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果然轉眼又是活蹦亂跳地進了門。
於錦再看看自己躺在床上,一副半身不遂,要死不活的樣子,不免心塞:「你怎麼能好得這麼快?」
老陳呵呵一笑,正要回答,忽然面色一變,揉著胸口呻|吟了幾聲,對於錦苦笑道:「叫真人見笑了,您就當我吐習慣了吧,反正死不了,吐一吐只當活血化瘀了。」
看來老陳要回答的問題又屬于禁忌,於錦翻了個白眼:「什麼人這麼絕啊,提都不能提。」
見老陳一張老臉拉得更像苦瓜,她不好一直戳他心窩子,便換了個話題安慰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前輩避開了那場大禍,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老天爺要給人留生機,就不會只留一半,說不定您的咒馬上有機會解開了。」
語畢,她又想起一個多月前還鮮活跳脫的於是江,以及敦厚善良的於老頭,眼圈忍不住紅了:「可惜了,江兒和我弟弟都……」
「咳,」老陳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她的傷感:「真人,我覺得,於少爺可能還活著。」
「哈?」情緒轉變不及,於錦傻傻張大了嘴巴。
這怎麼可能?在那樣的覆頂大難中,除非大能修士才能活下來吧!
老陳問道:「真人可還記得於少爺在您走之前曾說過要跟您一起出去?」
於錦傻傻點了點頭,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她到現在還像做夢似的呢。
老陳接著道:「自您走後第一天起,於少爺就留了書,說要追著您出去闖蕩,然後就領著兩個長隨失了蹤。於老太爺翻遍了城裡城外,那三天都沒找到他。我走的時候,於老太爺正打算領著人到天陽山外圍去看看。」
「這麼說,不止於是江那小兔崽子躲過了一劫,連於,哦,我弟弟都有可能沒事?」於錦高興壞了,轉念又冷靜下來:「可目前我們也只是猜測,沒見到他們人之前,還是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
但再一想到於是江那奇葩的病,於錦又恨恨不已:「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可要我們不在他身邊,他哪一天犯了病可怎生是好?」
老陳笑而不語。
於錦沒指望他回答,但他的態度讓她徹底放鬆下來,有了個不敢置信的猜測:「是不是,他的病原本就不需要我們插手?」
老陳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抹讚許。
於錦儘管沒抓住他的神色,可有了好的猜想,肯定不願意往壞處想,她漸漸地振奮起來。
然而還沒振奮到一半,窗外就傳來「嘻嘻」的笑聲,伴著擊掌的聲音:「死了,死了!嗚!全死了!」
這聲音癲狂中透著耳熟,於錦渾身僵硬地去看老陳,他難得還臉紅了一下:「這人是小少爺執意要帶回來的,他腦袋雖不清楚,倒不怎麼惹禍。」
於錦這時也想起來了:這人不就是在礦洞裡早就瘋了的吳管事,吳修才嗎?靈知這當兒子的可夠奇怪,吳管事要殺他爹,他卻非要把人帶在身邊好生照料。
不過,這畢竟是人家兩父子的事,於錦也沒那個資格插手亂講,只驚奇了一下,便岔開了話題。倒是老陳,為她豁達的態度還吃了一驚,畢竟哪怕是個正常的凡人都不願意自己家裡住了個瘋子進來,何況她一個金丹祖師。
人心情一好,病就好得快了,何況她好賴還是個金丹。
存真很大方地把自己隨身帶著的丹藥給她分享,他身上的東西,哪怕不是刻意準備,也是外人求都求不到的好物。
原主與他原本就熟不拘禮,於錦雖然愛拿他開玩笑,偶爾捉弄捉弄他,卻也很喜歡他這率真大方的性格。特殊時期也不容她矯情計較許多,用了存真的藥後,不到一天,她就能起身了。
只是,血肉,身體的傷好得快,丹田中還是留下了暗傷。這就沒有辦法了,只有依靠時間來彌補。大允頭一次跟他們做交易,拿來當釣餌的《蘊脈大法》是好用,可只有初階功法,最多對築基期有點用,她用了,就是浪費時間。
於錦是債多了不愁,原主這身體原本就已經差到一定境界,再多添一道傷也不會壞到哪裡去,只是每每運功,丹田會隱隱生疼,大概原先十成的勁力現在只能發揮出六成。
中間虛玉也醒了過來,他的傷看著重,其實不像於錦,還留下了隱患,他只需要好生靜養便不會有大問題。
而靈知早就恢復了正常行走能力,並親自對於錦道了謝。不過他一昏迷就是那些年,急著補上欠缺的修煉,於錦還沒好全,他就閉關去了。
虛元他們都憂心不已,於錦每天對著他們像爹死娘嫁人似的的苦臉,只是覺得胃疼,只好一有機會就跑到外面去轉一轉。
都說水聚陰,鴉愁湖位於天陽山北麓,剛好東邊又夾著個九獸山,而它的西南兩邊均是深不可探底的地縫,不說聚不聚陰,單是這地理位置就夾人得很。
日陽月陰,鴉愁湖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卻是御鬼派小鬼們活動的高峰期。於是,每隔一段時間,於錦他們總能聽見鬼片裡發出的那種嗚嗚哭號。她寄住的這戶村子更是人人閉緊了門戶,連個冒頭的都沒有。山鴉小鬼陰風涼水,樣樣不差,誰沒事閒得D疼,願意撞鬼的啊?
不過,鴉愁湖裡倒是養得一湖好魚,常年在冷水中浸泡,肉質極為細嫩。於錦便學著前世魚竿的做法給自己弄了根釣竿,閒來無事,在湖邊一坐就是一整天。
存真原還興頭頭跟著她來了兩回,但很快就覺得太悶,只好自己一個人找人玩去了。
起先虛元他們還想她把靈書帶去伺候,可於錦哪好意思使喚人一個小姑娘,忙不迭的拒絕了。
倒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吳管事,每日跟她養成了一樣的作息:日出即走,日落再回。小半個月下來,兩人居然還成了個伴兒。
這一日的魚兒特別好上鉤,於錦便走得晚了些,直到太陽全部沉下去,方意猶未盡地收起了釣竿,結果便又碰到了御鬼派每日必是第一個來修煉的青晚。
她生前是個吊死鬼,據說是被夫家一家人逼上了絕路,於是整日心心念念便是鬼身早成,好回去報仇。
青晚的面相極有吊死鬼特色,她還無法做到收束自己的鬼形。
於錦完全不能直視她慘白的臉,吐出的長舌,尤其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效果悚人,每回出來必須是一副披頭散髮,眼青唇黑的恐怖形象。
兩人一鬼相對而行,於錦照例垂下眼睛不去看她。快要錯身而過時,她的脖頸後突然汗毛倒豎,想也不想就地一個翻身!
站定一看,她先頭所立的地點赫然插著一支幽藍泛烏光的箭!
吳修才「嘻」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