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羅國往迦樓羅城的方向,廣袤無垠的沙漠上出現了一條筆直的線。那是急速向前飛馳的時候帶起來的沙子,像是有人在沙漠上用最快的速度在畫直線。那是齊天,受了傷但灑著血但依然拼了命的往回趕的齊天。他一個人去了正承宗的總舵,毀掉了那個法陣,然後趕回迦樓羅城。
當他衝到城外的時候戰爭已經差不多結束,雅拓昂哥死了,正承宗的大軍也就潰散了。安爭他們帶著迦樓羅城裡的軍隊追擊了一陣,殺敵數萬,這應該算是一場輝煌的勝利,迦樓羅城裡那不到三千的騎兵第一次如此揚眉吐氣。
而就在戰爭結束之後,那雄赳赳氣昂昂的亞倉國軍隊來了,在戰場上搶了一些東西以後就班師回朝,以勝利者的姿態。
猴子在戰場上不斷的尋找,幾乎每一具屍體都要翻開來看看。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猴子的心稍稍有了些安慰,安爭他們沒事就好。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倒在沙漠之中的迦樓火舞。那個妖異的絕美女子,如今已經奄奄一息。她本就受了重傷,這些年來不斷的刺殺雅拓昂哥讓她自己遍體鱗傷。她召喚白骨大軍和正承宗的大軍交戰,本就是在透支她的生命。
「幸好」
迦樓火舞看到猴子的時候,那慘白的臉色終於了一絲絲紅潤,可那並不一定是好事。
「幸好在我死之前,你回來了,我還能再看你一眼。」
迦樓火舞的手艱難的抬起來,在猴子的臉上輕輕的撫摸:「多少年了?你可還記得?」
猴子咬著牙點了點頭:「我記得。」
迦樓火舞笑起來:「可我一直不敢見你,哪怕是看到你了也不敢面對。當初擎蒼冒著生命危險把你的金丹從大雷池寺偷出來交給我,讓我還給你,可是我卻把你的金丹弄丟了。都怪我若不是我輕信了雅拓昂哥的話,那麼你就不會受那萬年假死的折磨。而我迦樓羅城的百姓,乃至於整個括羅國的百姓,也不至於受那麼久的苦。」
猴子搖頭:「別說了,我從沒怪過你,那也不是你的錯。」
他把迦樓火舞抱起來:「我要救你,無論如何都要救你。」
迦樓火舞笑著搖頭,兩隻手勾著猴子的肩膀:「終於,終於有這麼一天你肯抱抱我了。那個時候我跟在你後面,好像跟屁蟲一樣纏著你。我用盡辦法的想讓你注意我,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所有驕傲想要讓你抱抱我,可你只是不肯。我知道你心裡其實是不愛我的,我都知道。可我就是這般自私,總是不自覺的幻想著你會慢慢的喜歡我,然後接受我。」
「別說了!」
猴子向迦樓羅城的方向疾掠而去:「我是不會允許你死的。」
「真的來不及了,我知道自己傷的有多重。若不是那一口氣撐著,我可能在幾千年前就死了。猴子,你聽我說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愛我,你其實從心裡看不起我。你是集天地日月精華所成的石精,是妖精之中最強大的存在。而我呢,只是一具不甘死去的白骨而已,我為了變成你愛的模樣歷盡九十九劫才化作了人形。我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讓你多看我一眼。」
猴子的眼淚從眼角往下滑落,因為速度太快,那飄出去的淚珠已經在身後很遠。陽光穿透了那淚珠,讓眼淚看起來變得七彩斑斕。
「人都是眼淚是鹹的。」
迦樓火舞的眼淚流進了她自己嘴裡,她抱緊了猴子:「其實,是苦的。」
猴子搖頭:「我不許你死。」
迦樓火舞的臉靠在猴子的胸膛上:「我不怕死,從來都不怕。當初留戀人世間,只是因為我臨死之前那最後的一絲靈智未散的時候,看到了你在這沙漠之中追殺那些危害人間的妖孽。我本來是這沙漠一座小城裡的普通人,隨父親往別的城市做生意的時候被妖獸殺死,白骨就留在沙漠上日日暴曬。」
「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那一絲靈智就是沒有散去。所以我是幸運的,我親眼看到了你從天邊而來,用你的鐵棒將那些妖孽全都殺死。你也算是為我報了仇的,我對你」
迦樓火舞咳嗽起來,血一股一股的從她嘴裡冒出來:「那天也是這樣的艷陽高照,我看著你一個人大殺四方。那個時候我就想,我的男人,一定就是你這樣的蓋世英雄。」
