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大黑狗繃著粗繩沖牆邊一個短小的身影過去的方向,暴躁的狂吠。
汪汪汪……
月光拖在地上的長影停了停,蛤蟆道人微微側過身,豎起指頭。
「噓!別驚著她們。」
結果,大黑狗嗚咽兩聲,夾緊尾巴,跑回狗窩,抬起頭委屈的看著拐過屋角的蛤蟆,想叫又不敢叫。
沙沙沙沙……
樹枝搖曳,繁密的枝葉掃過屋檐,蛤蟆道人一蹼輕撫牆磚,望去搖晃的枝隙後的月光,緩緩而行。
「老夫,未化形時,喜歡上一個人類的女子,善良而美麗,比較之下,其他人又噁心醜陋……」
沙啞的話語伴隨隱約的蛙鳴在響,走過牆角,來到屋後的驢棚。
「.…化形之後,發現對吃食頗有興趣,妖怪也好、人也好,烹煮起來,味道鮮美可口。」
「遭劫難之後,老夫心境有所感悟……」
蛤蟆道人停在棚口,自言自語般的將身後負著的葫蘆取下,放到地上。
「.……或許,人乃萬物之靈,生而聰慧,久吃成癮,就會戾氣纏身…老夫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哼哈哼哈嘶鳴的老驢,甩著禿尾扭過脖子,渾濁的眼底,倒映出那邊的蛤蟆渾身漫起了一層紫氣。
背後的空氣之中,凝聚出一隻巨大的荒莽紫蛤。
蛤蟆道人眸子聚起紅色,看去驢棚旁一堆乾草,砸了砸嘴,口水嘖嘖有聲,漫過嘴角,牽著絲滑下。
「.……但吃妖,不再此列,三年零七個月沒開葷了,真有點想念啊。」
吸溜。
口水又吸回去,蛤蟆道人揮開甩動的老驢尾巴,走到草垛,負起雙蹼。
「你們兩隻小妖,在老夫面前藏頭露尾簡直可笑。」
蛙蹼大張,伸去一揮。
「給我出來!」
草垛一簇簇向一側飛了過去,草堆深處露出一紅一白捲縮的兩隻狐狸,紅色那隻尾端血淋淋一片,抬起長臉,看到滿身妖氣的蛤蟆,瑟瑟發抖。
白狐身上也有傷勢,抬起臉來:「前輩……」
「哼。」
蛤蟆道人走過去,蛙嘴慢慢咧開,露出細小而密集的銳齒,唾液牽著絲不停的滑落,吸回去,咽了咽口水。
「妖之間,沒有前輩晚輩,只有吃與被吃…….讓老夫想想,狐狸肉該怎麼個吃法,一隻清蒸,一隻剁碎紅煮,放點去騷腥味的佐料,二位覺得老夫這般安排可滿意?」
吞口水的聲響格外清晰,那二狐抖的更凶,紅狐被斷了尾巴,法力幾乎難以維持,只剩下白狐妖還能開口。
「……前輩…我姐妹……姐妹…可否換的一命?」
聽到這句話,蛤蟆道人大嘴都彎了起來。
「老夫可不饞你倆身子…….不過。」
聽到最後兩字,紅白二妖心裡全是忐忑,毛茸茸的耳朵豎了起來,緊張的看著對面的蛤蟆,她倆可不會因為對方身子短小而舉得對方弱,道行這東西,不是體貌決定的。
「不過什麼……」白狐有些急躁,忍不住小聲問道。
蛤蟆道人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緩緩伸出一蹼。
「交出妖丹,可免一死。」
同時,一團紫煙如毯鋪開,沾到散碎的乾草,嗤的蝕成灰燼。
唧…
紅狐恐懼的發出嘶鳴,掙扎著起來想要逃走,一旁,尚有法力的白狐陡然張開長吻,一口咬在妹妹背上。
悽厲的狐鳴叫出的一瞬,紅狐掙扎朝那邊的蛤蟆翻滾過去,白狐趁機馭起陰風竄去了院牆,不敢停留,頭也不回的躍去了長街。
這一連串的變動,蛤蟆道人似乎也在預料之中。
「嘶……嗚…」
紅狐沾著草屑痛苦翻滾,像是知道姐妹丟下她已逃,學著人的模樣曲起前肢向蛤蟆作揖,哀鳴求饒。
「你看,妖之間,根本不存在感情,你的姐妹就這樣丟下你跑了,心裡痛恨嗎?」
蛤蟆道人在狐狸頭上拍了兩下,輕說:「妖丹給老夫。」
妖丹對妖來說,幾乎與命相等,失去妖丹,也就只能算有靈智的精怪,壽命衰減不說,還容易被兇猛的野獸捕食。
但眼下,紅狐也沒有辦法脫身,發抖之中,張開口,一個圓圓的珠子飄了出來。
剛一出口,就被蛤蟆道人一蹼抓過,感受到上面傳來的妖力,闔上蟾眼,滿足的發出「啊…」一聲嘆息。
隨後,揮了揮蹼。
「你走吧。」
紅狐戀戀不捨的看著妖丹,長耳耷拉下來,一瘸一拐的拖著半截尾巴不時回頭看,漸漸消失在府邸花草樹木間。
妖氣散去,蛤蟆道人小心的舒了一口氣,口中哪裡還有那種猙獰的銳齒。
「老夫幻氣可不比傻徒弟差的,這兩沒見識的小妖,居然也信。」
撒開蛙蹼,長舌都興奮的拖在嘴邊,捧著妖丹飛跑,一路回到屋裡,翻箱倒櫃的想將妖丹藏起來。
蛤蟆道人背靠著藏好妖丹的書架隔間小門,白花花的肚皮上下起伏,左右看了看,忽然想起那天院子裡的一幕。
「不行……趁良生他們沒回來,趕緊離開。」
轉身又將妖丹取出,背上葫蘆,從屬於他的那個小衣櫃裡翻了兩件好看的小衣裳打包好,趁著庭院裡忙碌的僕人護院不注意,衝去院門。
……
夜色深邃,街道馬蹄聲踏踏的朝這邊傳來。
敞開的院門,有僕人抬著破碎的花壇、木欄出入,聽到馬蹄聲,望去街盡頭,騎馬的身影已經過來。
正是追擊妖物的左正陽。
他看著幾名周府僕人將一些損壞的東西放到街邊,轉身回去,連忙下馬踏上石階。
伸手去阻就要關上的院門。
…….
