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之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飄飄蕩蕩的傳過來,像是輕輕的吟誦著什麼,又像是在歌唱。安爭仔細的聽了聽,卻發現一個字兒都聽不清楚。那聲音忽遠忽近,近的時候好像就在身邊,然而霧氣太濃,安爭連面前一米之外都看不清楚了。若是有什麼強大的東西突然襲擊的話,安爭可能連反應都來不及。
幸好,他有和自己血脈相通的聖魚之鱗,可以自動護主。
安爭往前走了大概五分鐘之後,四周的環境感覺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濃霧,依然是有人在輕聲吟唱。如果那女人還活著的話,應該對安爭也沒有什麼敵意,不然早就出手了。她似乎可以在這霧氣之中任意穿梭,出現在任何她想出現的地方。
又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安爭覺得腳下有些軟。
他低頭看了看,迷霧讓他連膝蓋以下都看不到了。他只能蹲下來,然後就看到了血。
他的雙腳,幾乎都已經浸泡在血水之中。這裡應該是一片沼澤,看起來似乎很平整,但走在上面,就會有血水滲透出來。安爭確定那就是血,但沒有一兒血腥味。也不知道這片血沼澤有多大,當初又是怎麼形成的。不過安爭卻發現霧氣就是從血沼澤之中升起來的,也就是走了這麼久才剛剛到濃霧的中心地帶。
奇怪的是,安爭踩進沼澤之後,那個女人吟唱的聲音就消失了。
安爭感覺自己背後有些發涼,他猛的回頭,看到濃霧之中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依稀有個黑影。安爭剛要做出反應,那黑影就消失不見了。安爭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如果那真的是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靠近自己在兩米之內,為什麼她不出手?那低低的吟唱之聲,到底是想告訴自己什麼?
沒有人可以給安爭答案,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去發現。
安爭抬起一隻腳看了看,鞋子沒有濕。那絕對是真實的血水,但為什麼沒有將鞋子泡濕?安爭伸出手在血水裡觸摸了一下又迅速的撤回......似乎沒有什麼傷害,除了異乎尋常的冰冷之外。
這血水到底是什麼?如果沒有重物壓上去的話,血水就不會滲透出來。但是血水又不會讓鞋子濕掉,而且沒有血腥味。觸感很真實,這是一個悖論。
安爭貼近地面往下看,一直到和血水近在咫尺才能看的清晰起來。
然後他看到了一張血糊糊的臉。
安爭猛的往後退了一步,破軍劍幾乎都要劈出去了。
可是他的手又停在那,因為他醒悟過來那是他自己的臉。可是為什麼自己的臉看起來那麼破碎,眼睛裡還有血淚在往外流?
這裡似乎怨氣很重。
安爭伸手往前一指,二十七片聖魚之鱗分出去十八片,在血水沼澤上鋪了一條路。他踩著聖魚之鱗往前走,走一步,後面的聖魚之鱗就飛起來到前面去,如此替換。雖然感覺上那血水並不傷人,但任何詭異的東西存在必然有其危險。
也不知道走了到底多遠,沼澤終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湖。看來沼澤並不是那霧氣的中心,這血湖才是。血湖裡的血水天長日久的往外滲透,所以四周的地方才成了沼澤。
為了安全起見,安爭依然採取剛才的辦法,踩著聖魚之鱗往前走。
往血湖裡走了大概幾十米之後,安爭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不遠處停著一艘烏蓬舟,船頭上坐著一個戴斗笠的男人,手裡拿著一根魚竿在釣魚。可是這血湖裡,真的會有魚嗎?那人也沒有抬頭,只是一直盯著魚漂。
「苦海無涯,留身相伴。」
那個人似乎了這樣八個字。
「裝設弄鬼!」
安爭冷哼了一聲:「不管你是誰,想留下我都沒那麼容易。」
那個戴斗笠穿蓑衣的男人終於有了動作,卻是抬起手在嘴邊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另一隻手忽然一抬魚竿,一個血糊糊的東西隨即被他從血湖裡釣了出來。那東西差不多有三尺左右,大魚一樣來回扭曲著。而那個男人一把將那血糊糊的東西抓住,然後雙手抱著開始啃食,只不過幾秒鐘,就把那麼大的一個東西啃光了。
連骨頭都沒有剩下。
安爭皺眉:「那是什麼?」
戴斗笠的人終於轉過頭,那雙讓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眼睛裡帶著得意的笑:「是你們啊。」
「我們?」
安爭楞了一下,看了看那血湖,又看了看那男人:「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那個男人放下手裡的魚竿,站起來舒展了一下四肢:「這裡是地獄啊,你居然不知道這裡是地獄?真奇怪啊,你是怎麼進來的?這裡已經很久沒有活人進來過來,想必你那新鮮的靈魂比我釣起來的傢伙要好吃多了。」
他抬手抹了抹嘴角,手背上沾了不少血。
他咧著嘴笑,牙齒上也都是血。
「地獄?」
安爭往四周看了看,然後笑了:「如果這裡真的是地獄的話,那麼也真夠寒酸的。傳聞之中的那些東西呢?黃泉,奈何橋,為什麼只有一個你?」
