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蜷縮在長凳上,已經快兩天了,嚴茂蘭始終沒有醒來。
她原本心裡還抱著的希望,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消失。
如果媽真的不再醒來,自己要怎麼過下去?
繼續努力賺錢,繼續像往日那樣工作,還是繼續扮演顧家的好媳婦?
想到這裡,林晚晚唇邊揚起一絲譏笑。
宋艷雅不喜歡她,顧信恆對她也十分冷淡,在顧家無論她怎麼做都不可能變成兩人心目中的好媳婦,再努力不過是徒勞無功……
光線忽然一暗,林晚晚抬起頭,面上一怔。
她沒想到,經過了昨天的事,已經說得這麼明白,宋晨還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宋……」林晚晚沙啞的聲音才響起,就被宋晨輕聲打斷了。
「你先別急著趕我走,我來是有事要告訴你。」
宋晨沉默了一會,組織了語言:「你曾問起那些資料是從哪裡來的,我騙了你,說是這個月收集回來,其實是有人送來了匿名包裹。」
「裡面就是這些資料?」林晚晚皺眉,拍拍身邊的長凳,示意宋晨坐下。
「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小心求證,發現那些資料是真的,沒有任何虛假。想到你可能被蒙在鼓裡,又跟顧凱在一起,我頭腦一熱,就將資料給了你。」宋晨有些懊惱地甩甩腦袋,鬱悶道。
「昨天我回去想了很久,忽然發現自己居然被人當了出頭鳥。不僅沒幫到你,甚至還又傷了你的心……」
「我很抱歉,你能原諒我嗎?」
林晚晚看著他笑了:「你的出發點總是好的,而且這件事我也深表懷疑,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只是在她看來,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就像有一個人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一直窺視著一切,慢慢地動用棋子布下了一局。
宋艷雅不像是隨意聽信流言,就會前來興師問罪的人。告訴她這件事的,肯定是熟悉的或信任的……
「那麼,你跟顧凱他……」宋晨吞吞吐吐,眼神閃爍。
林晚晚搖頭:「醫生曾說,媽腦里的積血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如果不是宋艷雅刺激到她,讓媽提前發作,很有可能會救不回來。」
這件事實在諷刺,宋艷雅害慘了嚴茂蘭,卻也因為她而令病情提早發作,挽回了性命。
誰對誰錯,原本就很難說清楚……
「我打算半年後,在市內舉行一場小型的演奏會。我很期待,那時候你會成為我最重要的嘉賓,跟我同台演出。」宋晨放下了心頭大石,吁了口氣,伸出了右手。
林晚晚握住他的手,點頭道:「我也很期待……不過出道才半年多,公司就讓你開演奏會,看來你在娛樂圈混的不錯。」
宋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coral小姐盡力替我爭取的,只是小型的演奏會,就怕你嫌棄那舞台小得太寒酸了。」
「只屬於你的舞台,你不會讓它寒酸的,不是嗎?」
林晚晚變相的鼓勵,讓宋晨用力點頭:「你說得對,我會讓所有人知道,那是最出色的舞台。」
顧凱來到的時候,正好跟宋晨擦身而過。
