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旬後,煉鋼廠正式建造完畢。
用的是最古老的炒鋼法,只需要專門的坩堝就能冶煉,涇陽縣徹底沸騰。
先有卝人挖煤,再轉交至煤炭坊。經過一系列手續後,脫硫製成焦煤。或者是製作成煤餅,運送至造紙坊。造紙坊可是燒煤大戶,坩堝就沒停下來過,日夜都得有人看著。
煉鋼坊得焦煤後,正式開始冶煉鋼鐵。由魯匠負責整體,鑄造好的鋼直接打造馬蹄鐵。馬蹄鐵的尺寸就用標準的,後續也可以燒紅後重新修改適合的尺寸。
飯要一口口的吃,剛開始還得先適應下。這些馬蹄鐵和鋼釘可不是免費贈送的,白稷砸進去這麼多錢,不收錢是不存在的。白稷選擇和胖子直接簽訂商契,由鐵官丞來驗收。
這點胖子也欣然答應下來,白稷這是靠本事賺錢,他還在頭疼馬蹄鐵的事情呢。現在搞定後,他更高興。別小看這小小的作坊只有二三十人,一天能產上千套馬蹄鐵,相當驚人。
考慮到他們還得種地,所以工作時間比較短。一天基本兩個時辰左右,互相輪換更替。
涇水亭是涇陽發展最好的,家家戶戶都有人在工坊內做事。腦子靈光的,就做點技術活。手腳比較蠢笨的,就賣力氣挖煤去。
兩個時辰,賺的少的也有四錢。主要是管飯,頓頓都有肉腥。只要不浪費糧食,想吃多少吃多少,吃飽為止。
白稷所為,令喜也是嘆為觀止。涇水亭每戶都有人做工,頗為公平。就算是女子,只要願意的也可以來造紙坊打打散工。
在後世可能比較少,現在的話沒那麼講究。夫家從軍入伍,家裡種地織布洗衣伺候老人,全都得女子來。一個個擼起袖子,抄起棒槌比男子還狠。
她們不是凶,是因為容易被欺辱。
雀現在在造紙坊內負責看火,十幾天下來臉都被火照的泛著紅光。他還有個幫手,是個女子。就白天兩個時辰會來,卻是他最歡快的時候。
兩人加起來說的話還沒超過十句,可他就是喜歡。按照齊軒的說法,秋天到了,雀要趴窩了。
齊軒還是仗義的很,專門幫雀好好打聽過。
女人是涇水亭人士,都稱呼她為孟草,是個寡婦。她定下婚約的未婚夫,兩年前被流匪所殺。還未過門就成了寡婦,這可不算是什麼好事。女人家裡頭還有二老,不過年紀大了些難以從事重活。
另外,還有兩個親弟,一家重擔悉數落在孟草身上。每日除開耕種外,還得為人織麻,才十七八歲便已相當滄桑。孟草非貴族之後,無姓無氏。孟為長,草才是她的名。
齊軒和雀之前有過矛盾,上次雀做錯了事,便是齊軒站出來幫忙承擔。白稷知道後,就罰他們兩人去挖了一天煤。挖好後,兩人望著對方的模樣,皆是哈哈大笑著。
自那後兩人再無任何矛盾,冰釋前嫌。
而白稷也解鎖了新的姿勢,做錯事的就去挖煤。現在白稷大有後世某地煤老闆的架勢,不同點在於白稷有良心。
閒暇之餘,白稷又讓魯匠把鐵皮水壺做出來。在農村很常見的一壺燒,中間是空心的。在中心處架平柴火,就能燒一大壺開水。草木灰則收集起來,用作施肥。
……
很快,孟草便到點來上班了。
本來奄奄一息的雀瞬間是精神百倍,連忙起身。稍微捋了下髮型,主動給孟草送上早早準備好的熱水。君上說了:要多喝熱水。
孟草低著頭,含蓄的道了聲謝。
造紙坊內的人也都熟悉,有些人便說起葷話。
「咦!雀這是要趴窩咯!」
「哈哈,雀要享福咯。」
在秦國最不缺的就是寡婦,雖然胖子一邊立寡婦清為貞婦號召天下女子學習,卻從未出台過相關的律法。因為胖子也知道,要是不許寡婦改嫁,那秦國人口從哪裡來?