那個男人笑的越發詭異起來:「看來你還真是無知啊......當初有人為了守著這裡而死戰,有人為了占有這裡而喪命,你卻這麼好命,隨隨便便就走進來了。你真的應該感到驕傲,當初能走到這血湖裡的,怎麼可能像你這麼弱!」
安爭:「你也只是殘魂而已。」
那男人臉色顯然變了變:「你怎麼知道?」
安爭:「因為我恰好在不久之前見過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存在,所以你不要裝神弄鬼了,你就只是一道殘魂而已。我那個朋友的靈魂被人禁錮起來想做個法陣,結果他的靈魂太過強大,所以將法陣里的其他靈魂都吞噬了。你也一樣吧?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地獄,應該只是地獄的一個入口?又或者是漏洞?」
「這血池裡應該可以連接地獄,你從裡面釣靈魂出來吃掉維持自己。我猜著,這裡可沒有人餵養你,所以你如果長時間釣不到靈魂的話就會很快消失了。」
那個男人看起來臉上有些不可思議,然後又笑起來:「你這個人實力這麼弱,絲毫也沒有讓我感覺到什麼威脅,但你真的很聰明。」
他指了指血湖:「沒錯,這不是地獄,但是地獄有個破口。我在這裡抓那些無法投胎轉世的人出來,抓一個吃一個。可是吃那些,並不太管用啊。大多數和我一樣,都是因為殘缺不全而不能轉世的。你不一樣,如果我心翼翼的殺了你,那麼你的靈魂就是完整的,到時候我吃了的話,最起碼可以保證好久不用擔心自己煙消雲散。」
安爭看著他問:「你的劍呢?」
那個男這次終於動容了,眼神里都是殺意:「你認識我?」
安爭搖頭:「我不認識你,但是我猜的出來,外面那長達數里的峽谷,就是你當年一劍劈出來的吧?而且我還猜到了,當初劈出那一劍的你肯定也不是巔峰時期的你。」
「你怎麼知道這些!」
「很簡單,因為我知道這裡可以讓人的靈魂重生。所以我猜著,你之所以找到這裡,就是因為當時你快死了,誰也不想死。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你知道這個秘境的存在,但你找到了。這裡和地獄肯定有一定的聯繫,所以才能造成重生。也許是建造這個秘境的人太過強大,直接將地獄鑿穿了一個洞?」
「你找到這裡,和守護這裡的人激戰。雖然你當時可能已經到了快要油盡燈枯的時候,但是守護這裡的人還是輸給了你。他死了,你也死了。你死之後,靈魂沒有找到重生的辦法,只能在這個連接著地獄的破洞裡釣那些幽魂來維持自己,我的對嗎?」
那個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有一件事你沒對......那個守護這裡的人並沒有輸。」
安爭微微皺眉:「他沒有輸,但是你卻留在這了?」
男人沒有回答安爭的問題,而是看了看安爭手裡的破軍劍:「好劍!」
安爭:「謝謝。」
男人伸手:「劍來!」
可是劍卻不動。
他顯然詫異了一下:「這世上,還有我無法控制的劍?」
安爭卻感覺到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想把破軍劍從自己的手裡奪走,如果破軍劍是尋常的那種血脈聯繫,不定早就已經被對方奪走了。破軍劍是安爭的血液為引打造出來的,就像是安爭肉身的一部分一樣。
那個男人眼神里出現了光彩:「真是好劍,居然知道護主,這反震之力很強大,居然是紫品神器。」
他再次伸出手,可是手伸在半空之後忽然又停住,然後兩隻手抱著腦袋蹲了下來。看起來他的頭突然很疼,疼的難以忍受。他在船上跌倒,然後疼的翻滾。船劇烈的搖晃起來,有幾次他都險些翻到船下面去。
「從......我......滾出去!」
他斷斷續續的喊著,聲音嘶啞,顯然痛苦到了極致。而嘶吼的聲音,和剛才安爭話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安爭越發覺得詭異起來,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給我......滾出去!」
聲音突然變得悽厲起來,然後那個人的身子驟然停住,好像死了一樣。安爭心翼翼的戒備著,也不敢貿然行事。感覺上那個人應該很強大,可是出手的時候安爭沒有感覺出來那是什麼境界的力量。
那個男人躺在那一直僵硬了很長時間後才緩緩的坐起來,然後抬起手揉了揉腦門,他看著安爭:「沒有嚇著你吧?」
安爭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你什麼?」
那個男人長長的嘆了口氣:「我是,剛才沒有嚇著你吧?剛才那個人,幸好我醒過來的比以往快了些,不然可能你已經遭遇不測了。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走吧,趁著我還清醒。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他主導的時間越來越長,而我越來越短。我知道那是因為他在不斷的吞噬幽魂,想把我徹底殺死。」
安爭:「你?他?」
「我......不是他。」
那個男人重新站起來,和之前站立的姿勢都不一樣,很挺直,像是個軍人一樣。他看著安爭,眼神也和剛才那個人完全不同。
「你快走吧,我不想多解釋什麼。悠在外面沒有攔著你嗎?看來她也已經越來越虛弱了。」
安爭忽然間反應過來:「你是這個秘境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