「離開這是非之地,待老夫吸了這顆妖丹,修復傷勢再回來,好盡一番為人師表的模樣。」
幾名僕人腳步匆匆間,一側牆根下,蛤蟆道人捏著妖丹負著葫蘆,挎著包裹小心的摸過去,進來的僕人也在說話。
「東西都都丟出去了吧?」
「那關門,可以回去休息了,今晚真是鬧的夠嗆,明日還要早起……」
「不說了不說了,趕緊關門。」
院門吱嘎扭動,緩緩關上時,蛤蟆道人心咯噔一下,連忙跳上石階衝去,閃過僕人的雙腿,看著漸漸闔上的縫隙。
糟了……
抬了抬臉,若是門關上,老夫如何能出去……唉,迫不得已了。
蛤蟆嘆了口氣,舉起蹼中的妖丹,準備催動上面的妖力,將那幾人弄昏時,陡然有聲音從外面傳來。
「且慢!」
左正陽大步過來,一手推在闔上的門扇上,嘭的一響,非常人難及的力道哪裡是幾名僕人能擋下的,蛤蟆道人急忙收了法力,向牆一靠,門扇猛地向內一開,巨大的門扇在他眸底瞬間放大。
「…….彼其…」
呯!
院門與牆壁碰了碰停下來,那邊門口的僕人並未注意到,只是看著門外面站著的身影,有人認識對方,連忙行禮。
「小的見過大人」
「嗯。」左正陽點點頭,他大抵猜到府里搬一些破爛東西是為什麼,便是開口問道:「陸良生現在可在府里?」
三名僕人對視一眼,搖頭。
「回稟總捕,陸公子和孫道長去了張府家,我家老爺尚在家中,大人可要進來?」
左正陽沉吟了片刻,也不跟這些小廝多說,擺手。
「那本捕就不進去了,告辭!」
說完,轉身走下石階,翻身上馬,背後四把長刀搖晃間,直奔張府。
「好了,這下沒什麼事了,關門睡覺!」
看著騎馬的身影消失在黑幕之中,門內的三人連打了幾個哈欠,飛快將門關上,生怕又有人過來似的,門栓一插,又扣上一道銅鎖,這才放心的離去。
卻是沒注意到,門扇對應的牆壁,一隻蛤蟆坐在地上,兩腿微微抽搐,一隻蛙蹼捂著圓鼓鼓的肚子。
蟾眼呆滯的看著,另只空蕩蕩的蛙蹼,嘴角抽了抽。
「彼其娘之…….妖丹吞進去了…….」
咕
下一刻,肚子鬧騰起來,起身就朝花草間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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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張府內丫鬟、僕人俱都起來,站在長廊、屋檐下,緊張的望去一個院落,小聲的交頭接耳。
「剛剛……那是狐妖吧…….還領了一個書生和道士進來。」
「不知道,我沒見著,倒是老爺和夫人跟過去了。」
「你們知道個屁……我聽管事的說,那是周府上的兩個高人,而那女的……女的我就不知道了,管事的也不知曉。」
「哼,那女的美艷的緊,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眾人談論的那處院子,廂房燈火照出數道人影走過窗欞。
張洞明握緊老妻的手,緊張的看著兒子床榻前的書生和道士,焦急的幾次想要開口,都忍了下來。
身旁的老妻,卻是盯著床尾站著的女子,眼中有著疑惑。
「狐狸精真有這般美貌?」
下意識的去看對方羅裙後面時,響起了陸良生聲音。
「他體內亂走的,就是陽元?」
道人放下張廉誠的手,收回目光,看向床尾的狐妖,語氣低沉。
「這麼多陽元,要害多少男人性命?」
張洞明夫婦不知道什麼意思,趕緊靠近,拱起手看著二人:「兩位,我兒怎麼樣了?那陽元又是怎的回事?」
「是啊,我老兩口什麼都不懂,到底」
不等張夫人說完,就在老兩口的視線里,胭脂再次跪了下來。
「胭脂從未害過其他人,還請道長和公子明察,這陽元都是妾身從大姐和二姐手裡竊取來的,也不知道她們害了多少人只知道乃人之精氣,妾身就想廉誠他病成這般模樣,給他的話,說不定能好起來」
那邊,張洞明總算聽明白一點了,若非不是被老妻扯住,已經沖了過去。
「你沒害過其他人,合著就逮我兒子一個人禍害啊!!」
他也是氣頭上了,都忘記面前的女子是狐妖。 今天只有一更,3000+,出門吃了一個喜酒,晚上才碼的字。這段劇情快要告一段落了,需要理一理後面的故事順序,明天早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