所以,胖子也只是喊個口號。這時期寡婦再嫁也不會受人白眼,甚至還會得到祝福。
雀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之前有些小心眼,但為人品行不算差。主要是踏實肯干,待人真誠。若真的和孟草在一塊,對孟草家人也肯定會照顧。
雀自家種了三十畝地,現在還在造紙坊內工作。長得也不差,家境算好的。涇水亭已經有幫著說媒的了。甚至,連亭長都親自來做媒。
這年頭人口是頭等大事,到身高的便可結婚。
沒錯,還得論身高。男子六尺五寸,女子六尺二寸,即可成婚。另外男子還要求得達弱冠之年,便是二十歲。
不過,雀都拒絕了。他是專心於孟草,上次還送給孟草十來枚雞蛋。雀自己都捨不得吃,卻予孟草給她兩個弟弟補身體。
造紙坊的人看在眼裡,心中那都和明鏡一樣。
小家雀之心,路人皆知。
孟草心裡也高興,但是卻未曾明確表態過。倒不是說故意如此,純粹是有些擔憂。她在涇水亭這邊名聲並不好,還未出嫁便剋死夫家,這不是好事。
這種事終究不能避免,即便在後世也有類似的說法。雀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壓根不在乎。
孟草來到後,便開始幫忙幹活。她主要是負責幫忙運煤,把曬制好的煤炭都搬到鍋爐就近點碼好。
這活很輕鬆,真的是有手就行。只要輕拿輕放,也就廢些力氣。一天兩個時辰,還得幫著曬煤和搬運木柴,總共給四錢,管兩頓飯。
孟草自己吃些,剩下還會打包帶回去。她兩個弟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天天嚷嚷著肚子餓。半大小子吃垮老子,這話可真不假。孟草看在眼裡頭,也只得自己少吃些。
「草兒。」
雀平時大大咧咧的,現在卻是漲紅著臉,話都說不利索。爐火映照下,臉是顯得更加紅了些。
反觀孟草倒是落落大方,有些不明所以。
「我昨日專門去找君上說了下。你兩個弟弟若是願意的話,可以去煉鋼坊找魯匠當個學徒。管吃不說,還給兩錢。幫忙做點瑣碎的小事就好,也不吃力。」
雀一說,孟草的眼睛頓時就紅了。
魯匠在涇陽這塊現在名氣可是高的很,涇陽第一大匠非他莫屬。就連亭長看到了,也得恭敬有加。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拜魯匠為師,學門手藝。
這年頭想學手藝可不容易,師父地位同翁。給口飯吃就算好的了,還想要工錢?未出師前,還得給師父干雜活。不伺候個幾年,就別想學到真本事。
「草兒,多謝君上!」
孟草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白稷這是給了她一家子活路!
阿翁年事已高,已無力再耕種。老媼體弱多病,臥床多年。不久前,有醫者入亭,免費幫忙看病。現在老媼病情已得到緩解,甚至可以下地走路。這也是白稷所為,涇陽縣內也都知道。
之前白稷立下規矩,一家一戶只能有一人可上工。這是避免矛盾,免得說這家請兩個人,那家一個都沒有。這不光是錢的問題,還關係顏面。
如果是學徒的話,肯定不算違反規矩。
雀憨厚的笑著,只要孟草開心他也開心。
眾人注意到這幕,皆是在旁邊打趣。
……
齊軒則是用竹簡正在清點紙張。
他不明白白稷到底是何用意?
為什麼說要把麻紙都收起來,還不拿走出售呢?
聽說少府都開到兩錢一張了,可白稷還是沒賣。
上次齊軒專門問過白稷,說是要搞個大事情。等什麼術折騰出來後,能讓竹簡徹底被淘汰。
哦對,是印刷術!聽聽,這仙法名字就特殊,齊軒愣是不知道能做什麼。
……
……
涇陽府邸。
白稷正在逗弄兩條幼犬。
現在長大不少,犬牙非常鋒,極其兇悍。原本發財還能欺負它們,偶爾還能拽它們的狗尾巴,現在發財只能躲在白稷懷裡瑟瑟發抖。
大黑和大黃非常聽話,白稷讓它們往東,那絕對不會往西。經過白稷訓練後,它們已經正式轉職,開始朝著搜救犬的方向發展。
白稷那天把淳于越的衣服拿出來做實驗,讓它們去找淳于越。果然沒讓白稷失望,正在茅坑的淳于越發出了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嚎聲。
從那後淳于越看到大黑大黃,絕對調頭就跑,好似見鬼。對此,白稷是相當滿意。還專門給它們根大骨頭作為獎賞。
淳于越離他遠遠的,坐在池邊。
手裡用著筆刀,正在刻著泥巴塊。時不時還會回過身看白稷一眼,見兩條幼犬在太陽底下嬉戲,這才鬆了口氣。
「君上,你要刻這麼多印鑑做何事?」
「說了你也不懂。」
「越有操行,這手是提筆拔劍的手!」
白稷真誠的笑了起來,「是嗎?」
「行吧!明天我就讓尚牛出去好好宣揚一下博士淳于越的事跡。嘖嘖,誰能想到堂堂博士,竟……」
淳于越:……
於是乎,就看到淳于越含著淚刻著泥巴塊。而白稷這地主老財則是喝著酒,遛著狗,沒事再欺壓下淳于越這個長工。
活字印刷術,這可是大殺器!
男子身高六尺五寸,舉弱冠之禮,即可成婚;女子身高六尺二寸,行許嫁,即可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