宋晨看向他的眼神有羨慕,有遺憾,也有一絲說不出的複雜:「……如果你不能讓晚晚幸福,我還是會來帶走她的。」
「不會有這樣的一天……」顧凱斬釘截鐵地答道,笑著走向了林晚晚。
他知道林晚晚這時候不一定想看到自己,只是在宋晨面前,顧凱更不願示弱。
林晚晚瞥了他一眼,低著頭好一會才開口,「宋晨的資料是有人刻意用匿名的方式送給他的。」
「什麼樣的資料?」這件事,顧凱未曾聽她說過,不由疑惑。
「在我房間第三個抽屜裡面,你回去後可以看看。」林晚晚兩天沒有闔眼,很疲倦,精神卻依舊亢奮,因此在這靜寂漫長的等待中慢慢冷靜下來,一點一點地分析。
整件事透著一絲古怪,她發現單憑自己的能力,很難解開謎題,倒不如藉助顧凱的手段。
再者,林晚晚想守著嚴茂蘭,不想離開醫院。
宋艷雅畢竟還是傷了嚴茂蘭的心,她面對顧凱仍有些疙瘩。這樣下去,他們兩人的關係很快就要走到盡頭。
倒不如將這件事交給他,查明真相,讓自己安心之餘,也能重新修復跟顧凱的關係……
顧凱自然看出林晚晚有意挽回兩人之間的感情,摟著她默默點頭:「媽那邊我已經有頭緒了,後面的事就放心交給我,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顧凱心疼林晚晚一個人在重症室外的長凳蜷著睡,卻怎麼也說服不了她離開。
向護士多借了一床被子鋪在長凳上,他又反覆叮囑,交代護工對她多些照顧,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
按照林晚晚所說的位置,顧凱很快就找到了那個牛皮袋。他隨意翻了翻裡面的資料,眉頭越皺越緊。
到了後來,顧凱的指頭稍微用力,文件被抓得皺巴巴的。
他可以想像得到,當初林晚晚看到這些資料時,心情會如何。
現在顧凱只覺胸口翻滾,恨不得立刻回顧家質問顧信恆,這些究竟是不是事實……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激動的情緒,理智慢慢回籠。
唐家跟顧家的關係,顧凱了解一二。
唐家那位奶奶,小時候也曾照顧自己。
顧信恆幼年喪母,那位唐奶奶等於是他的親生母親,一直細心待他。
唐季這個人,顧凱曾見過兩次,都是匆匆一眼,並沒有太深的印象。
如果顧信恆會出手幫忙,肯定也是看在唐奶奶的面子上,扶唐季一把。畢竟唐季是唐奶奶唯一的兒子,總不好讓她晚年膝下無人能孝順。
唐季平日不務正業也就罷了,居然酒後駕駛,在工作時間出了車禍。
只是沒想到,那個受害者會是林晚晚一家人……
顧凱反覆地翻閱照片和資料,字裡行間全是將矛頭指向了顧家。
顧信恆和宋艷雅指使唐季,導致林晚晚車禍意外,而不能參加決賽……
顧凱忍不住嗤笑,真是無稽之談。
他了解自己的父母,顧信恆的眼中最重要的就是顧氏,為此不惜委屈宋艷雅,甚至讓自己跟秦家聯姻。
媽雖然放不下宋家,經常關注,卻也不可能為了這樣的事給顧家抹黑。
宋艷雅明白自己的位置,她首先是顧家的媳婦,顧信恆的妻子,然後才是宋家的子孫。
不管怎麼看,兩人沒有動機,甚至沒有任何可能參與到這件事之中。
匿名送資料的人,看出林晚晚心結未了,嚴茂蘭的情況也不樂觀,一定會因為報仇心切而亂了陣腳,做出不能挽回的事來……
如果林晚晚作為當事人將這件事公布出去,即便事情不是真的,顧氏再多番辯護,它幾十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企業形象怕是要毀於一旦。
尤其是最近的投標即將開始,無疑是給了顧家沉重的一擊……
究竟是什麼人,要這樣跟顧氏過不去?
