裡有結界!」
是了,難怪他們在這條街來回了幾次,附星給的信息都是一會兒強,一會兒弱,模糊得很。那全是因為結界的影響啊!
於錦拍拍靈獸袋裡又開始貪睡的天風:「起來幹活了!」
天風像條黑色的幽靈一樣,輕巧地躍入了結界裡,回身一爪,對於錦喵喵叫道:「快跟上!」
配合良好的主寵二人在虛元還在發愣的時候,趁著天風弄出來的小動靜,立刻鑽進了這個結界中。
一進結界,於錦就聽見一陣讓人牙酸的兵器交擊聲,一名青年清朗的聲音在道:「靈知道友,這次真是連累你們了!」
虛元和於錦對視一眼,喜色連連:這一次真是找對地方了!
靈知的聲音有些疲憊,情緒卻還飽滿:「紀兄不必說客氣話,你我有緣相識,你邀我作客本也是誠心,誰也不會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於錦和虛元更為驚訝:這話里的信息量太大了!他們居然找到了一個姓紀的人,這世上紀姓人家本來就不多,居住在琴仙城裡的……那有太大的機率會是他們要找的人了!
於錦跟虛元打了個手勢,傳音道:「我們先看看形勢。」
虛元是一位當了多年領導者的前掌門,即使救子心切,但立刻就冷靜下來,道:「我聽老祖的吩咐。」
於錦便道:「你修為不夠,先藏起來,聽侯吩咐。若我有不敵,看情況,或跑或戰,千萬不要勉強!」
虛元原本不贊同地皺了下眉,於錦幾乎可以想像到,他要說什麼。指了指天,無聲地道:「救兵。」
這些天被玉弗上人捉弄得太慘了,虛元壓根就沒把他當成還有可能幫上忙的救星看。
事實上。於錦也拿不準,假如他們遇到危險的話,玉弗會怎麼選擇,但存真絕不會坐視不理。只要虛元順利地見到存真,即使他們現在是被仙琴宗抓去,於錦也有一定的機率能夠脫身而出。
於錦感應了一下,裡面有十九個人。十一個在一邊,八個在另一邊。她悄悄地潛了進去,這裡是一處許久不曾翻新過的舊式大宅。大宅的前庭上,兩伙人正在僵持。
一方是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另一方,便是神態緊張疲憊的靈知及幾個衣衫破舊的低階修士。
黑衣人這一方。有四個金丹。而靈知他們,修為最高的只是靈知這個築基大圓滿。他們能跟黑衣人僵持不下,還是憑藉的於錦靈機一動,臨行前遞給靈知的防身利器「朝華簪」,那結界堪堪護住了他們,讓他們龜縮其中,令黑衣人無處下嘴。
於錦估計,他們不走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外面的那個結界。這結界原本可能是建來保護屋子不受匪盜侵襲,沒想到。現在方便了敵人瓮中捉鱉。
見此情形,於錦只能慶幸,她聽從了心底的警示,毫不猶豫地把朝華簪給了靈知,否則,現在估計連屍都沒法子給他收了。
兩方的中間,有若干死傷。張功躺在那些人之中,生死不知。
不過,於錦老早就感應到了他的生命氣息,他的氣息比靈知那小子還旺盛幾分——這傢伙又在裝死!
這老小子修為丁點,整日也不思上進,就琢磨些怎麼討好主子,怎麼從廚房裡偷吃的,怎麼少做點事,多得點賞等等,這樣的歪門邪道。
連跟著於錦闖了地縫那麼兇險的地界,他都好命地活了下來,與他擅長裝死的功夫絕對分不開!
於錦甚至懷疑,就算有朝一日她死了,張功依靠著裝死神功依然能活得好好的混吃混喝。
但現在嘛,於錦不厚道地想:總不能每次都叫你這麼舒服才是!
她意念一動,給張功傳了一句話。
幾乎有那麼一秒的時間,於錦都感覺到,張功扮演的屍體都透出了濃濃的,可憐的味道。
但來自老祖的吩咐,他別無選擇,只能像個殭屍一樣,直挺挺地跳起來,嚇了所有人一大跳!
趁所有人愣神的那一瞬間,於錦冰月輪祭出,直取黑衣人中,修為最高的那個金丹大圓滿!