猴子聲音嘶啞的說道:「我不是什麼蓋世英雄,我只是一個膽小鬼。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在以責備別人的方式來掩蓋自己的懦弱。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擎蒼,又或是對玄庭,其實都是我虧欠你們而不是你們虧欠我。擎蒼不知道當時的佛陀要騙我,他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他用自己的餘生來彌補,而我卻一直對他恨之入骨」
「而你,你說的沒錯。」
猴子低頭看了一眼迦樓火舞:「我不愛你,我不知道什麼叫愛。可我知道,現在我的心很疼。我不想讓你死,就算是窮盡畢生之力我要救你。」
他不斷的安慰著迦樓火舞:「我朋友小流兒的醫術天下無雙,她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你。」
就在這時候,安爭和曲流兮他們從追擊正承宗軍隊返回的隊伍之中看到了猴子,立刻朝著這邊沖了過來。當曲流兮看到奄奄一息的迦樓火舞之後臉色就變了:「我給了你金丹的,你為什麼不吃?」
迦樓火舞搖頭:「該死了,所以不想吃。我已經痛苦了萬年,現在死在他懷裡已經是最完美的結局。」
她笑著流淚,手指最後一次在猴子的臉上滑過:「我多想就這樣讓你抱著我一直走下去,走到時間盡頭。我知道這是奢求,那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若是有那麼一天。我的蓋世英雄不再理會江湖紛爭,只在意我一人。他帶著我,離開這塵囂時間,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蓋一座茅屋,就此終老這麼多年來,我每一天都在想,都在想,甚至茅屋的每一根木頭每一根稻草是什麼樣子,應該在什麼位置,都清晰的在我腦海里。我甚至還想到了若是你喜歡,我就為你多生幾個孩子,有我和孩子們陪你,你也就不會孤單。」
她的手從猴子的臉上掉下來,身子開始從軟變硬。
「猴子,謝謝你,讓我死在你懷裡。」
她閉上眼,最後一滴淚珠從她的臉上滑落。
兩條胳膊無力的垂下來,敲打在猴子身上,像是在責備猴子,為什麼這麼久了你才願意抱抱我?噗的一聲,猴子跪倒在地上,膝蓋深深的沒入了沙子之中。他仰起頭啊的吼了一聲,那聲音似乎能將天穹撕裂。
曲流兮跪在猴子身邊,雙手按在了迦樓火舞的心口上,一會兒之後她回頭看向安爭,痛苦的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什麼都來不及了。她透支的生命之力太多,就算是我有金丹也救不了她。」
「金丹?」
猴子忽然抬起頭看向安爭:「和尚呢?和尚回來了沒有?」
安爭將猴子的金丹從空間法器里取出來遞給猴子:「這是你的金丹,是和尚從地獄裡送出來的,但是但是他沒有出來。舍利子只能讓他在地獄裡停留十二個時辰,現在早已經過去了。我之前試圖用雅拓昂哥留下來的殘存的地獄符陣法進入地獄找他,可是我失敗了。」
猴子看著手裡的金丹,忽然將迦樓火舞已經並緊了的嘴巴撬開,將金丹塞了進去:「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是你心中的蓋世英雄,若是我救不了你,這蓋世英雄有多窩囊?我寧願不要那萬年的修為,也不會任由你離開。你說你欠我的,我說我欠你的,只是希望我救活你之後,你會覺得我們之間兩不相欠。」
他站起來,把迦樓火舞的交給曲流兮:「我那萬年金丹不是丹藥的金丹,但卻丹藥的金丹要強大的多。那是我萬年修為所提煉所化,就算是紫品的神丹也不可比。」
陳少白一愣:「那可是你萬年的修為,只要留下金丹,就能恢復當年巔峰時期的實力,縱然到不了那個地步,最起碼當世無敵。」
「力量而已,沒有了我自己從頭再來。」
猴子看了一眼迦樓火舞:「但是不救她,我一輩子心都不會安寧。」
他看向曲流兮:「救活她之後別告訴她是我用金丹救了她,就說是你以你的醫術救活了她。若是她問我去了哪兒,就說我去了很遠地方。」
他轉身朝著遠方走去,背影蕭條。
「猴子!」
安爭朝著猴子的背影喊:「你要去哪兒?」
「去找一個結果。」
猴子頭也不回:「那死和尚以為這樣可以讓我念他一輩子?不,我是不會讓他如願的。我相信他死不了,我會把他從地獄裡拉出來。金丹他沒親手交給我,就還是他欠我的,他得還!」
【微信公眾號:美貌與才華兼備的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