顧凱想了想,這件事找顧信恆,並不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倒不如見見凌岳,再作打算。
不等他撥通電話,手機便響了,傳來林晚晚激動的聲音:「媽、媽她醒了——」
「太好了,我這就去醫院。」顧凱拿上車鑰匙,面上也有了笑容,心裡更是鬆了口氣。
如果宋艷雅造成了什麼不能挽回的錯誤,他即使再用心挽救,自己跟林晚晚之間的裂痕只會不斷加深……
林晚晚根本不敢闔上眼,盯著玻璃窗內躺在病床上的人,一眨不眨的。
忽然看到嚴茂蘭的手指動了動,她急忙跳起來,貼在窗上就叫醫生。
醫生詳細檢查後,嚴茂蘭也完全睜開了眼,他小聲問了幾句,似乎得到不錯的答覆,出病房的時候面上帶著笑容:「林小姐,令堂除了身體較為虛弱,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奇蹟。」
「多謝醫生,」林晚晚放心了,又問:「我現在可以進去見她了嗎?」
「可以,不過時間別太久,病人需要休息。」醫生轉身份吩咐護士,準備將嚴茂蘭送去普通病房。
林晚晚稍微整理了她亂七八糟的頭髮,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臉,讓自己精神一點。
踏進病房後,她咧開嘴正笑得高興,冷不丁床頭櫃的塑膠杯扔了過來。
林晚晚險險避開,望見病床上一臉怒容的嚴茂蘭,喃喃道:「媽先別生氣,身體還沒恢復……」
「你、你巴不得氣死我,居然為了錢跟一個陌生男人結……」嚴茂蘭剛醒來,扔杯子已經消耗掉所有的力氣,說了幾句話便喘著,臉色蒼白。
林晚晚害怕她生氣反而傷了自己,不敢上前,苦笑著安撫道:「媽別激動,這件事不是您想得那樣……」
「不是那樣是怎樣?」嚴茂蘭胸口滿是怒氣之餘,卻也是止不住的心疼。她捧在手心裡寵了十多二十年的女兒,為了自己住院的醫藥費,竟然跟一個見面沒幾次的男人結婚。
當時面對著宋艷雅明顯帶著不贊同和鄙夷的目光,嚴茂蘭就心如刀割。
她只是聽一聽就這麼難過,晚晚嫁進顯赫的顧家,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
嚴茂蘭感嘆著自己沒用,又是自責,又是難過。不但拖累了女兒,還讓她就這樣葬送了幸福。
「媽,顧凱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別人胡說八道,您就不相信我了?」林晚晚說什麼都要把那張婚姻協議的事隱瞞下來,畢竟嚴茂蘭現在最需要的是休養。
「真的?」嚴茂蘭也覺得自己只聽宋艷雅的一面之詞,確實太過於武斷了。
自家的女兒是什麼樣的個性,她是清楚的。就算走到窮途末路,也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林晚晚不悅地撅著嘴,走到病床邊抓著嚴茂蘭的手撒嬌道:「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的撒過謊,媽不是知道的?」
「你是我一手一腳帶大的,什麼性格我是最了解。」嚴茂蘭反手握住她,嘆氣道:「以前想著讓你嫁進普通的家庭,有個體貼豁達的丈夫,沒想到你居然嫁入豪門……大家族有自己的規矩,你怕是要吃很多苦頭了。」
「還好,我的適應能力向來很優秀,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林晚晚輕描淡寫地簡單帶過,見嚴茂蘭露出疲倦的臉色,低聲道:「媽只要安心養病,其他事不用操心的。」
嚴茂蘭看向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我之前昏迷的時候,夢見了你爸。我想讓他把我帶走,免得再給你增加負擔……」
