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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國璋要去吏部報到,曾葆華要去都察院交印,耽誤不得,所以婉言拒絕了吳玥的盛情邀請,言明了等辦完公事,再去府上拜會。墨子閣 www.mozige.com
吳玥只得再謝過,然後進船去與表妹陳絳珠見禮,請她登岸上轎。吳現則指揮僕人,開始往碼頭上的車上搬運行李軟細。
過了一會,陳家小姐過船來,先去後艙與玉娘、俞巧雲、施華洛告辭。
陳絳珠雖然年僅十四歲,可畢竟是書香門第出身,非常知禮。上船第一天停泊時就過來拜會玉娘。
可能同病相憐,又或許年紀相仿,玉娘、俞巧雲、施華洛與陳絳珠有許多話題,尤其是玉娘,才識讓陳絳珠傾慕不已。加上路途孤單,幾人越聊越投機,最後陳絳珠搬來與玉娘三人同住,岑國璋則搬到曾葆華船上,方便與好友徹談之餘,也方便他與樊春花的私會。
從江寧到京師,走走停停,差不多二十來天,幾女居然結下了深厚友誼。
多愁善感的陳絳珠與玉娘三人告別時,居然泣不成聲。玉娘三人勸了好一會才勸住她。然後陳絳珠出來,向岑國璋、曾葆華兩位行了萬福,表示了感謝。在丫鬟的攙扶下,上岸鑽進馬車裡。
吳玥多次南下辦事,江寧姑父府上常去,所以與吳雪村見過幾面。吳雪村與吳玥寒噓了幾句,向岑、曾兩人拱手告別,自跟了去。
很快,行李細軟裝了三四十車。隨著吳玥一聲招呼,主子們單獨乘一車,貼身丫鬟和親隨兩三人同乘一輛車,其餘老媽子、僕人數十人,站在車轎兩旁邊。六七十輛車逶迤兩三里,徐徐而去。
岑國璋有家眷,隨身的東西也多,雇了五輛馬車。曾葆華只雇了兩輛馬車,合成一路,向京師朝陽門緩緩行去。
穿過巍峨雄偉的瓮城,緩緩進入到天下之都,京師城裡。
玉娘、俞巧雲和施華洛在後面的馬車裡,挑著窗簾,驚喜好奇地張望著京里人物風情。但是對於岑國璋來說,就是更大一號的富口縣、洪州城。
京師地方更大一些,街道更寬闊些,店鋪更多些,不同地方的物產更豐富些,來往的人更密些,還有穿著奇裝異服的夷人。
曾葆華同他同坐一車,指著窗外的建築,解說典故,讓他多少有了些興趣。
走過延壽宮,看到吳府的馬車隊伍正緩緩向一條街道拐去。
曾葆華指著那條街道說道:「那就是昌國街。」
「昌國街?昌國公府所在?」
「正是,整整一條街都是昌國公府。你看那座牌樓,上面的『昌盛國運』,是太祖皇帝親筆題寫的。」
岑國璋看過去,只見一座三門四柱七樓式五彩木牌樓,中間有一行金箔大字。看得出,雖然主人家用心保養,但是上百年過去,衰敗腐朽之態還是遮不住。
街道兩邊站滿了街坊百姓,男女老少,各個用羨慕的眼神看著那行馬車,還有馬車兩邊的人。
那些老媽子、僕人們感受到這種目光,徒步趕了十幾里路的疲憊驟然消散了,一個個挺直了腰,昂首挺胸,像廟會裡出巡遊街的觀音扮相旁的侍者,莊嚴肅穆,高人一等。
「榮華富貴動人心。」曾葆華感嘆道。
岑國璋卻想得更多,「權力帶來的榮華富貴,終將因為權力而煙消雲散。」
曾葆華猛地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岑國璋,過了許久才輕聲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經久不衰的。」
兩人不再做聲,各自想著心事。
他們在途中船上徹談時,基本達成了共識。皇上在收拾完樂王之後,下一個目標應該是以昌國公為首的勛貴群體。所以說,昌國公如今的似錦繁花,在有心人眼裡,像極了迴光返照。
到了崇寧街,載著玉娘等人和行李的馬車,自去豫章會館,載曾葆華行李的馬車自去曾宅門上。岑曾兩人乘坐的馬車,連同隨從坐的兩輛馬車,繼續趕路,直奔皇城東安門。在那裡驗過堪合文書,兩人結伴走了一段路,便拱手告辭,分道揚鑣。
黃昏時分,交完差事的曾葆華,回到家裡洗漱一番,換了身衣服,又匆匆離去,直奔恩師昱明公在城裡的府邸。
「...,老師,這些就是學生與岑益之這段時間接觸,以及這次在途中所談的精要。」
「此子果真是文武兼備啊,不僅精通經濟理財,還熟悉兵事,難怪考了秀才就不再科舉了,想必雜書看多了,經義都讀不進去了。」王雲笑呵呵地說道。
「老師說得沒錯。學生與岑益之相處過一段時間,四書五經,怕是只有一本《孟子》他勉強讀得半熟。岑益之有回開玩笑說,他現在的學問,考秀才都夠嗆。」
「半本《孟子》?陳朝宰相李元普自詡只讀了半本《論語》,還不是成了開國輔運功臣,一代名相,留下半本《論語》治天下的美談。」
「老師不嫌棄岑益之讀書不精?」
「景朝年間,禪宗六祖慧能,拜在五祖弘忍門下學佛義。六祖不識字,在五祖門下薰陶數年,能悟得佛理,做下流傳千古的偈詩。」
曾葆華馬上接言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確實比神秀和尚的『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更見本性。」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聽你講岑益之的過往諸事,還有他的諸多言行,我居然有這麼一種感覺。或許,他其實已經悟道了。」
曾葆華嚇了一跳。
老師一直追求的就是能夠明悟這天地的大道,徹底搞清楚萬事萬物的本源。當年在龍泉驛,他苦悟了十年,才勉強算是悟到半點。現在突然說,一位秀才居然已經悟道了。確實有些匪夷所思。
「老師,你說岑益之已經悟道了。」
「可能。否則他不會如此豁達空明,直指本質。只是這悟道,有些人是知道自己悟道了,有些人悟到了卻不自知。」
曾葆華有點明白王雲所說的意思,也聽出老師的愛才意思,不由一喜。他和丘好問兩師兄弟的意思很默契,就是希望老師能夠收岑國璋為弟子。
怎麼說呢。兩人覺得,要是師門有這麼一位師弟,遇到再奸詐的對手,對付起來都心裡不慌。讀書文章聰慧是一回事,人情世故練達又是另一回事。
王雲捋了捋鬍子說道:「國子監祭酒敬堂先生丁憂守制去了,我自告奮勇,向皇上討了這個差事,兼署國子監祭酒。我要好好看看這個岑國璋,是不是有你們說得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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