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都城咸陽。
天光凜冽。
轟隆隆!
雷鳴一般的馬蹄聲響徹在天地間,一隻浩浩蕩蕩的騎兵大軍奔馳而來,捲起一道道的煙塵。
城池外,范雎眯著眼睛望著逐漸清晰的騎兵洪流,雙眼之中的異彩越來越濃烈,身後群臣的驚嘆的聲音更是抑制不住的響起。
「嘶!這就是王子柱鎮守長城的騎兵,真乃威武不凡!」
「王子柱此次同樣是有備而來啊!!」
「王子鈞同樣也是不凡,可惜吃苦就吃虧在年歲上面。」
「沒錯。秦國此刻需要的是一個老成持重的國君,而不是一個自持勇武的國君。」
「噓!少說點吧,大王一日沒有下詔,秦國大統就一日高懸,還是不宜過早言論。」
霎時間,周圍竊竊私語的話語聲當即就收斂了起來,所有的秦國公卿們俱都站直了身子,面上露出了肅穆之色,望著逼近到面前的嬴柱騎兵,抬起了雙手一拱。
「恭迎王子柱!!!」
洪亮的聲音當即在城門外的曠野里響徹,無數等待進城和出城的秦人百姓們更是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眸的瞧著前面站著的嬴柱。
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於開口出言。
秦國律法森嚴,已經融入到了秦國的方方面面,分明的等級更是直接就擺在了明處,讓所有的秦人可以親眼所見。
「吁——」
為首的嬴柱勒住了戰馬,馬蹄捲起的灰塵還沒落下的瞬間,嬴柱就已經翻身下馬,朝著范雎拱手說道:「有勞丞相代君父久侯,嬴柱何來之遲也!!!」
一句話,說的面前的范雎眼底閃過一道異色,就是後面拱手等待的秦國公卿等也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望著嬴柱目光之中的認同之色更是濃郁了幾分。
沒有誰能抵擋一個王子的禮遇。
尤其是這個王子很大可能繼承秦國大統的情況下。
旋即,城門外所有的秦國公卿們當即就嘩啦啦潮水一樣的讓開了入城的道路,分列在大道左右。
最前面的范雎更是抬手示意,指引嬴柱入城:「大王在嬴台等候王子柱!」
嘶!
嬴柱聞言,當即氣息微凜,眼眶卻是有些濕潤。
嬴台。
嬴台!
那是傳聞之中鳳凰立足之地。
同樣,即便這咸陽城,嬴柱已經十分的熟悉,可是以此時此刻的方式入城卻依舊是頭一次,身軀內的血液不禁加速了起來,黝黑的面龐也不禁微微泛紅,呼吸都為之一熱。
呼——
嬴柱口中吐出濁氣,向前邁步間,卻還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不知吾弟嬴鈞此刻何在?」
話音剛落,周圍的氣氛瞬間就是一凝,原本正要轉身的公卿們更是立刻止住了腳步,旋即齊齊轉身望向了嬴柱,面色各異。
而嬴柱當面的范雎卻是一怔,眼底光芒閃爍,但是口中卻是實話實說道:「王子鈞還沒有消息,抵達咸陽應當還需要一段時間。」
聞言,嬴柱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旋即口中卻是說道:「我有十多年沒有見過嬴鈞了,也不知道他此刻何等模樣。」
面前的范雎聞言,眼底閃過一道異色,口中卻是說道:「王子鈞能夠攻破邯鄲,自然神武異常,況且王子柱稍後就能看見,何必急於一時!」
急於一時這四個字,范雎特意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加重了語氣,聽的嬴柱眉頭一挑,目光猛的注視著面前的范雎。
只是,范雎卻是笑而不語,似乎根本就忘了方才自己說了什麼話。
嬴柱面上一笑,旋即也不在意范雎話語之中的深意,手中一扯馬韁,翻身上馬的一剎那,抬起右手就要示意麾下大軍跟隨范雎入城。
但下一刻,嬴柱身後一名打著旗幟的絡腮鬍子副將趙摻卻是猛的面色一變,原本觸地的旗杆猛的抬起,旋即就將末端的鋒銳直接扎在了地面的石板下,愣了一愣的瞬間,面色猛的變了:「大將軍!!!」
嬴柱微微皺眉:「什麼?」
說話間,嬴柱轉頭就見到趙摻手中緊緊攥著旗杆,耳朵猛的貼在了旗杆上凝神靜聽,心頭不由的一凝,旋即耳畔就傳來了趙摻的話語:
「有大軍正在急速奔襲而來……越來越近,最多不過三十里!!!」
嬴柱聞言,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握著馬韁的手當即就是一緊。
趙摻雖然名字如同他們一樣,但其實是他收復的義渠人。
其人從小受到義渠人的習慣,養成了枕戈待旦的習慣,更是可以靠著地面震動就可以判斷附近是否有大軍行動的技巧。
更甚至,他還能夠推斷對方的人數和距離,分辨騎兵和空馬。