「媽——」林晚晚緊張地喚了一聲,心裡一陣後怕。
「你爸不放心你,說要我看著你結婚生子,好好照顧你。」嚴茂蘭拍拍她的手背,聲音越來越輕:「他說下輩子我跟他還是做夫妻,不用急著下去找他,好好在這裡呆上幾十年……」
「媽?」林晚晚盯著已經睡過去的嚴茂蘭,眼淚划過臉頰,低落在病床上。
這四年,爸從來沒有進過她的夢中,沒想到在關鍵時候救起了媽。
幸好如此,要不然嚴茂蘭就要跟著爸去了。
那時候,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伯母又睡著了?」顧凱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滿頭大汗,還喘著氣,一看就知道是急著跑上來的。
林晚晚替嚴茂蘭掖了掖被子,背對著他偷偷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我們出去說,別吵醒了媽。」
顧凱拍了拍她的肩膀,「伯母醒來了,你該高興的,怎麼哭了?」
「媽對我跟你結婚的事耿耿於懷,那張三年婚姻協議,絕不能讓她知道。」林晚晚剛抬起頭,就感覺到顧凱溫熱的指腹拭了拭她的眼角。
「其實,那張協議根本沒有存在過。」
顧凱的話,讓林晚晚一怔,很快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
「那張協議是給你看的,雖然曾通過律師的手,可是並沒有經過認證,不具備任何法律意義。」
見顧凱笑得愉悅,林晚晚一臉震驚,皺眉道:「你是說,那協議是為了騙我入局,只給我看的?」
顧凱看她生氣了,連忙否認道:「如果我們真的不合適,我自然會讓律師把相關手續辦好,把協議做成真的。」
「如果合適,你不打算告訴我,就這樣三年又三年繼續生活?」林晚晚不知該高興還是生氣,高興的是他沒有真的將這場婚姻當作交易,生氣的是他一直隱瞞自己……
「你的性子太倔強了,如果沒有那一紙協議,你會願意嫁給我麼?」顧凱摟著她,實話實說。
林晚晚啞口無言,確實如果他沒有提出這樣的婚姻協議,她絕不會答應,甚至會懷疑顧凱救濟自己背後的目的……
這個人機關算盡,請君入甕,編制了一張溫柔的網,將自己一點一點套住,讓她再也掙脫不開。
林晚晚只覺雙眼一熱,靠在顧凱的肩膀上,無聲地伸出手臂抱緊了他。
「看看你做的好事!」顧信恆將手裡的文件扔在顧凱面前,滿臉怒容。
顧凱拾起,大略掃了一眼,皺眉道:「秦家能反悔,肯定早就留有一手,這是必然的結果。」
顧信恆不悅地瞪向他,一個好好的投標合作案,就這樣毀了。如果不是顧凱亂來,事情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要不是你得罪秦韻,當面拒絕了她,一點面子都不留,現在跟秦家的合作怎會到了完全沒有迴旋的地步?」
顧凱冷笑,抬頭道:「爸,我不喜歡秦韻,難道你想讓我對她虛情假意,直到合作案結束?這跟欺騙又有什麼區別?」
顧信恆皺眉:「秦韻跟林晚晚相比,哪裡不好?你就算不喜歡,用得著當面讓秦韻下不了台麼?」
「下不了台?」顧凱好笑,「這些話是誰告訴爸的?」
「誰說的不重要,投標案沒有合作方,顧氏根本不可能單獨參加,你說有什麼方法能補救?」顧信恆怒氣沖沖,這個合作案耗費了他多少心血,現在就讓顧凱幾句話就毀了。
討好一個小女孩,不是比經營一間公司要容易麼?
顧信恆想不到,顧凱居然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是秦伯父跟您說的?」顧凱搖搖頭,實話實說:「不管我有沒討好秦韻,秦家壓根沒有跟顧氏再合作的念頭。」
顧信恆聽得不高興了:「秦家跟顧氏合作這麼多年,應該很清楚顧氏的實力哪是其它企業能比的……」
