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八惡不赦,始皇帝的小傲嬌。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大赦天下啊……」始皇帝沉吟著開口。
「一旦頒布,有罪之人難免得不到應該有的懲處,如此一來,依舊會敗壞律法制度,而使人心不夠敬畏。」始皇帝輕輕扣動著案幾。
始皇帝懂趙泗提出的特赦權,以及特赦對象的意思,只是往前數幾百年,大秦皆以律法治國,嚴謹慣了,而偏偏大赦又是面對天下,並非僅僅針對某個個體和小群體。
凡面相普羅大眾的事情,影響必然極大,因此始皇帝一時之間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在始皇帝眼中好壞很分明。
好處是可以施恩於天下,快速讓人心安定下來。
壞處就是皇帝的權利破壞了律法的威嚴和公信力,律法的威懾性降低。
當下確實是利大於弊的,這是毋庸置疑。
因為當今叛亂初定,絕大部分受益於大赦天下的是被迫牽連裹挾的庶人。
而且地方生態急需恢復,同時在這場叛亂之中,六國餘孽死了很多,他們的田地和財產都被政府徹底清算。
田地不用說,必然是分給自耕農去耕種的,去兼併,分田地,滅豪強貴胄,本來就是始皇帝頒布遷王陵令的初衷。
財產也需要地方生態恢復以後才有用武之地。
要分田的首要前提就是讓他們從戴罪之身恢復成身世清白的自耕農。
有地了,也得有人種不是?
但是人不可只著眼於當下,而要放眼後世。
以後呢?這種局面可不多見,如果沒有這種局面的情況下,大赦天下難道不是對律法權威的動搖麼?
「大父果然是洞若觀火,一眼看出其中關鍵。」趙泗順嘴拍了個小馬屁。
始皇帝聞聲笑著點了點頭。
這就是自家兒子和好聖孫的區別。
他如何看不出來趙泗對自己說的話還有意見,但趙泗不會如同扶蘇一般自作聰明的說你是錯的,我才是對的。
自家人商量問題,是為了尋求一個最佳的辦法,而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然而可悲的是,莫說始皇帝,便是後世天底下大多數家庭,似乎也都是總執著於對錯和情緒的釋放,而不在乎如何去解決問題,到最後只剩一地雞毛。
「行了,朕方才想的是,朕開了這個口子,再親手堵上,但你肯定不是如此想,說說你的看法。」始皇帝擺了擺手。
眼下的局面,實在是太多見了,一切百廢待興,而且民怨已經積壓到了一定的程度,隸臣妾戴罪之身又多的數不勝數……
「其實凡事都有兩面性……大父您認為大赦天下會動搖律法的威信,但我認為,大赦天下也是對司法執行錯誤的一種糾正。
而今天下,傳訊只能以快馬,用書信傳訊,大父您想要了解什麼大多數也只能通過卷宗,您只能通過卷宗看到一個郡縣一共有多少罪犯,他們都犯了什麼樣的罪責,卻很難知道官府是如何把他們抓獲,又如何審訊出來的,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通過卷宗窺見真假,不能確定其中有沒有屈打成招,栽贓陷害,更甚者以私權而謀私,故意借律法以凌辱庶人。
律法頒布,倘若律法的執行者都能夠嚴格按照律法行事,那天下自然也就談不上有甚麼危險,可是人終究有疏漏,有私慾……
李相,您能夠保證天底下的罪犯都沒有屈打成招麼?」趙泗開口問道。
李斯聞言搖了搖頭……
「這就是我所說的,以皇權來糾正基層官吏司法的錯誤啊。只要大赦天下用的好,那是有利無害的事情啊。」趙泗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始皇帝聞言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著在那侃侃而談的趙泗開口問道:「那伱來說說這大赦天下如何用好?」
「在我看來,無非嚴政苛政則多用,寬政仁政則少用。
吏治敗壞則多用,吏治清明則少用。
同時在我看來,大赦天下只是一種緩和餓的手段,而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所以如果吏治敗壞的時候,使用大赦天下的同時,也應該加緊時間來把問題解決掉,政治上有甚麼錯誤也應該及時改正,而不是一味的依靠大赦天下來施恩於天下,而不去解決真正的問題。」趙泗開口說道。
說白了,大赦天下是用來提升皇帝的容錯率的。
同時也是用來放緩矛盾的,但不能解決問題的根源。
而且這東西怎麼用也是有講究的。
寬政仁政,能不用就不用,政治條件寬鬆意味著誕生的民怨並不會太多,人心總體趨安,罪犯自然也不會太多,真正能被逮捕的肯定是犯了大案子的。
但是如果是苛政嚴政,如大秦這般就連路見不平都必須得拔刀相助,否則就要罰二甲的時代,那就很有使用大赦天下的必要了。
因為無辜者太多了,他們可能犯了法,但不一定真的有罪,甚至在株連並未完全消除的當下,有很大一部分罪犯完全是受了無妄之災。
那這種時候就有使用大赦天下的必要。
其次,吏治清明和吏治敗壞就不必多說了,大概理由類似。
如果能夠做到施政中正,鬆緊有度,治吏清明,上下無私,那就沒有任何使用大赦的必要。
諸葛亮治蜀便是如此,有臣下勸說諸葛亮大赦蜀中,諸葛亮即以此理拒絕。
趙泗在侃侃而談,始皇帝若有所思。
待趙泗說完,始皇帝點了點頭:「不錯……」
「那你說當今大秦是寬政還是苛政?是吏治清明還是敗壞?」始皇帝繼續開口。
「寬政也有,苛政也有,吏治既清明,但也敗壞。」趙泗聞聲說了一句廢話。
也不算廢話,最起碼始皇帝是聽出來了些意思。
始皇帝點了點頭看向李斯開口說道:「既然如此,便勞煩李相和臣下商議出來,究竟是哪些罪行,是大赦天下也不能赦免的,待到不赦之罪商議出來以後,再議大赦天下之事。」
「唯!」李斯頓首,爾後瞄了一眼趙泗笑眯眯的離去。
趙泗這小子,啊不對,這位太孫殿下,可是話裡有話啊……
所謂寬苛並有,清明而又敗壞,李斯哪裡聽不出來這是在點自己。
但奈何,做事需要時間啊……
將一個國家的變革之道研究清楚,同樣也需要時間啊。
待李斯離去以後,始皇帝臉上還帶著幾分感慨。
「朕奮六世之餘烈,歷代先王,又何嘗不是給朕留下了一堆爛攤子,李斯也是,商君之法已於秦國骨血兼容,前無古人可依,步步需得小心謹慎,你若是有心,可以去和李斯商議,只是催促,事情卻是快不起來的。」始皇帝拍了拍趙泗的肩膀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