來自古老塔靈調教的刀法何等犀利!
那黑衣人只覺脖頸一涼,下一刻,頭顱已高高飛起!
這一刀並沒有結束,它旋轉著,像一抹月光一樣,吻住了他旁邊的那一個人!
余勢不歇,再斬向第三個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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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人的本命法寶居然是一件防身型的法器,總算擋住了冰月輪勢無可擋的一擊!
但「嘩啦」一聲脆響,那枚由其主人拿心頭血日夜溫養的寶貝居然就此碎裂!
黑衣人「噗」地吐了一大口血,踉蹌著就要跌倒在地上。
冰月輪再一次返來,這一次輕而溫柔地送入了他的胸膛。
這個人終究不甘地閉上了雙眼。
&原本沉默而有紀律的黑衣人驚惶地大叫起來。
對方不用現身,便在瞬息間連殺己方三人,還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破壞了結界……這等實力,這等手法,就算是鋼鐵做的人也會震動恐懼。
於錦縱身躍出,「轟轟轟轟」,連送四下紫雷符——傻子才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轉而去裝逼回答他們!
於錦綿密緻命的攻擊根本沒有給黑衣人一絲一分的喘息之機,她這樣兇狠的打法,立刻讓其他人抱成了一團。
他們很快組織成剩下的人,向她發起攻擊。
然而,她並不是孤身一人。
在看到於錦的時候,靈知就撤了朝華簪的結界,領著其他人殺進了黑衣人的陣型!
結界外,月涼如水;
結界內,刀如月色。
虛元滿臉驚艷之色:他直到今天才對於錦的進步有了直觀的認識——這等機謀,這等決斷,這等對戰機的把握能力,還有,這一手的刀法,即使是那位「雲陽」復生,也不會做到更好。
老祖她,終於是真正地成長起來了!
在紀家院子裡的某一處,結界微微地動了一下,即刻又恢復了原樣,天風打了個呵欠——幹活累到了,要好好睡一睡。
一刻鐘後,城中的某一處,姜凌捏碎了一個傳訊符:「難道她真的是知道了什麼,專門追著我來的?不然,這也太巧了吧……」
此刻,於錦正在滿臉高人范地等靈知給她介紹人:「老祖,這位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位紀家的人。」
驚喜來得太快,於錦幾乎有些承受不住:「怎麼會這麼巧,就這麼碰到了你們?」
張功自覺立了一大功,不等靈知回答,便跳出來表功道:「老祖,要不是我耳朵尖,就錯過了這位紀仁兄了。」
說完,也不等旁人問他,把他們下午碰到這位紀有昭的經過說了出來。
跟他們幾人分開後,靈知便挨門挨戶地,從商鋪開始,找起姓紀的人家,當然跟於錦他們一樣,一無所獲。
正在此時,這位紀有昭走了進去,找掌柜要他前些天訂製的法器,張功走了一下午,有些累了,就想偷懶,便縮在店裡多賴了一會兒,左搖右晃地,就在掌柜遞給紀有昭的核銷冊上籤的名字——紀有昭!
張功便跟靈知說了,兩個人找了一下午都沒有頭緒,想到這個紀氏家族就像於錦說的那麼神秘,那估計也不能貿然跟別人攀交,便合計了一下,等紀有昭出店之後便跟了上去。
這紀有昭不知是不在意,還是沒發現,一直讓兩人跟到了家裡。
靈知不捨得什麼都沒探到就要回去,便準備拖延一下時間,看看能不能在他家裡找到線索,還沒怎麼翻呢,紀有昭家裡就來了一群黑衣人!
就是為了保護線索,靈知也不可能由他們在自己眼前死了啊!
他二話不說,就跳了出去,合著紀家人一起,跟黑衣人戰成了一團。
看著張功那喜滋滋求表揚的傻笑,於錦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這麼說,你們是擅闖民居進來的?」
她就說嘛,她一個金丹修士都願意跟他一家築基鍊氣折節下交了,那紀有昭的臉色怎麼還那麼冷淡。
任誰家被當成菜園子,也不可能高興到哪去吧!
於錦覺得,她明明是做個好人好事,怎麼還做得這麼艱難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