「不錯,所以現在虧欠的是顧氏,對秦家拒絕合作也不能有什麼怨言了。」
顧凱的話讓顧信恆一怔,很快回過神來:「憑空猜測不過耍耍嘴皮子,我需要有證據。」
「秦家做得很小心,為了避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一直沒有跟對方見面,一般都通過電子郵件來商議。最近『鳴威』出了幾件事,我們這邊自顧不暇,秦家才放鬆了警惕。」
他將一疊照片放在桌上,顧信恆上前一看。都是偷拍,角度刁鑽,卻能清晰地拍到兩人的面孔。其中一個,正是合作多年的老友。
指著照片中的另外一人,顧信恆疑惑道:「這個人是生面孔,可是看起來又有點熟悉……」
顧凱笑了:「這是凌岳的弟弟,凌笙。」
顧信恆大吃一驚:「凌岳的弟弟,不是在外國讀mba?」
「凌笙今年剛回國,成立了一間規模很小的委託公司。」顧凱的指頭點了點照片上的兩人,若有所思道:「這委託公司雖然不大,後台卻挺厲害,至今還沒查出資金來源。不管委託人是誰,秦家早就有拒絕跟我們合作的念頭,秦韻不過看起來像是一條導火線。」
「真是這樣,這兩年跟秦家合作的案子就得注意了。」顧信恆了解自己的獨子,絕不會為了推卸責任胡亂編排出這樣的事情來。說到底,是他對自己太自信了,才讓秦家有機可趁。
顧凱點頭:「最近幾個合作案都已經接近尾聲,剛準備開發的別墅群,我打算以顧氏要參加投標,資金流轉不利為由收回大部分的投入。秦家這么小心,看怕暫時還不想跟我們撕破臉,未免以後有變數,還是趁早下手為好。」
顧信恆也是贊同:「用最小的犧牲,保全大局。可是突然抽回資金,秦家……」
「這件事爸就放心交給我去辦,秦家懂得用秦韻來裝委屈,難道我們就不能反其道而行?」顧凱笑了笑,一臉篤定地將事情接了下來。
顧信恆知道他有分寸,又煩惱投標合作方的事,便讓顧凱全權負責了。
顧凱沒有直接去秦氏去談,而是分別約了凌岳和秦韻。
兩人在餐廳里不期而遇,面色都有點難看,顯然互相看不順眼。
只是礙於公眾場合,還是稍微說了幾句場面話。
在冷場的時候,顧凱才姍姍來遲,對他們歉意地笑道:「路上堵車了,讓兩位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秦韻大方一笑,撅著嘴瞪向對面的人:「顧哥哥,我還以為就我們兩個人吃飯,怎麼還帶著一個電燈泡?」
凌岳也是一副不自在的樣子:「不知道小顧約我來,是想要談什麼事?如果不是太緊急,我們明天在公司見面再說?」
「最近事情多,這一忙把你們都約一塊了。沒關係,反正也是認識的,事情都當面談就行。」顧凱伸手招來服務生,客氣地請兩人點了餐。
等餐點都上了桌,他才不緊不慢地對秦韻說道:「合作案的事真是遺憾,秦伯父看來是鐵了心要難為我了。」
秦韻低著頭,小聲道:「爸聽說你對我不好,大發雷霆……我勸了好幾次,他正在火頭上,什麼也聽不進去。」
「看得出秦伯父很疼愛你,生氣也是在所難免的。」顧凱頓了頓,遲疑道:「顧氏要參加月底的投標,你是知道的……能不能請你在秦伯父面前多說幾句好話,讓別墅群的合作案,給顧氏的資金回流?」
「當然,違約金顧氏還是會付的。」
秦韻愣了,一臉歉意:「爸生意上的事,我不好插手……不過顧哥哥的請求,我怎麼能拒絕?只是結果怎樣,我就不能保證了。」
「你願意幫忙就好,」顧凱感激地笑了笑,瞥了眼另一邊神色複雜的人:「凌秘書有什麼話想要說的?」
凌岳睨了秦韻一眼,低聲問道:「那片別墅群在新開發的高爾夫球場附近,增值空間很大,顧氏真的要放棄?」
顧凱苦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顧氏是大公司不錯。可是凌秘書該明白,資金的流動性受限,對於投標十分不利。」
凌岳瞭然地點點頭,不再多問了。
已經決定好的事,他就算是顧氏總經理秘書,又有什麼資格反對?