往日間,嬴柱更是靠著趙摻的這一特殊的本領,屢次剿滅前來進犯的羌人游兵,眼下趙摻握著他的旗幟感覺到了動靜,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嬴柱眼底精光一閃,腦海之中已經想到了來人的身份,沉默一瞬,旋即點了點頭說道:「必定是吾弟嬴鈞以及麾下人馬!!!」
「騎兵!」趙摻插言道:「具體人數不知,但卻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逼近!!!」
嬴鈞一戰奔襲,大破楚趙魏三國聯軍十多萬,列國驚懼,嬴柱同樣有所耳聞,此刻能在大秦境內有如此數量的騎兵,甚至是敢放開兵馬奔馳的除了嬴鈞之外,再無他人。
想到這些,嬴柱目光一閃,沉聲問道:「還有多遠?」
「最多不過二十里!」趙摻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眼中的瞳孔卻是猛縮,這樣狂飆突進的騎兵,他簡直聞所未聞。
嬴柱聞言,眼底異色一閃,接著抬手示意左右的將領,沉聲道:「傳令大軍靠邊休整,所有人切勿慌亂!」
邊上的侍從聞言,當即摸出了戰馬上的弓箭,搭上一枚鳴鏑就拉起尖利的呼嘯刺入天空之中。
同時間,中軍大纛令旗更是不斷的搖晃,大軍急忙挪向大道邊緣的時候,命令同時間層層傳遞了下去。
而當萬餘騎兵大軍做好這一切的時候,所有的戰馬都開始不安分的嘶鳴了起來,馬蹄更是不安的刨動地面。
「唏律律——」
馬背上的秦軍騎兵伸手安撫暴躁的戰馬的同時間,一馬平川的曠野盡頭,地平線上已經升起了道道煙塵。
甚至於轟鳴如雷的馬蹄聲里,嬴柱等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腳下的震動。
「五里!!!」趙摻握著旗杆低吼一聲:「快、太快了。何其神速!何其神速啊!!!」
他的話音未落,黑底白色的玄色大旗已經在塵頭上冉冉升起,在絢爛天空的光亮下,後方的帥旗看的分明。
馬背上,嬴柱渾身一凜,風雷般的鐵蹄聲中,他竟然聽見了歌聲。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開始隱約只是一人放歌長嘯,但是唱到此一句末,竟然有風雷契合的聲勢,聲音震動天地四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大風歌!
嬴柱以及在場包括范雎在內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樣豪壯的歌聲,並不同於《無衣》那般。
渾然一體、語言質樸、大氣磅礴。
視野之中,昏黃的土地上,白盔白甲的騎兵高唱著壯志雄心的歌謠,大軍風捲殘雲一樣的席捲曠野而來。
轟隆隆!
轟隆隆!
大地在轟鳴,顫抖的視野里,翻滾的白浪後面更是銜接著一道滾滾向前的黑色洪流。
一黑一白兩隻大軍宛如咆哮大地的蛟龍一般呼嘯而來,縱然已經看見了城牆外飄揚的旗幟以及林立的大軍,可是卻是沒有絲毫減速的趨勢。
反而在嗚嗚嗚的號角聲里,速度開始了猛增,浩浩蕩蕩的大軍開始了狂飆突進。
轟!轟!轟!
馬蹄飛旋、大地轟鳴。
黑白兩條蛟龍一樣的大軍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不在意前面擋路的秦軍騎兵,以及前面橫亘匍匐在地面的咸陽城池。
只想著放馬衝鋒、再衝鋒,直到撞倒面前擋著的所有一切,將所有的一切都碾碎在馬蹄之下。
玄鳥旗幟兩側的旗幟一振,上面的字跡終於清楚的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虎豹!」
「白馬義從!」
從來沒有聽說過,但卻是完全屬於嬴鈞的騎兵。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吾弟壯志豪情啊!!!」嬴柱握緊了腰間的劍柄,眯著的眼睛望著席捲而來的嬴鈞麾下,沉聲說道:
「素未謀面的兄弟見面,竟然是讓我如此措手不及!!!」
邊上的范雎聞言,此刻面上卻是沒有了絲毫的笑容,雙眼大睜的望著反而而來的嬴鈞騎兵,一顆心都幾乎停滯。
嘶!
嬴鈞?
嬴鈞。
這就是嬴鈞!
他這不光是要給嬴柱一個下馬威,更是要示威城內大王嗎?
范雎的心中沒有答案,此刻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一顆心在胸腔內不斷的狂跳。
衝鋒!
再衝鋒!
嬴鈞麾下的騎兵毫不停滯的衝擊之勢攜裹而來的無盡威壓,讓所有的人都呼吸一滯,只能眼睜睜的望著狂飆突進的大軍。
轟!
某一刻,歌聲驟然而止。
一道偉岸如魔神的身軀駕馭這黑色戰馬,手中的長戟猛的高舉而起,狂奔的洪流霎時間停滯在了原地。
一人現,天地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