談完公事,飯桌的氣氛在顧凱的刻意調適下漸漸變得輕鬆愉快。
他對於秦家拒絕跟顧氏合作避而不談,挑起幾個秦韻感興趣的話題。
態度不算熱情,總算沒有冷落秦韻。
秦韻一邊吃著喜歡的餐點,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消失。
等顧凱開車送秦韻回家後,他在停車場裡點了一支煙,靠在車門的位置,斂下了面上所有的表情。
演員只有在舞台上才要做戲,作為生意人,卻要無時無刻不扮演著其中的角色,融入生活的舞台之中……
果然,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將近十二點半,顧凱才拖著疲倦的身體上了樓。
推開門,客廳依然燈光明亮,他一愣,就聽見沙發那邊傳來林晚晚迷迷糊糊的聲音:「……回來了?」
她揉著眼從沙發上起來,長發有點亂,左邊臉頰有一點壓著的印痕,看來是在客廳里等顧凱回家,不知不覺睡著了。
接過他的外套,林晚晚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顧凱摟著她的肩膀往裡走,無奈道:「晚上沒留在醫院,怎麼不提早打電話跟我說一聲?」
「媽說有小沈在,我之前又好幾天沒睡,她就把我趕回來了。」林晚晚歪在他的身上,走著也打起瞌睡來。
顧凱伸手扶著她,免得林晚晚睡眼迷糊,從樓梯上滾下去。
「累了就早點睡,不用勉強等我的。」
「我煲了湯在廚房裡,以為你今天不會太晚回來。」林晚晚張口又打了個哈欠,眼皮耷拉,連進的房間不是自己的也沒發現。
顧凱見她倒在床上,轉眼呼吸均勻,看來真是太累了。
幫林晚晚蓋好被子,他輕手輕腳地下樓去了廚房。
還在電飯鍋里保溫的湯水,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顧凱只覺渾身慢慢放鬆下來,露出一絲輕鬆愜意的微笑。
林晚晚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倚在結實溫暖的胸膛,一隻有力的手臂圈在她的腰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後。
她縮了縮脖子,生怕吵醒了身後的人,一動不敢動。
只是林晚晚一醒,顧凱就睜開了眼。
收緊手臂,他湊前去,嘴唇似有若無地蹭到林晚晚的耳垂和頸側。
這是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轉眼間耳尖就紅通通的,有點發癢。
林晚晚知道後面的人使壞,扭了扭就要坐起身。
「才七點,再睡一會。」顧凱心疼她連續幾天沒睡好,臉色憔悴又蒼白,把人拽回懷裡,說什麼也不讓林晚晚再早起。
「得熬點紅棗粥給媽送去,」林晚晚拍了拍他的手臂,顧凱無奈地放開了她。
她去浴室簡單的梳洗完,直接到廚房淘米煮粥。
顧凱沖了個澡,穿著松垮垮的浴袍站在廚房門前,看著林晚晚來回忙碌。
林晚晚被他盯得不自在,加快了手腳:「昨晚買了秦記的蝦餃,早上吃這個?」
「好,」只要是她煮的,顧凱向來不會有異議。
把蝦餃從冰箱拿出,放進電飯鍋。
不到二十分鐘,傳來一陣誘人的香味。
林晚晚迫不及待地打開電飯鍋的蓋子,用筷子夾了一隻蝦餃。還沒來得及放入嘴裡,就被顧凱從身後抓住她的手,一口吃下。
「唔,好燙!」顧凱張著口,說話含糊。
林晚晚笑了:「讓你貪心,不吹涼了才吃。」
見顧凱一邊被燙,一邊還吃得有滋有味,她不由好奇:「章姨介紹的店,說是老字號,味道怎麼樣?」
朝林晚晚一笑,他眨眨眼道:「你也來嘗嘗,不就知道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顧凱已經捧著自己的臉,低頭深深地吻了上來。
林晚晚一時沒注意,牙關轉眼失守,被他長驅而入。
唇瓣上的熱度,眨眼間就蔓延到整張臉,甚至有往下發展的趨勢……
她被親得暈乎乎的,被顧凱用力壓在胸前。不知多久,他才退開,撫著林晚晚殷紅才唇輕聲問:「什麼味道?」
「嗯?」林晚晚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眼神迷茫,腦子一片空白,顯然還沒從剛才的狀態恢復。
顧凱笑眯眯地又低下頭,重新貼上她的唇:「既然沒嘗出來,我們再來一次……」
兩人在廚房裡逗留了很久,顧凱仿佛上了癮,興致勃勃地將她壓在瓷磚牆上,冰箱上,甚至是洗手台旁。
林晚晚被吻得七葷八素,直到電飯鍋的粥香撲面而來,她才找回一點理智,用力踩上顧凱的腳,在他的痛呼中終於結束了一早上的旖旎。
匆匆把紅棗粥裝入保溫瓶,林晚晚飛快地換上一套簡便的衣服,就衝出了公寓。
留下顧凱還站在廚房前,一面呲牙咧嘴,一面望著她急急逃跑的身影笑得像是偷腥的貓。
林晚晚就這樣跑出來,臉上紅紅的,嘴唇也透著水潤和粉嫩,引人遐想,路人的回頭率急劇上升。
她渾身不自在,索性招手叫了出租車,直奔醫院。
嚴茂蘭和章姨正有一句每一句地聊天,一見林晚晚進來,不由笑了:「怎麼連頭髮都沒梳,亂糟糟就出門了?」
林晚晚放下保溫瓶,走進洗手間一看,也愣了。
睡醒後顧著煮粥,回頭被顧凱偷襲,匆匆就出來了,現在這頭髮跟雞窩沒什麼區別,難怪回頭率那麼高。
她又是惱怒又是鬱悶,最後忍不住「撲哧」一聲自己就笑開了。
「早上有什麼好事,讓晚晚這麼高興?」章姨替她把紅棗粥舀出,放在一邊涼涼,瞧見她對著鏡子笑,不禁揶揄道。
林晚晚臉頰又紅了,搖頭否認:「沒什麼事……」
章姨驚訝:「你嘴唇怎麼紅了……最近蚊蟲多,晚上睡覺記得要點上蚊香。」
林晚晚一怔,乾笑道:「不就是蚊子亂盯人,今晚回去一定會點蚊香的。」
嚴茂蘭讓章姨去倒熱水,林晚晚知道她打發掉其他人,肯定有事要跟自己說。
等章姨出了門,林晚晚一臉無奈:「媽,你又操心什麼了?」
嚴茂蘭拉著她的手,嘆道:「你跟小顧的事,媽也不好多說。可是我聽人說,你們也沒在這邊辦酒席……」
林晚晚明白了,章姨跟自己相處這麼久,都不曾聽說過顧凱,更別說兩人結婚的事,心虛道:「我跟顧凱去美國登記結婚,原本就不想鋪張,沒多少人知道。」
「你別騙我,就算多不鋪張,用得著這樣遮遮掩掩的嗎?」嚴茂蘭面色不好看了,皺眉道:「我就得你這麼一個女兒,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怎麼能就這樣隨隨便便去美國登記了事?」
「媽,那時候你還沒醒,也沒多少別的親戚。顧家是大家族,顧凱怕我應付不來,先讓我適應,再作打算的。」林晚晚怕嚴茂蘭怪責顧凱,趕緊解釋道。
嚴茂蘭瞪了她一眼:「你這孩子,才結婚多久,胳膊就向外拐了?」
林晚晚囁嚅道:「媽,哪有的事……」
「我看得出,小顧確實對你很好。可是顧家的人,一個比一個勢利,都不是好相處的,媽怕你受委屈。」嚴茂蘭說著,眼圈不由紅了。
「媽,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您別擔心。」林晚晚撇開臉,胸口也不由自主悶痛起來。
「你們一天沒對外公布,顧家就能在暗地裡輕鬆打發掉你。」嚴茂蘭嘆了口氣,雖然對豪門不了解,只是跟宋艷雅的見面,讓她多多少少明白了。
「如果你真想跟小顧過下去,就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跟著他。等別人知道了,顧家的又不是普通人,你以後的生活會很辛苦,真的想清楚了?」
「媽……」林晚晚低下頭,她確實喜歡顧凱,卻對顧家有所牴觸。
無論是宋艷雅還是顧信恆對自己的態度,只有冷淡和疏離。
一想到往後的日子還得跟他們兩人打交道,林晚晚就覺得頭疼……
嚴茂蘭的顧慮是對的,如果她跟顧凱結婚的事對外宣布了,那麼自己要面對的壓力會很大。
對於出身普通家庭的她,恐怕很難應對和適應……
林晚晚忽然有些閃神,自從兩人的關係確定後,顧凱從未提出要對外公布他們結婚的事。
不知為何,她突然間有點沮喪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